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聽見身後細微的破空聲轉過身來,這一轉身嚇了一大跳:那二十多個人頭咬牙切齒的朝她飛了過來!她微微定了定神,隨手捏了一個法訣,雙掌之中頓時冒出火來,奮力一推,手掌中的三位真火頓時朝飛來的人頭攻去。


    真火燒在頭顱之上,半空中頓時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須臾間那些詭異飛行的頭顱便化為了飛灰,隨風消散了。


    紅顏拍了拍手,“小小把戲還敢嚇唬我!讓你們一個個灰飛煙滅!”迴身繼續朝前走去,卻又被一個黑衣女子攔住了去處。紅顏抬眼看著麵前的人微微一笑;“細柳妹妹,好久不見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兒?”


    細柳冷哼一聲:“我想知道主人去了哪裏,你能幫我找到他嗎?”


    紅顏搖了搖手:“冥夜師兄自然是追著穆姑娘跑了,這你還不懂?我看你也不要找了,他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出現的。”


    “紅顏姑娘說錯了,主人前日吩咐我在林州鬆門山下等他,但是他卻沒有赴約。我幫中弟子尋遍大焱卻沒有找到他!幫中不可一日無主,還請紅顏姑娘幫幫忙。”細柳麵帶焦急地懇求。


    紅顏神色有些不對,“如果你們幫中的人都找不到他,那他會去哪?玄機洞去過沒有?”


    “去過了,嶽老先生竟也算不出主人去了哪裏。”


    紅顏點了點頭,閉著眼睛掐指算了半天,冥想片刻之後搖了搖頭:“我居然也算不出他去了哪裏。你先迴玄機洞。我相信如果師兄沒事的話,一定會迴去的。”


    打發走了細柳,紅顏朝著天寒宮方向飛去了。


    冥夜去了哪裏還要從一個多月前妃嫣被休說起。


    那一晚,妃嫣被蘇錦城休掉,蘇銘暗中讓人將她送到了一家客棧。


    妃嫣坐在客棧的木床上,想起與蘇錦城認識以來的種種,這些年自己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裏許多美好的光陰都是他給予的,然而諸多的傷心也都是他賜的。從前不管分分合合都是小事,她縱然也曾放在心上,但是始終因為將他視作親人而化幹戈為玉帛。可今天他卻親自將這條維係親情的婚姻之線斬斷了。那麽毫不留情,決絕冰涼!


    她忽然覺得這麽多年她竟然看不透他。


    雖說他原本是打著“混蛋”的旗號明哲保身,她也理解了他之前的種種風流雅韻。但是現在她隻覺得他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涼薄,如此的讓她不忍迴憶。


    那一夜,下了一夜的大雨。她的心也冷了一夜。


    第二天她離開了客棧,孤身一人一路南下而去。渾渾噩噩地走了大半天之後,她遇到了冥夜。


    冥夜將她抱在馬上,並沒有詢問任何讓她難堪,心傷的話,隻簡簡單單問她:“你想去哪裏?”


    妃嫣搖了搖頭,雙目無神的呢喃道:“我想迴家。”


    然而這裏沒有她的家,天下之大沒有她的家。


    冥夜不明白她的意思,打馬而行。


    一路將他帶到了錦州竹玉玲境內。


    六月的竹玉玲鬱鬱蔥蔥,翠竹搖曳格外壯觀美麗。他們坐在馬背上默默無語。她無心欣賞風景,他無心說話。


    來到竹玉玲峰巒疊翠的山腳下,他翻身下馬,找了一處水草茂盛的地方將馬兒拴住,又將她接下馬。


    她很順從的將手放在他的手上,任由他牽引著走上山去。


    “那一年你中了五毒散,咱們來過這裏,你可還記得?”


    妃嫣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如今風景如舊,斯人卻已不在。一年前,老毒物王禦之老先生為救雲遮月前輩中了他人的暗器,死於非命。”冥夜注視著鬱鬱蔥蔥的竹林想起了一樁舊事。


    妃嫣歎了口氣:“想必他是愛她的吧?否則也不會替她去死。”


    冥夜苦笑:“這天底下最為折磨人便是這個情字。”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迴寒暑。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妃嫣望著竹玉玲上破敗的木屋心中感慨萬千。


    木屋前的空地上依舊是寸草不生,冥夜攙著她的手一步步朝木屋後麵走去。


    屋前雖然是蕭條景象,但是屋後卻是另一番美景:紫色的花兒開成一片花海,無數各樣各色的蝴蝶在花間穿行忙碌,別是一番意趣。


    妃嫣沉寂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想不到竹玉玲內還有如此美景。這花開得真好看。”


    “想必這些花兒就是王老先生種植的紫雲英吧。從前聽師父說過,老毒物生性頑劣卻獨愛侍弄花草,也喜歡養蜂做蜜。如今他不在了這一片花卻開成了野花。蜂子們也都成了野蜂。真是可惜了。”冥夜說著朝著花海中走去了。


    妃嫣跟在他身後。


    花海中央處有一朵明黃色的花鶴立雞群般層層疊疊地綻放在那裏,像一隻站在無數黑天鵝中的傲氣十足的白天鵝。


    冥夜左顧右盼的尋找著開得最盛的花兒,一抬眼撞見了它不由得一喜,“我把那支與眾不同的花兒折給你。”


    妃嫣也注意到了它,緊跟著他走去。


    兩人剛剛走到那支花兒前,冥夜伸手觸及那花的一刹那,他們腳下的泥土忽然的就裂開了!兩人毫無防備的落到了地下!


    竹玉玲的地下是一個結構複雜的地下迷宮。兩人落下去的時候,地下迷宮內並沒有想象中的黑暗,反而到處都點亮了石壁上的長明燈。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長明燈不知道材料是什麽做的,竟然可以常年的亮在那裏,仿佛永遠也不會熄滅。


    妃嫣和冥夜落到了一個拱形的石橋上,橋下是緩緩流過的黃泉河。河麵上冒著淡淡的一層霧氣。河水中有輕微的聲響不時地響在耳畔,冥夜知道那是河中水鬼在為自己鳴不平。


    妃嫣看著陰氣森然的鬼城不禁疑惑:“這地方怎麽這麽冷?上一次來的時候沒覺得這麽冷。”


    “嗯,是啊。上一次有那個紅麵鬼咱們得以出去,這次恐怕沒那麽簡單了。來,把手給我小心一點。”


    妃嫣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他的手掌上,跟著他一步步朝河對岸走去。


    距離河對岸還有幾步之遙,那木橋毫無征兆的哢嚓一聲斷裂開來!冥夜急忙轉身將身後的妃嫣拉到身前猛然一推,妃嫣被他的大力推到了對岸,冥夜飛身跳了過去,卻沒來得及站穩,便被河中突然伸出來的一隻枯骨手掌拉進了河內!


    妃嫣瞠目結舌地看著冥夜被黃泉河上空氤氳的戾氣壓製的抬不起頭來,心焦的沒辦法,如果是普通的河流她或許還有辦法,但是這是黃泉河,這河中集聚了大量戾氣,大量怨鬼,冥夜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在劫難逃!


    “冥夜!冥夜——”妃嫣站在河岸一邊唿喊他的名字,一邊失聲痛哭。


    黃泉河在吞噬了冥夜之後,翻起了一層巨浪,浪花裏一個猙獰的鬼影伸著手向岸上哭訴的女子伸過來。


    妃嫣沒有注意到危險,她自責地跪在岸邊,心中祈禱了冥夜能夠從那渾黃的水中出來,然後陪著她去尋找一個出路。是啊,偌大一座地底鬼城,她一個人怎麽能走得出去?她想起從前,每一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會突然的出現在身邊,解她每一次的危機。


    然而這一次,他真的不會再出現了嗎?


    被蘇錦城當著眾人的麵休妻她也沒覺得錐心刺骨的難過,此刻麵對著昏暗的黃泉河,她的心仿佛被人剜去了一般,難過的每一口唿吸都覺得窒息。


    那些張牙舞爪的河中厲鬼朝她伸來魔爪。


    一條黑色的長鞭自她身後甩過來,砰的一下打在河中,河麵上刹那間平靜了下來。一陣嘰嘰喳喳的猴子叫聲也隨後傳過來。


    然而妃嫣並沒有迴頭。


    小猴子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般,快樂的朝妃嫣跑了過去。


    “穆姑娘怎麽會在這裏?”雲遮月來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扶了起來,看了一眼妃嫣略微隆起的小腹,伸手搭在她的脈上診了診,“穆姑娘自身的情況自己不了解嗎?怎麽還這樣抑鬱?”


    妃嫣目光始終盯著平靜的黃泉河,“我知道我已有孕三個多月,此時不易傷心過度。但我不相信冥夜就這樣死了……”


    “那是黃泉河,是一條隻有死門的河流。即便是你水性再好隻要是落下去絕無生路。那裏麵的水鬼沒人知道有多少,但他們大多都是厲鬼。穆姑娘還是節哀吧。”


    妃嫣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雲前輩怎麽會在這裏?”


    “禦之死後我處理完了一些江湖瑣事,就帶著它來了竹玉玲隱居。前幾天誤打誤撞的跌入了這個地下鬼城。”雲遮月有些無奈。“既然來了就在這裏麵多轉了幾天。我雖然不知道穆姑娘發生了什麽事,但我想要姑娘明白:這世上並非隻有一個‘情’字。”


    “多謝前輩指教。”妃嫣將目光轉向了一直蹲在他身邊的小猴子,她伸手將它抱了起來:“你還沒有名字吧?不如我給你取一個怎麽樣?”


    小猴子像是聽懂了一般,小眼睛裏閃出一絲亮光,興頭頭看著她。


    妃嫣想了想說道:“不如就叫你‘至尊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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