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久尋八岐大蛇未果,雖然賀茂保憲也在出動賀茂家陰陽師在平安京以及周遭地區尋找邪神的蹤跡。但是邪神就如同那落入海中的一滴水般融於其中消失無影,讓荒本身沉默的臉色越加麵無表情。


    一目連拿著茶壺給荒沏茶,臉上帶著淺淺如微風般和煦的笑容。與對麵坐著的荒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氣質。不過一樣的迷人。


    在他們的旁邊坐著的是玉藻前。玉藻前拿著寬口的茶盞支頤著下巴,瞥向一旁的荒。在茶香氤氳之中,對著荒說道:“一天不找到八岐大蛇,你就一天不離開平安京?”


    荒抬眼看他,深邃的暗藍色眼中映出女裝示人的絕世大妖,迴他道:“是。”


    威嚴卻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讓玉藻前聽了下意識地一挑英氣漂亮的眉毛。他眼底露出嫌棄的神色,全部被荒看在眼底。


    在平安京這段時間,荒便一直借住在一目連的神社當中。一目連收留了荒,但是卻給玉藻前帶來了困擾。


    最近桐壺帝召藤壺女禦相伴,昭華又天天跟安倍晴明待在一起。玉藻前無聊閑暇之際無處可去,便喜歡來神社找一目連聊天飲茶。可是這裏又有荒,他不得不跟荒同坐在一屋簷下,相對無言,當真無趣至極。


    玉藻前垂下的目光注視著檜扇上綺麗絢爛的圖紋,荒則無言觀賞著庭院中的景色。唯有一目連手中抱著縮小成一團的龍,安靜地微笑著。


    這三人究竟是因為什麽而認識的這還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那個時候一目連守護的村落還佇立著當初村民們為了供奉一目連而建造的神社。


    一目連看著前來神社跪拜的村民們往往會隱藏自己的身影去傾聽他們訴說的願望,之後盡力去將他們的願望一一實現。


    “真是被寵壞了的人類。”即便沒有穿上十二單衣,但是玉藻前的手中還是拿著一把扇子。他用扇子遮掩著自己帶上一絲諷刺的嘴角將目光從遠處的風神一目連轉到了身旁的荒身上。金色的瞳仁帶著疑惑。


    “你把我帶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是荒將玉藻前帶到了這裏。


    荒俯視著比自己低一個頭的玉藻前,沒有去迴答他的問題,反而是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在過一個月這裏就會被大水淹沒。”


    “這關我什麽事?”玉藻前的話中充滿了不屑。他起步轉身要走,但是荒卻罕見地伸手拉住了他。


    看著自己的衣袖被荒拉住,玉藻前眉峰一挑,顯然是不可置信荒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荒放開手對著大妖怪說道:“我跟你打一個賭。”


    “賭?那賭注是什麽?”玉藻前自信在打賭方麵是不會輸給眼前不食煙火的神靈,因此連賭局是什麽都沒有問題,直接奔向了賭注。


    “如果輸了,贏了的人就把輸了的人丟進一個瓶子裏扔到海中,除非是有人能夠發現這個瓶子救出他,否則永遠不許出來。”


    玉藻前的目光流轉之間帶著狡黠的光,有著讓人沉淪的魅惑。他想不到荒竟然會說出這樣惡毒的話。這可是與平常的他一點也不相符啊!雖然荒死板冷靜,但是玉藻前卻想象不到這句話是從荒的嘴裏說出來的。


    如果沒有人發現,那不就隻能永遠待在瓶子裏隨著大海漂泊一生了嗎?像他們這種生命漫長的人來說,這無疑是終身□□!


    不過既然荒已經那麽說了,那玉藻前也肯定不會反口。他隻是有點驚訝的眨了眨眼睛:“你確定?”


    荒點頭,隨後說出了這次的賭約是什麽。


    “我說了這裏會被大水淹沒。”


    “所以呢?”玉藻前歪著頭看他,黑色的長發落在兩肩的白色皮毛裝飾上,顯得他俊美的臉頰越發的小巧,額間的紅色圖紋使他看起來有種令人驚豔的妖異感。


    這樣美麗的外貌往往讓人忽略了他的危險,但是荒知道眼前的大妖怪實力強悍到令高天原的神祗都為之忌憚。


    荒伸手指向在神社中的一目連:“此間隻有他一位神靈,如果洪水來了那些人肯定會祈求他的幫助。”


    “看起來他不是一位能夠操控水的神靈。”


    “沒錯,他是一位風神。”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玉藻前用扇子抵住下巴抬眼看向荒,眼神中明顯表達著這個意思。


    洪水來了一個風神能做什麽?掀起風暴讓洪水變成狂潮加速淹沒這裏嗎?


    “這就是我們的賭約,如果他抵禦了這次洪水那就算我贏,如果不能那就算你贏。”荒對著玉藻前說。


    這聽起來似乎是一樁穩贏不賠的買賣,但是玉藻前卻在心中思量,事情真有看起來那麽簡單嗎?可是他無法相信一位禦使風靈的神祗可以抵擋洪水之災。而且看起來那位風神也不像是一位強大的神祗。


    “可以。”玉藻前最終還是同意了荒的這次賭約,他賭一目連不能抵禦這次洪水。


    見到玉藻前答應了之後,荒的眼神漸漸沉了下來,垂在兩側的手無意識地緊握像似在表露著什麽不應該透露的訊息。但是玉藻前在說完之後便一直觀察著他們賭約中的風神一目連,壓根沒有發現身旁神靈荒的反常。


    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那玉藻前便直接出現在了一目連的眼前。


    看著自己的神社突然來了兩位從未見過的人,一目連並未因他們的前所未見的強盛之勢而感到恐懼,反而友好地問:“兩位喝茶嗎?”


    帶茶已經在爐中煮熱,一目連才發現他與荒在高天原有過數麵之交。


    不過他的身份太過平庸,連與之交談的資格都沒有。而另外一位玉藻前他雖然從未見過,但是也曾聽聞過他的事跡。一隻已經脫離了正常範疇的大妖怪,長出九條尾巴的狐狸。


    那些人經常喜歡拿八岐大蛇來與玉藻前相提並論,以為後者也會如前者那樣危害人間,雖然從玉藻前揚名以來便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但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也會認為這些不受他們控製且能力卓絕的事物總有一天會反撲他們一口,造成難以想象的危害。


    玉藻前自己不是不知道這些,但是他卻沒當迴事。反而總覺得住在高天原的神不是被迫害妄想症就是神經病。可是顯然,在與一目連的交談中,玉藻前發現這位神靈跟高天原那些瘋子不一樣。


    這讓大狐狸感到十分愉悅,甚至想要告訴他不久之後的那場洪水。可是荒卻阻止了他的這個念頭。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荒的眼中明明沒有冰雪的痕跡卻冷漠得叫人顫栗。


    “我知道。”玉藻前示意讓荒不要再說下去,他不會去跟一目連透露什麽。可是他在心裏卻已經做好了如果一目連不行他就去幫助對方的決定。


    荒察覺到了玉藻前的想法。


    “你幫助一目連抵禦了這次洪水還是算我贏。”他出言提醒,大妖怪卻十分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很不在乎地說:“讓你一次又何妨?”


    荒簡直要被玉藻前氣笑了。


    “你忘了我們的賭注是什麽嗎?”


    “沒。”


    “你不在乎?”


    “也許待在瓶子裏也不錯。”肆意而為的大妖怪有著高天原神祗永遠無法企及的灑脫,他的行事全憑心意,沒有人能夠束縛他。自由得像遊弋在晴朗天空的一片雲。


    時間慢慢流淌而去,當村民們為了洪水之事奔走相告,一起前往一目連的神社祈求神靈為他們擋下這次天災的時候,已經發現這次險情的一目連早就在思考對策了。


    讓玉藻前詫異的是一目連沒有請求他或者荒的幫助,而是獨自前往了荒川,尋找那裏的主人為之援助。


    “吾乃荒川之主,隻有心鎮此一方水土,更無他意照拂旁人。”荒川之主麵對來尋求他幫助的一目連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


    一目連雖然著急但是卻並不生氣荒川之主做出的決定。


    他離開了荒川前往即將被洪水淹沒的村落。


    那個時候玉藻前正巧又被其他的事情絆住離開了這裏,等他迴來的時候他沒有看見想象中的因為大水而變得狼藉荒蕪的村莊。


    “你贏了。”玉藻前對荒說。但是荒並沒有露出勝利的喜悅反而皺著眉,看起來比以往更加懨懨的樣子倒是讓玉藻前覺得好笑。


    “要在海上漂泊的又不是你,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要慘?”


    “你要去看一目連嗎?”


    他們一起前往神社,看見被龍圍繞著的一目連。


    一目連看見一同來到這裏的玉藻前與荒,仰起頭臉上依舊帶著如微風般輕柔的笑意。但是被鮮血洇濕的紗布卻像一個醜陋的裝飾綁在一目連俊秀的臉龐上,讓人看了隻能留下一聲徒然的歎謂。


    逆天而行便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玉藻前問一目連值得嗎,一目連笑而不語。


    倒了後來,得到一目連庇佑的村民們逐漸遺忘了這位實力已經大不如以前的神祗。神社落敗,鳥居倒塌。一目連失去了神靈的身份,墮落成妖。而這個時候玉藻前自願進入瓶子裏,完成了他跟荒的約定。


    “你多去看看他。”玉藻前說。


    從神靈變成妖怪,為神靈所恥,更不被妖族接受。一目連的境地很尷尬也很危險。


    荒“嗯”了一聲,答應了玉藻前。看著即將進入瓶中被拋入海裏的大妖怪有些不忍,嘴唇翕合想要說什麽而這時玉藻前轉頭看向了此刻的荒。


    他將食指點在唇上,作出一個噤聲的動作。荒愣住了,但是玉藻前隨後便放下手,對著他無聲地說了一個名字。


    荒長大了眼睛看著玉藻前,玉藻前最後朝他笑了笑,笑中帶著了然的意思。


    將瓶子擲入海中之後,荒還在海岸邊的懸崖上待了一段時間。看著太陽西下,日落的陽光灑遍海麵染成一片血紅又被黑夜所完全吞噬就如之前那個被海水波濤所掩蓋消失的瓶子一樣,便離開了。


    他要上高天原稟告天照,玉藻前已經被困於海中,高天原諸神的心腹大患算是除去了。其實從頭至尾,這場由荒開始的賭局都是一場設計已久的陰謀。


    高天原的神祗不允許有別人能夠撼動他們的地位,玉藻前的出現已經達到了能夠威脅他們的程度,所以要除去。即便不能徹底將他置之於死地隻能退而求其次封印他的話,那些神祗也在所不惜。就連那場洪水都是出自高天原的手筆。


    “你都知道?”在玉藻前離開之後,荒每年都會去看望一目連。


    “嗯。”一目連知道荒話中指的是什麽,便承認了。


    “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看見你們的時候就懷疑過。”身為高天原最尊貴的神祗之一的荒竟然會跟高天原諸神畏懼的大敵玉藻前混在一起。一目連從最開始就在心中思量過荒和玉藻前的關係。況且他作為守護在此地的神靈又怎麽會不知道這裏的山勢河流走向,莫名其妙的洪水若非有其他人插手導致如此,一目連說什麽也不信。


    不知是荒低估了一目連的聰慧,還是一目連表現出來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迷惑性了。竟讓他以為這個守護小地方的一個普通神靈發覺不了當初那場災劫的種種問題所在。


    他們選中一目連的關鍵就是在於,他們相信一目連會為了那些愚昧無知的人類去抵禦洪水。


    一個神靈對信徒的責任變成了傷害他的理由,而做出這些事的還是與他同為神靈而且地位更高的人做的。真是既諷刺又可笑。


    “不過,我雖然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是卻是我在前往荒川求助的時候,荒川之主告訴我的。”


    荒川之主勸一目連不要插手此事,就算他不去抵擋洪水,高天原的人為了贏玉藻前也會讓洪水改道而行的。但是一目連卻還是一意孤行。


    他失去的眼睛與其說是為那些村民做的最後一件事,倒不如說是為了跟以往的身份決裂。


    是神靈或是妖鬼,又有什麽差別呢?


    “他也知道。”荒說。


    一目連停頓了一下,用僅剩下的一隻眼睛看向荒。清淺的湖藍色眼瞳像被珍藏在匣子中的寶石一樣通透澄澈,價值連城。


    “他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玉藻前還是像一隻已經知道有陷阱的野獸仍舊義無反顧地跳入其中。


    可是若非如此,高天原便決計不會放過他。


    玉藻前不是害怕高天原不願以他們作對,隻是嫌麻煩。


    大狐狸向來討厭麻煩。


    荒與一目連聊完便走了,不過這次他沒有直接迴陰陽縫隙而是去找了一個高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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