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饒有意味地看著昭華,被鮮紅口脂點染的優美唇形微微上翹彎出一個帶著蠱惑意味的弧度。身穿紫藤色浮織紋樣上衣和紅色禮服的玉藻前除了絕色的容貌之外還有女子所不能企及的尊貴威儀。當然這一點,玉藻前隱藏的很好。不過偶爾流露出的不凡姿態還是很令人吃驚的,再怎麽掩飾玉藻前到底不是內裏普通的一名女官。


    想必藤壺女禦也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但是她可能怎麽也想不到身旁陪伴的女子其實是一個大名鼎鼎的屬於在傳說中才能聽到的那個妖怪。


    美麗的外表,往往讓人忘記了危險。


    昭華看著一身華服的玉藻前沒有說話。他很想反駁玉藻前的話,可是在內心又認同他所說的。


    對玉藻前這種級別的妖怪來說,確實沒什麽不能拿來玩的。


    如果他能夠跟眼前的玉藻前一樣


    突然的咳嗽聲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平靜。


    玉藻前看著低頭咳嗽的昭華,見他臉上出現病態的緋色痕跡並皺起了遠山似的眉毛。


    逼問一個病人這種做法確實過分了些。大妖怪良心發現,竟然心虛了起來。


    “醫官們的藥不起作用嗎?”忽然心虛的玉藻前尷尬地看向庭院外的風景之後開口問道。


    “除了味道苦和澀讓人難以下咽之外,我倒是沒發現還有其他的作用。”


    雖然是住在內裏,但是因病告假可以不去大內裏任職的昭華還是有點開心的。這樣就可以不經過大內裏的陰陽寮,不用因此而聯想到什麽人。


    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今天玉藻前會來問他這個問題,排除大妖怪的惡趣味之外可能是藤壺女禦發現了這一點也說不定。


    難道,自己已經表現得那麽明顯了嗎?


    不過,他們都不會知道那人是誰。


    昭華有點慶幸又有點難以表述的失落。


    這種渴望自己懷抱的秘密不被發現但是真正無人得知又很低落的矛盾感受真是讓人不好過。就像吃進一枚看似飽滿顏□□人的果子但是入口才發現其中滋味無比酸澀的感覺差不了多少。


    即使咳嗽聲止住了,但是他臉上顯目的紅色還是沒有消減下去,就跟不小心沾染了妝奩中的脂粉那樣,遠遠看去竟有一種驚人的美。


    這種美本來就應該被世人所覬覦,如果沒有有力的後盾他走進人群不亞於掉進百鬼中的普通人,必然會被生吞活扒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玉藻前在目睹了這一幕後心中暗暗想道。


    察覺到玉藻前注視著自己仿佛有什麽話要說,昭華抬頭看他卻見玉藻前突然又笑了起來。


    色如春花,眨眼間便在眼前齊齊綻放了開來。


    “嗯……?”


    大妖怪又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了嗎?


    “我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想去嗎?”玉藻前膝行至昭華的身前,將頭湊到他的耳旁低聲說道。


    他們這樣親密的樣子看起來就如情人之間的低語交談,分外的繾綣動人。


    “我能不去嗎?”昭華對視著玉藻前那雙燦爛的金色雙瞳問道。


    玉藻前眨了眨眼,眼尾的兩道紅痕讓他看起來更多了幾分妖異的嫵媚。


    “我相信你會去的。”


    暮色已經濃重了起來,在尚未完全漆黑的天幕上已經可以看到遠方漸漸明亮的星子。庭院中的草木不曾好生打理過,就那麽隨意地讓它們肆意生長。脫離了萬物生長最為繁盛的夏季之後,進入秋令時節的它們順應天時,逐漸變黃枯萎,加上不時響起秋蟲哀哀的鳴叫聲,這個雜草淩亂的庭院便越加淒涼了起來。


    不知道的人身入此處也許還以為自己走到了某處荒野宅院,就跟奇聞異事裏所出現的藏有野狐精怪的那種院子一樣,讓人心生恐懼。


    安倍晴明在任職之後便搬離了賀茂家,買下了京都中的一間宅邸作為居處。


    解決了葵姬與雨女的事情之後,安倍晴明和賀茂保憲送走了捉拿雨女這個怨靈的黑白鬼使兩兄弟後便沒有乘坐來時的牛車,而是漫步走迴了住的地方。


    賀茂家裏安倍晴明的宅院離得並不遠,但是距離左大臣家更近一些,所以他們先走到了這裏。


    一路上兩位陰陽師都沒有怎麽開口說話,他們都在思考著之前所發生的事情。


    “有酒嗎?”賀茂保憲問安倍晴明。


    “有。”白發的陰陽師點頭說。


    接下來,這座荒蕪的庭院便亮起了燈火,陰陽師的身邊更有兩名美貌的少女在旁添酒侍奉。她們都是賀茂保憲用陰陽術製造出來的傀儡,等到天亮便會化成兩片樹葉委落在地。


    白瓷的酒壺中裝滿了酒,其中一位傀儡少女素手拿起酒壺傾斜倒入矮幾上的酒杯之中。


    將酒喝下二三盞之後,賀茂保憲放酒杯放在一旁對著已經升起的皎潔明月,深深歎了一口氣。


    “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帶著酒意的一句話其中不知道所含的是遺憾還是感慨。


    確實是所料未及,葵姬竟然是雨女所等的人,也是她成為怨靈的執念來源。


    安倍晴明閉上眼,腦海中出現今日所發生的畫麵。


    那個因執念成鬼的怨靈雨女跪在地上描述她為什麽要殺了葵姬。


    雨女反轉了之前葵姬為了包庇她而說的那些話,並且承認自己開始是想將葵姬一起拉入地獄成為怨靈的。


    “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雨女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浮現的癲狂和愛意的深重叫看慣了陰陽之事的陰陽師都為之咂舌。


    若非愛之深切,又怎麽會成為執念,最終墮入百鬼之列?


    “可你最後為什麽又收手了呢?”在安倍晴明他們未來之際,雨女完全可以將葵姬殺死。


    對已經成為怨靈的雨女來說,殺害一個普通的生人其實很容易。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安倍晴明目光落在葵姬的身上,他在疑惑葵姬是知道了雨女要殺死自己的,可幹什麽要隱藏兇手為她洗脫罪名?


    “因為我愛她啊。”雨女說。


    在開始遇到葵姬的時候雨女掙紮過要不要將葵姬殺死讓她成為自己的同類。可是就在矛盾之間,雨女在左大臣府中得知葵姬將要嫁給天皇之子的事情,這件事堅定了她的心意,她決定將葵姬拉入百鬼之中,這樣永生永世她們都不會再離開彼此了。


    “陰陽師大人覺得我這樣很可笑對吧。”現在的雨女是清醒的,她平靜的麵容上竟然可以看見一絲恬靜的意味。


    在她生前也許會是一位料理家務很賢淑文靜的女子。


    在場的兩位陰陽師都沒有去迴答雨女,他們都是沉默著。隻有葵姬如之前一樣頹然地坐著,看起來比雨女還要了無生氣。


    葵姬是從醒來之後才記起當初她是如何讓雨女留在家等待自己不歸的事情。雖然是前世發生的事,但是一幕幕都迴蕩在她的腦海之中。所以得知自己虧欠了雨女的葵姬才會一直隱瞞包庇雨女。


    如果說雨女有錯的話,其實更應該是她在還罪。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從遠漸近。


    聽到這個聲音賀茂保憲和安倍晴明都知道來的人是誰。


    無需拉開隔扇,兩位鬼使便走入了屋內身處在陰陽師的結界當中了。


    鬼使白朝兩位陰陽師打了個招唿而他身旁的鬼使黑則冷冷地朝他們點頭致意。


    “就是她嗎?”鬼使白用手中的旗子指了指跪著的雨女問道。


    “嗯。”安倍晴明迴答了他。


    兩位鬼使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捉拿了這隻飄蕩在人世間的怨靈前往了返迴冥土的路程。


    雨女在離開前最後看了葵姬一眼,就像前世她們分別時候的那一眼。


    “她會遭到怎樣的下場?”葵姬有些茫然地對著陰陽師們問道。


    “冥土自有判官會去審理她所該承受的刑罰。”賀茂保憲迴答了葵姬的問題。


    “原來是這樣的嗎……”葵姬喃喃地說,目光還是有些空洞,像一尊美麗的人偶。


    之後他們跟左大臣匯報惡鬼已除便離開了左大臣的府邸。


    “那位姬君是今上安排要跟殿下結親的人選?”在喝酒之中安倍晴明突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賀茂保憲拿著酒杯的手停滯了一下,他說道:“你現在才知道?”


    安倍晴明抬頭看著天空中玉盤也似的明月點了點頭。


    “沒錯,今上有意讓左大臣與殿下相交以此抗衡右大臣,而且葵姬不也是一位高貴美麗的姬君嗎?”


    從哪方麵看,這都是一樁十分不錯的婚事。如果在沒有發生雨女這件事之前。


    他們走之前沒有封印葵姬的記憶,這是葵姬的請求。


    “忘了雨女,跟從前一樣不好嗎?”賀茂保憲問她。


    葵姬搖頭。


    還想再說些什麽的賀茂保憲被安倍晴明攔住來了。


    “晴明你?”賀茂保憲看著他的師弟,安倍晴明的臉上似乎有些情緒他看不懂。


    最後,他們都沒有封印葵姬的記憶。


    兩位陰陽師靠著廊柱對月飲酒,在他們的另一邊一間關閉了紙拉門的屋內,在案幾上擺放了一張寫了什麽東西的紙。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紙張上麵,赫然可以看清上麵的字跡。


    最後兩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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