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次是空手逃出來的,但是幸好重要的東西都帶在了身上,而次重要的東西——比如說銀子,流光從來伸手就有,因此丟在客棧裏的包袱他也沒有迴去拿。先去買了些幹糧準備著,而後又去買了幾件衣服,再去藥店順手牽羊了些藥——並不是沒有錢付,隻是不想再找麻煩。最後才找到一家粥鋪買了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粥,放在盒子裏趁著熱飛速了迴到了樹林。


    將一包藥粉攪拌在粥裏,流光試了試溫度遞給琉璃:“喝些粥吧。”見琉璃搖頭,又說,“你小口小口地來,粥裏有藥,你會好得快些。”


    琉璃還是不理他,他放下碗不再說話,捧起自己的那碗粥很快就喝光了,然後又吃了兩個饅頭。


    見琉璃依然背對著自己動也不動,他悄悄歎了口氣,把碗又遞過去:“吃點兒吧。你不是還要去京城的麽?不吃東西就沒有力氣,你怎麽去京城?不想幫小米找父母了麽?不想……不想見柳墨白了麽?”


    話還沒說完,琉璃一把拿過去碗,第一口吃得猛了些,痛的她哼哼兩聲捂著脖子,流光忙道:“你喉嚨上有傷,不可喝急了,慢慢來。”


    琉璃迴頭瞪他一眼,小口地將一整碗粥都喝完了,又躺下休息。流光找出買的幾件衣服給她蓋在身上:“你睡一會兒,天黑後我們就要趕路了,得盡快離開這兒。”


    兩人趁著夜色離開了那個小鎮,流光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匹馬,琉璃坐在前麵他駕馬二人一路趕到了穎州城。因為琉璃的身體狀況太差,流光自己也受了些傷,於是決定在穎州城待一陣子休息下。


    剛到穎州的時候,琉璃用麵粉和煤灰給自己和流光做了易容,裝作是一個老頭帶著一個女兒去投奔親戚。


    琉璃這易容的功夫也是跟著師父學的。那時還在百花山上,琉璃閑來無事拿著買的胭脂水粉給自己亂塗抹,整成一個大花臉後跑去找師父,很大爺地靠在門口惡聲惡氣地說:“給老子把錢都交出來!”


    原本正在皺眉不知想什麽事的師父先是一怔,而後就樂得前仰後合笑出了眼淚,直說琉璃是個天生尤物——天生尤其喜感之物。


    後來師父就去舀來一瓢麵粉,攪和成團,在臉上東抹一下西抓一塊,又去弄了些柴火灰,背對著琉璃塗塗抹抹,等他迴轉身來的時候,琉璃驚得口中的蘋果都掉了地也不知。


    眼前哪裏還有那個孔雀一樣紮眼的師父,明明就是一個七十多歲的糟老頭!


    師父對著琉璃嘿嘿一笑:“傻眼了吧?這是很簡單的易容之術了,為師還有更高明的呢,保證就是親爹娘也看不出來!不過你這資質嘛,把這個學會了也就夠了。”


    琉璃如今就用這從師父那裏學來的淺顯易容術幫流光易了容,自己也塗黑了臉畫粗了眉毛略微改變。自那天出了樹林之後琉璃就基本沒再同流光說過話,一是因為嗓子疼痛,二是因為心裏有氣。倒是流光閑來無事的時候會同琉璃閑聊,說說他跟著師父學藝的時候遇見的一些趣事,縱使琉璃從未搭理過他,頂多不陰不陽地哼哼兩聲,他也不在意。隻是有一次流光說得開心拿手去拍琉璃的頭,卻見她猛然閃身避開,望向他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神色——是驚恐。那天下午流光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轉眼已是半個月過去了,流光琢磨著危險差不多也該過了,於是同琉璃說上路,琉璃點頭答應了。第二日流光出去準備所需的東西,琉璃一個人留在客棧甚是無趣,於是決定趁著走之前獨自出門轉轉。


    穎州城隻是一個小城,過了穎州往北就是汴州,再過了汴州,離京城就不遠了。想到很快就可以到柳墨白出生的地方,琉璃心下高興。正沿街看一些小物事的時候,突然間一個驚雷,天上還掛著大太陽呢,竟然就猛得下起瓢潑大雨,琉璃呆了一下,趕緊用袖子遮住腦袋隨著行人跑去避雨。剛要跑到路邊屋簷下了,就聽見馬路中響起一聲嘹亮的啼哭——一個孩子摔倒在地上。


    正在這時,路西飛奔過來一輛馬車,轉眼就到了那孩子麵前,周圍人一片驚唿聲,琉璃想都沒想箭一樣衝了過去,抱起那孩子一打滾,堪堪避過了馬蹄。


    那駕車人勒住馬後,也是虛驚一下的樣子,對琉璃一拱手:“謝謝這位小姐了,實在對不住,我們要趕路。”他剛要揚手甩鞭,馬車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福叔,怎麽了?”


    琉璃聽見這聲音猛地一震,死死瞪向那馬車裏。


    “迴少爺,沒什麽,剛才差點撞倒一個孩子。”


    “在哪裏?有沒有傷到?”


    “沒事,已經被一位小姐救下了,少爺,我們還要趕路……”


    “給那二人留些銀兩賠罪。”


    “好。”那福叔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遠遠地扔到琉璃懷裏,“謝謝姑娘,這些銀子是給姑娘和這孩子的,我們還要趕路,抱歉了。”說著就一甩鞭子要駕馬車離開。


    琉璃似是才反應過來,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追,一邊追一邊扯著剛痊愈不久的嗓子喊:“柳墨白!快停下!柳墨白是我啊!我是琉璃!柳墨白!!”


    那馬車中突然飄出一個白色的俊逸身影,輕飄飄落地後向著琉璃的方向望來——眉目俊朗氣若丹青,不是柳墨白是誰?!


    琉璃先是一怔,而後就一頭撲進他懷裏又哭又笑:“柳墨白你沒死啊!太好了太好了!我要擔心死你了!你沒死啊太好了!我嚇死了啊!!”


    柳墨白乍見琉璃也是一怔,而後驚喜地攬住她的肩膀點頭:“是啊,我沒死,這些日子我也很擔心你,一直派人找你卻總找不到。你也沒事,太好了!”


    說來也是奇怪,那雨來得快去得更快,就這片刻的功夫,竟然已經晴了。


    琉璃哭了半晌才從柳墨白懷裏爬出來,抽抽噎噎地死命盯著他看,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消失了。


    柳墨白細細打量琉璃之後卻是笑了:“你是怎麽弄的,臉這麽髒?都黑一塊白一塊的呢。”說著就抬起袖子幫她擦臉。


    琉璃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易容的黑灰在淋了雨又大哭一場後,早就褪掉了。隻是——琉璃猛地低頭去看自己穿的衣服。柳墨白似是也才察覺到,怔怔地問:“琉璃,你、你怎的穿女子的衣服啊?”


    琉璃支支吾吾半晌,見柳墨白望著自己,那雙眼睛一如從前的清澈,充滿了信任,她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說:“柳墨白,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我本就是女子。”


    對麵的柳墨白傻了。


    琉璃見他沒有反應焦急地問:“柳墨白?柳墨白你生氣了麽?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騙你這麽久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過了半晌柳墨白才慢慢迴神,他見琉璃很是緊張地盯著自己,望向她的眼睛燦然一笑,那笑容溫暖美好的恍若四月的春風初下江南。


    他說:“沒有,我沒有生氣。你是女子,我、我很開心。”


    ――――――――我是來大姨媽的杯具分界線t_t―――――――――


    琉璃剛走沒多久就有一群人衝進了客棧,為首的正是那日假扮琉璃之人。搜索了琉璃和流光二人的房間後沒有找到人,那人翹著二郎腿在房中坐下:“既然東西都在,那我就守株待兔了。”


    身邊的黑衣人說:“我帶幾個人去街上找。”


    白衣人點頭道:“也好,注意街上老頭子們的手。”


    流光買好了東西,正好趕上天上突然飄雨,於是找了個屋簷躲雨。憑著敏銳的直覺,總覺得人群中有幾個人似是很可疑,走來走去專門盯著一些老頭的手看。流光低頭看自己的手,猛然一驚——修長有力骨節勻稱,這哪裏是一雙五旬老翁的手!眼瞅著這些人離他近了,流光不動聲色地悄悄從人群裏溜了出去。


    七拐八拐地拐到小巷子裏,總算是離那些人遠遠的了,流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些人可真是陰魂不散!竟然連琉璃給自己易容也能知道!


    流光心中猛然一驚——琉璃!


    他們知道了自己和琉璃在這裏,那——有沒有找到客棧?自己這麽長時間不迴去,琉璃會不會曉得出事了?想起那夜他匆匆趕去,琉璃強忍淚水瞪著他說——你怎麽才來?!流光一咬牙,轉頭向客棧的方向奔去。


    他剛一出現在客棧那條街的街角,就從黑暗處躥出來兩個身影向他撲過去,簡直就好像是正等著他一般。流光拔出藏在身側的劍幾下解決了二人,又接著往前奔,隨即又衝出來幾人同流光鬥到一起。路上的行人早就尖叫著逃光了,可是黑衣殺手卻是越來越多。


    流光麵容冷峻出手狠厲,恍若一個殺神見一個殺一個,所到之處鮮血噴濺肢殘體碎,就是經曆過多次刺殺任務的這些殺手,望著他寒冰一樣的臉的時候,也覺得好似有一股涼氣自腳底升起。


    一路浴血殺到了客棧樓下,那日在小鎮他見過的那個黑衣人正倚著客棧的門冷冷望著他。流光抬劍指著他,劍尖上滴下蜿蜒的鮮血。


    “琉璃在哪兒?你們把她怎麽樣了?”


    “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流光冷哼一聲,兩人對立半晌皆靜然不動。周圍卻好似有風吹起,圍繞著二人旋轉,掀起流光血染的衣角。


    突然間兩個身影同時閃動,一聲猛烈的刀劍相撞聲傳來,二人已鬥在一處。隻是雙方身形都太過迅速,外人看來隻能辨得出有模糊的兩團影子,隻能聽見刀劍不時相撞的聲音。


    片刻後,先是刀劍劃破*鮮血濺到地上,而後又傳來一聲悶哼聲,兩個身影迅速分開。流光直直地站著,隻是小腹上多了一道猙獰的傷口,皮翻肉裂血霍霍地淌著。而對麵的黑衣人卻轟然栽倒在地。


    流光拿衣服按住傷口,扭頭衝向二樓琉璃的房間。


    二樓靜悄悄的似是沒有人的樣子,流光心中焦急,大喊一聲:“琉璃!”一把推開她的門,瞬時有數道寒光射過來,他迅速幾個翻身一一閃過,就在他一口氣將盡剛要落地撐一下的時候,一把泛著寒光的劍如疾風般當胸刺來!


    白衣人望著眼前流光憤怒的臉,笑得開心之極:“終於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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