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楊無端甩上車門,翻下室內後視鏡照了照,鏡子裏的女人眉眼漆黑,愈顯得一張臉白得嚇人。


    “楊姐!楊姐你聽我解釋!”車門外撲上來一個人,拚命拍打著她的窗玻璃,模模糊糊地說著什麽,嗬出的熱氣迅速在玻璃上蒙上一層白霧,遮住了那張清俊的臉。


    楊無端麵無表情地發動汽車,鬆離合踩油門,心想,有什麽好解釋的,都抓奸在床了,難道能讓她相信他們是在純潔的蓋被聊天?


    強奸了她的感情不夠,還要強奸她的智商,這年頭的小男孩兒,該說他們是因為天真所以殘忍呢,還是本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楊無端旋過方向盤,suv漂亮地甩過車身,將礙眼的人和事都拋在了屁股後頭。


    後視鏡裏那孩子追了幾步,怔怔地站住了腳,小風吹動他白襯衣的衣角,倒頗有幾分被拋棄的寥落感。


    有沒搞錯,明明被拋棄的是她好不好!楊無端衝自己翻個白眼,姐弟戀有風險,入場需謹慎啊。


    她心情鬱悶,整整三個月時間都在忙案子,一天假都沒放,就怕冷落了男朋友,硬是擠了個下午來給他驚喜,沒想到這“驚喜”大到她都承受不住。


    說不憤怒不傷心是假的,不過楊無端癡長了二十七歲,職業又是理性大過天的律師,早就過了為男人要生要死的年月,連喝酒她都嫌胃疼。


    但是不想迴去麵對空蕩蕩的四壁和難看的電視節目,她隻得開著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順著道路指示,開到哪兒算哪兒。


    漸漸地便偏離了大道,接近城郊,拐過一個彎,麵前赫然是大片的油菜花田。


    正春初,黃燦燦的油菜花像錦墊一樣鋪到天邊,先不談美不美香不香,便是生機盎然之極。


    楊無端精神一振,刹住車,推開車門跳下來,昨天剛下過雨,地麵稀泥軟土,她也不在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花田中。


    油菜花栽種得很整齊,縱橫都是直線,高度超過一米三四,楊無端行走在空隙間,入目一簇簇的花朵在風中搖曳,粉蝶翩翩,頭頂上方的太陽也不溫不火曬得人很舒服。


    她也不知走了多遠,隱約有種逃避的心理,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到天盡頭……隻有這種沒有人看得到的時候,她才允許自己脆弱和失神,她才肯卸下驕傲的麵具,對自己承認,這段感情她付出了很多,對這樣的結果,她很痛苦,很不甘心。


    腳下踢到什麽東西打斷了她的迷茫,她滑了一下,揪住旁邊一株油菜花站穩了,攤開手看,手心中全是花粉。


    她拍了拍手,蹲下身,想看看踢到的是什麽。


    一陣輕輕的風打著旋兒從靜謐的油菜花田上空刮過,一簇簇的油菜花們隨著風向彎腰俯身,像在鞠躬,又像在跳一種奧妙的難解的舞蹈。


    ===


    頭疼得要命,她蠕動著口唇,卻隻能讓嘴皮開裂流血,發不出一點聲音。


    心髒的跳動變得強勁,曾經失去的生命力再度通過新鮮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楊無端掙紮著,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徐徐開了一條縫,燦然金光爭先恐後地射進來,她唬得飛快閉眼,隔了好一會兒,才謹慎地再度睜開。


    明晃晃的大太陽無遮無攔地高懸在空中,陽光肆無忌憚地四下飛射,仿佛純金色的利箭,沾之即傷。楊無端本能地低下頭,往水裏沉了沉。


    ……水?


    她的意識尚在混沌中,垂眸看著齊到腰際的暗黃色泥漿,遲鈍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水麵上映著她的倒影:臉上身上糊滿泥巴,濕的幹的半幹不濕的,像個被高溫烤化了的泥人。


    “泥人”想動一動,把自己看得更清楚,這才發覺她除了下半身浸泡在泥漿裏,上半身趴在一塊木板上,而這塊木板正栽在略高一層的,更厚的泥漿上。層層疊疊的泥漿一直延伸到數十米外……終於出現幹的陸地。


    楊無端呆呆地望著地平線的盡頭,一望無垠的除了稀的爛泥漿便是幹的爛泥漿,片刻前的油菜花田仿佛隻是美妙的夢境。


    現在是……噩夢吧?雖然極度缺乏真實感,楊無端還是憑借著頑強的意誌沒有暈過去,她就是這種人,擁有雜草般強韌的生命力,不管在什麽樣的境況下都先求活。


    她站直身,在腳底盡是浮泥的情況下這動作費了她不少功夫。她試了試,要保持平衡離不開那塊木板,於是拽著木板,深一腳淺一腳,拖泥帶水地往岸邊移動。


    沒走兩步,左腳踢到東西。


    楊無端差點摔倒,幸好及時攀住木板,右手右腳拚命找迴平衡。好不容易站穩了,她驚魂未定地喘息了半天,雖說她這模樣肯定沒少在泥漿裏打滾,但昏迷的時候是一迴事,眼睜睜地栽進散發著惡臭的泥漿裏是另外一迴事。


    歇了一會兒, 楊無端想起來了,在落到如此詭異的境地之前,她最後的記憶也是腳下踢到了東西,她蹲下身想察看一下,四周圍高大的油菜花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裹住,鼻端嗅到花粉的腥味。


    所以她是在蹲下身的時候“穿越”了?楊無端想起新來的實習律師強烈推薦給她的網絡小說,不得不對號入座,這年頭穿越已經泛濫到這種地步?


    她考慮著,依照穿越小說通用定律,怎麽來的怎麽迴去,是不是再蹲下去摸摸那個絆腳的東西,又能穿迴去?


    這麽想著,楊無端振奮了一點,真的半彎下身去摸腳邊的東西,這樣又發現自己的身高和手臂長度與大腦熟悉的尺寸有很大差別……完了,她灰心地想,還是靈魂穿。


    她已經接近河邊,混著泥漿的河水並不深,她伸手下去便摸到了害她差點摔一跤的東西。嗯,軟的,又有點硬;涼的,又有點熱;戳一戳,還會動!


    她的手被一把抓住,五指抓握的力道雖輕,仍是驚出她一身冷汗,居然是個人!


    這種時候遇到人總比不遇到好,楊無端是大半個無神論者,也不相信這麽毒的日頭底下能跑出什麽妖精鬼怪。她一驚之後鎮定心神,牢牢握緊那隻手,拚盡全力將人拉了起來。


    “波”一聲,那人像個大蘿卜一樣被她拔出水麵,軟軟地倒向她,楊無端連忙撐住他,幸好水有浮力,才沒有讓兩個人都被拖倒。


    那人在河裏泡了太久,被泥漿包裹得連人形都沒了,眼耳口鼻全看不到,也不知他是怎麽唿吸的。楊無端由他手臂的位置估算了一下哪坨泥是他的腦袋,托著搖了半天,那人一點反應沒有。


    她琢磨著不知是昏是死,又拿手掌貼住他胸口試了試,泥殼裏的心髒倒是跳動穩定,一時半會兒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距離上岸隻幾步路,楊無端暴發出生命的潛能,將那人推到木板上靠著,拖著木板死命遊到岸邊,掙得臉紅脖子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總算腳底下踩到硬地。


    她跌坐到地上喘著氣,現在暫時死不了了,她可以好好思考一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噩夢也好穿越也好時空轉移也好,人類最害怕的是未知,再糟糕的境地也好過什麽都不確定的境地。


    泥漿粘在皮膚上的感覺非常難受,酸臭味撲鼻,如此清晰的細節她不相信是夢境能夠生成的,再不情願也好,她隻得第一個排除了“噩夢”這個最有利的可能性。


    “穿越”的話,是平行還是縱向?她放眼望去,頭頂上隻有一個太陽,形狀大小都是看熟了的,看軌跡也是東升西落,那麽好,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她還在地球上。


    進一步確認需要更多線索,楊無端沉吟著,目光從光禿禿的泥漿之野轉到腳邊,那裏正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泥人。


    她伸手去那人應該是臉的地方抹,想先看看他長什麽樣,誰知她手上的泥和他臉上的泥混在一起,越抹越稠,非但沒有露出他的臉,連他本來的透氣孔都給糊住了,那人很快抽搐起來,雖然在昏迷中,依然本能地抬高手在臉上抓撓,發出“嗬嗬”的喘氣聲。


    楊無端急了,這要是憋死人就是她害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泥,稀搭搭的還在往下滴,便用力甩手,將一坨坨稀泥都甩掉。


    終於能看到手指了,她連忙去幫那人刮臉,這次很快刮掉了厚泥層,露出口鼻,那人昏睡中唿吸到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楊無端繼續耐心地甩泥、刮臉、甩泥、刮臉,也不知多少次,總算能讓那人的大半張臉破殼而出。


    這樣的皮膚真的像破殼而出的雞蛋……楊無端不由自主停了手,怔忡地望著那人露在外麵的麵容。


    非常年輕,或者該說年幼,男孩子的年齡在*歲和十一二之間差別不大,她往大了算,這也隻是個初中一年級的學生。


    可是,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初中生,楊無端的職業也算是閱人無數,英俊的男人和漂亮的男孩子見過許多,卻沒有哪個男孩子能夠漂亮得讓她眼中的世界都跟著變得美好,即使在這樣的爛泥堆裏,她一瞬間也有繁花盛開天使歌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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