夜黑,沉稠如墨的夜如同一片懸掛的簾幕,沉沉壓下,風唿唿吹起,掠過樹梢,擦動樹葉的聲音唿嘯似吟,凝神屏息細聽,隱約帶著幾聲不明的嚎叫,叫人心底寒氣漸生。


    山林枝葉正盛,夜太黑,唯有山間不遠處一小片開的正盛的一叢金盞菊大約猜忖此時的時節,山涼夜深,金盞迷眼,忽的,半山腰處的那座寺廟一簇火光驟然燒起,火勢之大之快讓人猝不及防,一時間,喊救聲,唿喊聲,掠遍了整個山野。


    火光躍起的同時,墨黑沉沉的天空忽然劃開了一道裂縫,白光一閃,隻見一抹影子飛快的自白光處掉了下來,直直落入了變成了火場的寺廟之中!


    紅烈的猛火如同無情的風刃般掠過寺廟的每個角落,仿佛是要將其吞滅。


    隨著風勢刮起,很快燒成一片火海,丈餘長的火舌吞噬了片連的房簷上,又接著燃燒起來,又聽見屋瓦接二連三激烈的崩塌聲,眼見著寺廟滔天的火勢一點一點湮滅,連近處的樹葉也劈裏啪啦的嗞嗞燒了起來,燃成了灰,隨著風飄進了山林。


    “火……怎麽會起火的!小姐!小姐!小姐還在裏麵!嗚嗚嗚,怎麽會這樣,怎麽會起火……”一個身著粉色刺繡棉裙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衝到了已燒成一片的寺廟前,著急的猛掉淚,卻又迫於火勢太大,壓根進不去!


    她隻能幹著急,聽著裏麵一聲一聲驚心淒厲的唿叫,心髒似乎猛地揪了起來,小姐她……粉色身影徘徊掙紮了幾刻鍾,終是忍不住,把手裏已經被她差點折斷的金盞菊一甩在地,落開了一地的殘瓣,泛著金色,她咬了咬牙,眼裏閃過決絕的光色,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火場的某一處火光衝天的房簷,凝氣就要跑進去!


    就在這時!


    一個蒙著濕布的身影敏捷而飛快的自火光中躍然而出!


    粉色身影腳步一滯,有人出來了!


    西鑰瑤把布簾一扔,迴眸看了眼這場馬舞之災,低咒了句,“*!”


    “小姐!”粉色身影待看清從火場逃出的人後,眼裏迸發出又驚又喜的光芒,雖然小姐臉上黑一塊白一塊,但她絕對認得出那就是小姐!


    西鑰瑤被她突然一叫嚇了跳,微訝的看著朝著自己跑來的身影,連她都吃了虧的大火,居然還有幸存者,而且,看起來,像是毫發無損。


    “小姐,小姐!你沒事就好!”


    人走近了,西鑰瑤也就看的更清楚了。


    這粉衣女子……唔,應該說,是粉衣少女才對,看起來太稚嫩了,恐怕比她還要小,香腮染赤,水色秀麗,長方形大眼睛掩飾不住的擔憂,粉麵紅唇,身量嬌小,身著一件玫瑰粉緞子棉裙,繡了幾重的花紋,針線繁密,應是不俗的精品。


    莫名黑夜,墜入黑洞,妹妹丟失,掉進火場,幸而逃命,宛轉周折,被喚‘小姐’,何其詭異。


    然,西鑰瑤最大的特點除了愛錢,便是淡定。


    無論何時,她那處之不驚的神情,從不更變。


    她不會去糾結自己為什麽到了一個莫名的地方,差點莫名的被燒死,還在火場上莫名的看到了一個與自己長得幾乎沒差的女人!


    她在意的是,她和君漠瑤分離了!她把自己的妹妹給弄丟了!


    “我不是什麽‘小姐’。”理清思緒,西鑰瑤開始盤算著君漠瑤離了自己到底能安全存活多久,得趕緊找人哪……


    粉色少女一聽,大眼睛瞪圓,淚珠子說掉就掉,“小,小姐,你,你怎麽了,奴婢,奴婢剛剛是見小姐心情欠佳,才想去采些小姐喜歡的花兒讓小姐歡心,哪,哪知奴婢采完花迴來,就,就看見起火了,嗚嗚……嗚嗚,小,小姐,你,你怎麽不認奴婢呢?”


    西鑰瑤拍著身上的塵灰,抬頭看了她一眼,想也知道這人口中的小姐應該就是方才她掉進那房間裏與自己長得極之相像的女人了。


    想起那女人看到自己時那滿臉的震驚隨即又是釋然一笑,拒絕了讓她救,還塞給了她一個玉佩,就躺在床上安然的讓灼火慢慢吞滅,卻不曾見她有一絲畏懼,甚至,她嘴角的那抹笑,有解脫,有滿足……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隻有她西鑰瑤不想做的事,沒有她做不到的事,既然那女人想死,她也不勉強,若不是因著那張臉,她也懶得對君漠瑤以外的人施舍她僅存的善心。


    “西鑰瑤。”抹幹淨了臉上的灰,西鑰瑤掃視了一周,有些不耐的打斷了粉衣少女的哭聲,她的時間,從來都是浪費在自己和君漠瑤身上。


    耐性,隨著和君漠瑤的被迫分離已經低到瓶頸。


    “啊?”似是看出了她臉色不豫,粉衣少女趕緊咽下了眼淚,怯怯又疑惑的望著她,心裏也在困惑,小姐為什麽要說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西鑰瑤。”也許是因為這少女是唯一的幸存者,也許是看出這少女確是真心實意替她那位已經葬身火海的主子擔心,西鑰瑤難得耐心的重申了遍。


    倒是粉衣少女聽了之後,眼裏的疑惑更重,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小,小姐,你,你的名字是叫西鑰,西鑰瑤……沒錯啊……”若在平時,奴仆隨意叫喚主子的名,會有大懲,但粉衣少女顯然過於驚訝,也顧不了這點。


    莫不是,小姐剛剛受了傷,怎麽說的話,好像怪怪的……


    見鬼!


    那女人也叫西鑰瑤?!


    西鑰瑤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該猜到的,莫名其妙的掉到這個地方,見到一個與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還同名同姓,這幾率,恐怕比中頭獎還難。


    怕是就這詭異的關聯,她才落到這個地方。


    那……阿漠該不會也和自己的情況差不多吧?


    若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夜寒露重,西鑰瑤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緊身衣,皺了皺眉,看來得換一套衣服啊……


    想著,西鑰瑤轉身便往山下走去。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裏!”粉衣少女眼見西鑰瑤要下山,便不再糾結為何小姐好像有點奇怪這件事上,連忙追了上去。


    ——


    “你跟著我做什麽?我不是你的小姐,你的小姐……我還要去找人,沒時間在這裏浪費。”少女著急的神色,鬼使神差的,西鑰瑤搖了搖頭,看這丫頭剛還想衝進火海的勁,倘若知道她的小姐早已葬身火海,恐怕下一秒就隨之而去,這份忠心,很少見。


    是以,原是冷淡的語氣緩了幾分。


    不過是將她錯當他人罷了。


    粉衣少女急道,“小姐要去找什麽人?菱兒隻剩下小姐了,張媽和柳兒還有球叔都沒有逃出來,小姐你身子又弱,哪能隨便走動……”說著說著,這叫菱兒的丫頭就急得掉淚了。


    小姐自幼體弱,若不是如此,太老爺和老夫人怎會舍得把小姐送到崇恩寺來靜養,明明過幾日府上就有人要接她們迴去了,誰知今晚……幸好小姐福大,可憐張媽他們……


    菱兒越想越傷心,淚珠子掉個不停。


    西鑰瑤準備跨出了腳步一頓,唇畔逸出一聲輕歎,她也聽過一句似曾相識的話。


    在她那沒什麽良心的父母出車禍死掉的時候,阿漠就是用她那雙冰涼的小手緊緊抓著她,其實那時被抓得很痛,卻獨獨這份痛,提醒著她,她身邊,還有一個人。


    阿漠說,阿鑰隻有我了。


    那時她和阿漠才五歲,可她們卻和其他的小孩不一樣,很不一樣,所以那對男女一死,她和阿漠就被一個老頭帶到了她們一呆就是十三年的地方。


    西鑰瑤和君漠瑤是雙生子,卻是這世上最不相像雙生子的姐妹,剛從跨過十八成人禮門檻,就墜入了時空亂流,被迫分離。


    “我要找的人,很重要。”沒了她,她那天然呆的妹妹都不知道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讓人給拐走了。


    “可,可小姐你的身體剛剛才好一些,過些天太老爺和老夫人就會派人來接我們了,我們迴國公府再說好不好,小姐?”若不是這張熟悉的臉,菱兒幾乎認為,眼前的人,是個陌生的女子。


    碎落在地金盞花葉吹散,少女淚痕染頰,桃色生愁,嬌俏可憐,叫人不忍。


    墨黑如綢緞的青絲微亂,西鑰瑤眼瞼微斂,透徹的眼眸帶著如水般的色潤,微光淡過,驀地,弧形極美的唇畔微勾,“國公府?”


    山澗深處雲霧繚繞,山徑處蜿蜒曲折,天色大亮,朝陽冉升,翠竹蔭蔭,碧水如浮鏡,偶爾一縷清風拂麵,氣清神閑。


    林間清溪四處幽靜無人,西鑰瑤無視丫鬟菱兒的奮力阻止,脫了衣物,足足泡了半個時辰後受不了菱兒幽怨責備的目光中換好了衣物。


    一晚的時間,足夠西鑰瑤從菱兒口中大概了解了那個與自己同名同姓同相貌的女子身份地位以及,祖宗十八代。


    也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西鑰瑤被冠上了失憶之名。


    國公府啊……國公府的孫小姐,有權有勢有錢,要找阿漠,應該事半功倍吧。


    “你家小姐在那寺廟住了十年?”西鑰瑤隨意往樹上一靠,姿態微懶,眼瞼半闔,語氣極低,似是問話,似是呢喃。


    菱兒倒是耳尖聽見了,有些不滿,有些無奈,“小姐!不是‘你家小姐’!就是小姐您!”小姐失憶之後怎麽奇怪了那麽多,身體好得不得了不說,言行舉止也變了許多,而且,還經常說錯話!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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