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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幕拉開,蠟燭依次燃起,在深色的燈罩裏發出幽暗地光,刹那間,整個舞台仿若變成了一個陰森幽暗的場所,詭異氣息撲麵而來。


    很好。沈碧瑤對這種營造出來的氛圍頗為滿意。在後台處輕飄飄地飛進了黑色帷幕後的橫粱之上,那裏,是她的表演舞台。


    鼓點響起,又乍然而停,隨後,絲竹之聲再起,夾雜著管弦之樂,融合成悠遠又飄渺的樂章。


    繪著詭異畫像的兩扇屏風一左一右地緩緩從兩側移到台上,合攏在一起,拚成“異聞堂”三個大字。然後又緩緩分開,移迴台下,留下一張太師椅,椅子上坐了一位妝容妖冶,長衣委地的女子。


    下一刻,略帶童聲般尖銳的清脆歌聲徒然響起,帶起了一陣絲竹管弦伴奏。


    屏風不住地在台上來迴,或一扇,或兩扇同時,一上一下之間,留下一位位妝容奇異,或妖冶或清麗的女子,無論衣裙或妝容,皆不似尋常所見。


    音樂不停,歌聲不斷,在影影綽綽的燈光下,一位位妖冶的女子,似那半夜行來的妖魅精怪,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眉一眼,皆魅惑眾生。


    循著音樂與那些女子舞動的韻律,在做的人漸漸看得明白了。原來,那些個台上妖嬈的女子,正是那歌中所唱的各種鬼怪靈精。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唱詞,在這些妙玲女子的演繹之下,讓人驚詫之餘,卻忍不住被魅惑住心神,讓人忍不住想在這昏暗的燈光下看得更清晰些,更真切些。


    一曲畢,左右兩排燈籠前的黑色幕布緩緩拉上,舞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少頃,幕布再下,燈籠已換成粉色,而舞台上的那些妖冶女子皆不見了蹤影,隻餘下一粉衣少女,低眉垂首,靜謐地立在台中。而身後原本繪著幽森月色的布景,不知何時,已換成了碧翠的接天蓮葉。


    微風一陣吹起,吹動粉衣女子的發稍衣角,絲竹聲漸響,揮手抬眉間,舞韻天成。歌曲聲聲,似傾訴,似迴憶,一詞一曲,將眾人帶入那久遠地故事裏。


    歌聲漸歇時,響起了一女子的輕聲細語,伴著那悠悠的樂聲,訴說著一段才子與紅蓮間的淒美戀情。


    滿場的才子俊傑們一時都看得入了神,仿佛台上那悠然起舞的粉衣女子,此刻便是那故事裏的紅蓮,為了心愛的之人,在接天蓮葉之間,翩然起舞。


    而他們自己,似乎就是那為紅蓮癡迷的才子書生。為她一揮袖,一淺笑,而醉心不已。


    一曲畢,粉衣女子在曲調的尾聲中,甩出長袖,隨後,被移到台中的屏風遮起。左右兩邊屏風在舞台中央合並成一幅才子與佳人在蓮池間撫琴起舞的畫卷,上題畫名:“憶紅蓮”。


    及至此時,眾才才知曉方才那一曲一舞的名目。


    屏風移下之時,粉衣女子亦隨屏風而下,從頭至尾,這女子如何上台下台,皆不在眾人之眼,仿若憑空而來,憑空而去。雖然不過是一些細思便解的小把戲,卻在此情此境之中,偏生讓人覺得,那粉衣女子,是隱沒在了身後那巨幅的蓮圖之中。讓人不禁流連,惋然。


    之後,屏風再換,再入場中,合成一副新的畫卷。繪著的是依舊是蓮池,但畫上的人,卻換成了畫師與錦鯉,上書:“錦鯉抄”。


    屏風再退,一纖瘦男子立於場中,其裝扮,依稀是那畫中畫師。


    音樂再起,男子背後忽然有一女子躍出,待他迴道之時,那女子又輕靈地躲進了他的身後。再迴道,再躲,伴著輕靈的音樂,竟似一人一鯉魚精在翩然嬉戲。


    竟然是一曲雙人舞。


    大齊國舞蹈種類並不少,但舞者皆為女子,偶有男子起舞者,也皆是那大鼓之樂,隻為顯男子陽剛之美。似這般用舞蹈演出相逢,相知,相戀,最後生離死別之情的舞蹈,卻從未曾有過。


    是舞,卻似一戲曲般,在頃刻之間,演盡了悲歡離別。


    台上兩人隻舞不語,可那不知何處而來的歌聲,卻唱盡了兩人間的故事與情意。一朝相遇,相知相守。最後,一場大火,隻留下了一輪明月,一片荒蕪,以及……一個傷心斷情之人。


    舞蹈的最後,畫師一臉悲愴地坐在舞台之上,抬目望向天空,表情悲愴,神情蒼老,似在一瞬,曆盡一生。而紅衣女子,一臉悵然留戀轉身,緩步走到那漫天的蓮葉前。一陣青煙升騰而起,淹沒了那女子的身形。待清風拂過,吹散青煙之時,那紅衣女子,亦不見了蹤影。而方才那隻繪著青蓮的畫上,卻突然多出了一紅衣女子的背影。


    方才那錦鯉,竟是走進了畫裏。


    一時間,滿堂驚歎不已,有疑惑,有驚訝,而更多的,卻是讚歎。


    畫師,錦鯉。遺憾,眷戀。原本隻不過是一個淒美動人的故事,一曲引人入勝的舞曲,卻在這最後錦鯉入畫這一瞬,讓一切變得鮮活起來。


    那青蓮中的女子,是否是那畫師窮盡一生心力,所繪成的眷戀。是否在經年之後,兩鬢斑白,身心蒼老,卻依舊忘不了那日的月圓,那人的倩影。


    有一人,用一世輪迴換他一世長生。而他,卻窮盡一生,隻為追憶那一人。


    帷幕拉起,燈色再換,隻一瞬間,便又走進了另一個故事裏。


    與台上的淒美從容不同,些時帷幕遮蓋下的後台,卻是紛亂不堪。方才還在台上舞完一曲的錦鯉,待帷幕拉起時,立刻匆匆攏了袖子去更換燈罩。在帷幕落下之前,又跑到側台隱蔽之處,抱起了自己的琵琶。


    好在這兩日的刻苦訓練沒有白費。雖然紛亂,卻是亂中有序。各人自忙自的,無需人提醒,也無人出錯。台上的曲目更換銜接,仿若行去流水,未有絲毫停頓。


    沈碧瑤坐在舞台之上,帷幕之後的橫梁上,身邊放著一個茶壺,一個茶盞。這場演出,她必須從頭唱到尾,並且還得包攬全部的旁白。不用唱歌的時候,還得盯著後台,若有人出了岔子,她得下去幫一把。


    看台的看客們,隻看到了故事的淒美,舞者的從容,隻聽到了委婉的歌聲,悠揚的絲竹。卻不曾看到後台所有人付出的努力與辛勞。


    全場燈光昏暗,不僅掩蓋了舞台布置的粗糙之處,也遮掩了衣裙上彩繪的窮酸,更讓後麵臨時塗抹出來的大背景畫卷顯得朦朧夢幻。


    一切,其實都是虛幻。


    可也正是這種虛幻,讓人忍不住想更深地探究下去。正是這份朦朧,會融入看客的腦海裏,在他們的腦海之中,漸漸被彌補清晰。


    這場演出,仿佛演得不是歌曲,不是舞蹈,而是一個個從未在人前提起的唯美夢境。每一個夢裏,有一個魅惑人心的妖精,或清靈可人,或邪魅誘惑。卻總在一曲終了,夢醒之時,便不見蹤影。讓人流連忘返卻又無處追尋。


    趙延平從開場之後,下巴就沒撿起來過。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自認在京城風月場所混了這麽些年,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了。可這樣的表演,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風月場所,無論再如何清者自清,都是賣笑之所,無論如何都會有些風塵之氣。可這煙水樓,卻像是一個超然世外的夢約之地。在這裏有著各式各樣的花妖精怪,並不令人畏懼,反而都是有情有義,令人神往。


    一切,像是一場夢,甚至感覺隨時可能恍然驚醒,然後眼前的這一切,就都會消息無蹤一般。


    趙延平原以為,不過是一場應酬,來了便是。卻不曾想,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場盛宴,竟讓他流連忘返,忘卻了今夕何夕,忘卻了紅塵俗世。


    如下那些應援而來的才子們更是深深沉醉在這夢境一般的故事裏。那些整日吟詩作畫的才子們,哪個沒看過幾本誌怪奇譚,哪個沒夢過幾段人妖相戀。而在這裏,這一場場夢境被演繹得活靈活現,仿佛伸手可及,仿佛隻要一踏上那們舞台,自己便成了那故事中的才子。擁有滿腹才情,引得妖仙動情。


    古璟瑄坐在正對舞台中央的雅間裏,滿目婉轉舞曲在他眼中,都不及那帷幕後傳來的歌聲。


    初一聽那歌聲,他並不知曉那唱歌之人便是沈碧瑤,因為他從來隻當沈碧瑤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不通。從不知道,她竟然還會唱歌。隻是當她開口念那故事時,他立刻就聽出來了。一時間,驚詫無比,不知該做何表情。


    她竟然會唱歌?而且還唱得這般動聽。


    古璟瑄此時的驚詫實不亞於他初次見識到她的輕功之時。他總以為她與沈碧瑤二人,已經知根知底,卻又每次都在不經意間,被她所震撼。


    古璟瑄從小在廝殺中長大,哪怕是迴了京城,當了王爺,也沒切切實實地放下江湖中人的身份。就連看書喝茶的習慣,也是在京城之後,被逼著養出來的。是以,這些書生畫師與精怪們的情愛故事,於他而言,隻是戲文故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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