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這個官職最早出自東漢,以後更換了各種名稱,到近代就成為知府。楊無端這下聯的意思是:從古至今就算有兩千萬個太守,您也是最廉潔的!


    紅果果的馬屁拍出去,楊小妞臉不紅氣不喘,睜大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睛望著丁知府,那副向日葵朝向太陽的姿態,要說仰慕也行,要說孺慕也差不離。


    丁知府微有點訝異,沒想到這孩子居然認識他,然後便是誌得意滿:這麽一丁點大的孩子都知道稱頌他廉潔,看來本知府在百姓心目中官聲很是不錯嘛 ̄


    楊無端眼見著丁知府的眯眯眼樂成了一條縫,心裏也暗鬆口氣,這下聯原句為“太守兩千石,唯您廉”,意思是:“太守的俸祿每月兩千石,你有什麽資格自認廉潔?”,本來是鐵齒銅牙紀曉嵐少年時皮裏陽秋的代表作,她給改了兩個字,畢竟丁豆豆君確實算個好官,而且寧完我還要在人家手下混飯吃。


    “嘖!”那年輕男子卻沒那麽好糊弄,發出嫌棄的一聲。楊無端以為他要發難,警戒模式全開,“刷”一下轉過頭去盯住他。


    出乎她意料,他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什麽話也沒有說。


    “你……”丁知府開口道,楊無端連忙迴過頭,恭敬地肅立聆聽。


    “你這孩子認得本府?”


    “迴大人話,”她作了個揖,道:“學生寄寓在寧推官府上,曾往府衙一行,遠遠地見過大人。”


    “哦,原來是公甫家的人。”公甫是寧完我的表字,看來丁知府確實很器重他,當下態度愈顯得親切,笑眯眯地問道:“你自稱‘學生’,小小年紀就已經進學了?”


    “迴大人的話,”楊無端有點愁,按理得秀才功名到手才有資格見官不跪自稱學生,但是她珍惜自己膝蓋得很,能不跪當然不想跪。“學生……小子剛考完鄉試第一場……”


    丁知府也真是個好脾氣的,不以為異地又點了點頭,道:“既是剛從考場出來,自然不可能與剛才那撥小兒蹴鞠為戲,看來確是本官父子冤枉了你。你且迴去歇息,還有三場要考,莫要鬆懈。”


    “是,謝大人教誨,小子告退。”楊無端長揖到底,又轉向那年輕男子。已經知道他是丁知府的兒子,想不到長得跟無錫阿福似的丁豆豆能夠生出這麽英俊的兒子,基因改良得真成功。難道他叫丁瓜瓜?


    她忍住笑,也向他作了個揖,抬起頭時,看到疑似丁瓜瓜君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的眼尾斜斜上挑,長長的睫毛半掩住眼睛,眼波每一個流轉,都似乎有閃爍星光從眼睫的縫隙間偷漏出來。


    她想起李碧華當年形容電影《霸王別姬》中段小樓的扮演者張豐毅,說他麵容端正,眼角卻自帶一點桃花。


    要這麽說的話,這家夥該是從頭到腳每一處能看到的地方都貼滿桃花了,她心道,就差在頭上頂著“大眾情人”四個字。


    倒不是說他一定會花心,而是以楊無端前世的經驗,這一款風流貴公子型的男人最容易吸引女人,簡直通殺八歲到八十歲的雌性生物,就她現在的小身板兒,心還跳呢!


    ===


    望著那嬌小的背影轉過拐角,丁知府迴頭看了兒子一眼,笑道:“新語,這孩子怕是跟你當年鄉試的時候一般大,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為父看到他,又覺得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丁新語冷冷一笑,道:“父親怎麽拿我跟那小兒比。”


    “怎麽?”丁知府“嗬嗬”樂道:“咱們的狀元郎嫌棄人家小朋友?我看那孩子挺好,長得一臉聰明相。”


    “長得好有什麽用,小小年紀就知道阿諛奉承,將來也是一個俗物。如今的官場上,俗物當道,竟尋不出一個像樣的人來。” 丁新語將雙手攏進袖中,又是半開半合地垂著眼眸,眉間縈繞一股揮之不去的倦意。


    這話疑似將他老子也罵進去了,丁知府一向拿兒子沒辦法,隻搖了搖頭,斥道:“狷介!”


    丁新語歉意地看了父親一眼,他當然知道老父是個好官,也是個慈祥的父親,但說話的沒想那麽多。


    目光一掠而過,卻在牆邊看到一個倒扣的籃子,籃口半壓著一方墨硯,已經碎成了四塊,濃黑的墨汁正緩慢地淌出來。


    他也是科場前輩,認出這是考生攜去考試的考籃,聯想到剛才那個孩子,他皺了皺眉,忽道:“父親,您今天還要接著私訪嗎?”


    “怎麽?”


    “孩兒想去拜訪一個人。”


    丁新語道:“孩兒對這個人慕名以久,奈何他行蹤不定,一直緣慳一麵。這次聽說他暫居信陽,孩兒特意請了假千裏迢迢趕迴來。”


    “怎麽?你不是念著我和你娘?”丁知府吃醋道,“到底是誰這麽大的麵子?”


    ===


    走出百來步,楊無端的心跳總算恢複正常,耳鳴也不再嗡嗡不絕,她齜牙咧嘴地揉著額頭,沒留神差點又撞到人。


    “小心。”來人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及時救下了她的鼻梁。


    楊無端的鼻尖距離人家的胸膛隻有零點零一公分,唿吸間盡是熟悉的味道,她往後一仰,眼睛看著那人的喉結,再往上是輪廓開始變得剛硬的下巴,隱約還有幾點胡茬。


    “寧鬱,你也考完了?”


    “嗯。”寧鬱將左手扶在她腰間,右手抬起來握住她的下巴,皺眉查看她額頭上的傷處,道:“這麽一會兒功夫,怎麽又傷了?”


    楊無端也很冤枉,“天災、橫禍、不可抗力,隨便你怎麽說--噝,疼啊!”


    “忍一忍,瘀血散了才好得快。”寧鬱柔聲道,按揉她傷處的力道卻一點不溫柔,疼得楊無端哇哇亂叫。


    “不治了不治了!”她在他懷裏拚命掙紮,“你個庸醫,我迴家讓師父治!”


    一會兒又叫:“我知道你妒嫉我,師父更喜歡我,將來師門秘笈一定是傳給我的!你是李莫愁我是小龍女 ̄哇啊 ̄疼死我了就沒人跟你搶了!”


    硬的不行也來軟的:“寧鬱我求求你啊,我們關係不是很好嘛,你怎麽舍得我疼啊 ̄求你放了我啊,就算要散瘀血也有其它辦法……”


    “沒有其它辦法。”寧鬱俊挺的眉毛在眉心打著結,如果楊無端不是死死地閉著眼睛忍淚,肯定會奇怪為什麽他顯得比她還疼。


    “有的有的!”她聽出他的語氣鬆動,急忙接口道:“師父肯定有其它辦法的!”


    “沒有。”寧鬱歎口氣,輕聲道:“你忍耐吧,迴去我給你煎一副活血化瘀的藥。三天之後就是知縣大人麵試,你總不想頂著一塊青斑去見人吧?”


    當然不想!那是青麵獸楊誌!楊無端趕緊搖頭,乖乖地不再作怪。


    安靜下來才覺得,也不是那麽疼,寧鬱的手掌是溫熱的,在她涼涼的額頭上按揉,其實很舒服,雖然每揉一下就有抽搐似的疼痛牽扯著她的淚腺……


    “好了。”寧鬱放開她,俯低了身子平視著她,溫和地道:“我背你迴去?”


    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真當她是小孩子啊。楊無端胡亂抹著臉上亂七八糟的淚痕,憤憤地想。然後又有些羞愧,不知道為什麽,她在寧鬱麵前容易以小賣小,不由自主地就撒嬌耍賴齊上。


    或許,就像楊小康總忍不住要依賴她一樣,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她不可能永遠堅強,她也需要在某個人麵前肆無忌憚地發泄情緒,也想要依賴某個人。


    寧鬱雖然年輕,但性情沉穩得完全不像一個少年,或許就是因為這份沉穩吧,所以她選擇了他。


    楊無端點了點頭,趴在他背上,任由他穩穩當當地將自己背起來,徐徐走上迴家的路。


    她很快就渴睡起來,一邊晃著腦袋,一邊小聲地哼起了歌:“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


    寧鬱安靜地聽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漸至無聲。這首奇怪的歌他卻是聽過的,楊無端剛拜了蘇庭嘉為師,和他這個師兄並不親近,他某次經過庭院,遠遠望見她獨自坐在水池邊,搖晃著腳丫,小聲地哼唱這首歌。


    他當時想著,這孩子小小年紀,卻被洪災害得家破人亡……平日裏看著她似乎一點不在意,可是,又怎麽可能不在意?


    他從此決定要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


    他托著楊無端小小柔軟的身體,在心裏將她的歌接著唱下去。


    “漂亮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弄髒了美麗的衣服 卻找不到別人傾訴


    聰明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遺失了心愛的禮物


    在風中尋找 從清晨到日暮


    我親愛的小孩


    為什麽你不讓我看清楚


    是否讓風吹熄了蠟燭


    在黑暗中獨自漫步


    親愛的小孩


    快快擦幹你的淚珠


    我願意陪伴你 走上迴家的路


    親愛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 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


    親愛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遺失了心愛的禮物


    在風中尋找 從清晨到日暮”


    ------題外話------


    好吧,我愛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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