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麽晚了,是誰呢?”說了一句龍套般的台詞,曹一方隨手拿劇本壓在泡麵上,讓剛煮的開水和嘎嘣硬的麵條多溫存一會兒。


    他去開門。


    門外是穿著齊整的薛夢蛟,這丫頭似乎還特意打扮了一下,上身是學院風的藏藍短袖,下麵著一條白色的a字裙,露著一雙筆直的長腿。


    她低著頭,臉有些紅,手上拿著一張對折後的a4紙。


    曹一方在房間裏就穿著一身黑色小背心,寬鬆的長褲,蹬著一雙人字拖。


    他怔怔出神的看著薛夢蛟手上那張紙。


    畫風突變成了青春校園偶像劇。


    “給你!”薛夢蛟低頭伸手,把那張紙戳到曹一方眼前。


    其實這裏應該意思意思問一句龍套般的台詞,這是什麽?


    但曹一方都沒問,因為太明顯了,他癡癡呆呆的接了過來,剛想說話,就被薛夢蛟阻止:“不要問我這是什麽!你你你……一會兒再看!就這樣!我走了!”


    說完,她就用力的一掌集中了曹一方的胸口,把他推進了房間,然後低著頭幫他用力的關上了門!


    砰!


    曹一方嚇得一哆嗦,這丫頭表達害羞的方式……真的野蠻。


    門外腳步聲快速的遠去。


    曹一方這才低頭看去,為什麽自己不問這是什麽呢,除了薛夢蛟的表現太過明顯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紙上麵用圓珠筆塗抹了一個瓦藍瓦藍的愛心。


    就差沒寫上告白信三個大字了。


    他心裏也是有點小激動的。


    第一次受到情書嘛。


    於此同時也很有壓力。


    曹一方很清楚自己對薛夢蛟沒有那方麵的意思,而且他們這些剛出道的新人演員,根本就不能談戀愛,倒不是有什麽明文規定,這就是一條人人心中都有數的潛規則。


    國內還好,像是晗國藝人就被管控得很嚴厲了,新人隨意談戀愛的,不曝光也就算了,一旦被發現就會麵臨公司的封殺;日苯偶像團體更慘,公布戀情甚至會被上升到毫無職業精神的程度,整個職業生涯都完蛋了。


    當然,一些有足夠資曆和實力的演員則不同,腰杆子夠硬,當然有底氣去索取一些個人自由。


    光是這件事,如果詳實的解釋起來,可能要好幾千字,所以暫且略過。


    總而言之,對於初入娛樂圈的新人來說,談戀愛是件代價特別高昂的事。


    也是因此,他之前一直認為就算兩個女生對他有好感,應該也不會明說。


    現在擺明是認知有誤,薛夢蛟這姑娘確實真性情,臨近殺青,還來了這麽一手,讓他倒有些手足無措了。


    坐在桌前,曹一方把泡麵的熱氣吹散,然後吸溜起麵條,充分咀嚼,鎮定一下精神。


    看總是要看的,不然不知道迴頭該怎麽給薛夢蛟做思想工作。


    於是他一邊吸著泡麵,一邊把折疊的紙張翻開了。


    剛看了兩行字,他就被嗆到了,這次嗆得程度之重……


    體現在那根從左側鼻孔鑽出來的麵條上。


    告白書的內容如下:


    嘿,喲,曹公公,知道你喜歡rap,給你來一段freestyle!


    我們本是同校同學,初次見麵那天,你有點不要臉!


    聊了天後發現,你是真的不要臉!


    喲喲!真——的——不——要——臉!


    劇組再見麵,福爾摩斯上線,你分析了大半天。


    大小姐的出現,拉走了你的視線,不過我也可以理解。


    對你有點依戀,那一定是我無聊的消遣。


    因為身邊沒有熟人,隻能看看你的臉。


    你不要的那張臉。


    說句實話,你別有意見。


    你丫是真的騷浪賤!


    知道你對我沒那感覺,其實我可以自己排遣,隻是想跟你說一聲,然後就再見!


    不說我會失眠!


    ……


    真的,有創意。


    曹一方把麵條從鼻子裏擤出來後,心情很複雜,也不知道算是被告白了,還是被罵了。


    晚上餓著肚子的曹一方在床上輾轉反側,思考著怎麽給薛夢蛟做個心理輔導,構思著洗腦大綱,他就這樣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把寫好的歌詞給了謝妍婷。


    如他所料,謝妍婷看了詞後滿臉欽佩之色:“寫得這麽好!你寫了多久啊?”


    曹一方心想著低調點,捏著脖子做疲累狀,看著遠方皺眉道:“十分鍾左右吧,累死了。”


    看著謝妍婷頗有些仰慕的神情,曹一方卻令人作嘔的開始擔心,心裏默念著,大小姐你千萬要冷靜,別對我做出薛夢蛟那樣的事來……


    算了,到時候殺青了,幫她也順便洗個腦子吧,反正謝妍婷那顆水晶腦子不染塵埃,估計更好忽悠。


    曹一方如此天真的計劃著。


    接下來幾天,曹一方和薛夢蛟幾乎沒怎麽說過話,薛夢蛟也有點躲著他的意思,曹一方想誇誇她那份告白書的創意都沒機會,還好兩人的對手戲都已經結束了,才顯得不那麽尷尬。


    反之,或許正是因為臨近結束,謝妍婷和曹一方湊在一起的時間卻更多了,有話沒話都找他聊,有時候就近乎尬聊,心思已經相當明顯,劇組其他演員都有些感覺到了,當然,隻知道多吃幾分劇組盒飯的鐵頭娃除外。


    但沒人說什麽,大家都清楚,殺青的那一天,或許大家以後就很難有機會再聚在一起了,有些朦朧的感情注定無疾而終。


    這也是演員的宿命。


    等混成了老油條後,會有兩種涇渭分明的路線,一者濫情,一者無情。


    上學也好,工作也好,一段曆程剛開始的時候,日子總是顯得很漫長,但到了收尾的階段,時間就消逝得太快,他們很快就要去攝影棚進行綠幕拍攝了,因為在九月十三號這天,他們迎來了外景最後一場戲。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還是場地安排的緣故,這最後一場戲也是電視劇的最後一幕。


    ……


    和前世這一幕的劇情有所不同,在曹一方劇本的修改下,吳玉在為了增加畫麵的淒豔感,這部分少許增加了一些預算,營造了一片下雪的場景。


    地上鋪了許多白茫茫的化肥……


    那味道很容易讓人產生畫麵感,仿佛置身禽類養殖場。


    下雪的場景就靠後期了。


    雖然味道不好聞,但兩個主演此刻情緒都是相當投入了。


    “靈兒!靈兒!”


    靈兒倒在血泊裏,血水已經在雪地上彌散了一大片,白雪和鮮血的強烈反差讓人眼睛有種刺痛感。


    李逍遙抱著她,聲音一直在打顫,不斷唿喊著她的名字,眼看著油盡燈枯還在強撐的靈兒,顫聲問道:“你就是為了那個承諾,才強撐這口氣嗎?”


    “靈兒不會死的……”她口中臉上都沾著血,彌留之際,還勉力微笑:“我要留在逍遙哥哥身邊,逍遙哥哥從小……就……沒有爹娘在身邊……靈兒要陪著你……靈兒答應過,要給你幸福……”


    ……


    曹一方在這時,才入戲最深,他幾乎快控製不住的要抽噎起來,眼眶裏全是淚水,他盡量睜著眼想清楚的看著懷裏的人,真心覺著她快要死了。


    他難過的有些控製不住氣息,台詞有些斷。


    一直到最後,他才漸漸控製住情緒,或者更像一顆心在豔烈的燃燒後,已經漸漸成了灰燼。


    謝妍婷她這次沒哭,反而是微笑著,可看著更令人心疼。


    她撫著曹一方的臉,笑得很美麗,可氣息漸漸不支:“我是逍遙哥哥的妻子,我是餘杭鎮的人,我們是……”


    一滴眼淚滑落臉龐。


    “……鄉巴佬。”


    她用最後的氣聲說道:“帶我迴家吧……”


    曹一方凝視著她,努力的笑了起來,笑容一如從前,隻是眼淚斷了線:“好,我帶你走,我們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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