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諾正不疾不徐地走在霧氣中, 忽地微微一怔, 跟著眼神一亮, 急念了一段口訣,擰身朝斜後方撲過去。


    麵對滿地的雜草和碎石,楚諾愣在原地。地環四周顧片刻後,又狐疑地朝前邁了幾步。


    就在剛才,飛僵通過靈識告訴她, 斜後方出現了兩股魔修的氣味。但那兩股氣味隻出現了一瞬,很快便消失。盡管如此, 也足夠飛僵判斷出氣味來的方向了。


    飛僵認定這兩道氣味就是它在東山上嗅到的其中兩道,楚諾覺得, 在這一點上飛僵是不會弄錯的。


    她繼續走出了數十步,卻仍然一無所獲,飛僵也再沒有聞道什麽異常的味道。她很快做出了決定,準備掉頭走迴到剛才的路線上去。


    剛掉轉身, 飛僵又通過靈識傳了一道訊息給她, 那兩道魔修味道又出現了,就在前方。


    這次楚諾沒有任何停頓,疾念口訣, 迅速朝前方踏出。


    霧氣被推開的時候,楚諾隱隱在霧氣中看到一道紅光劃過,接著眼前就出現霧氣退去後滿地的雜草碎石, 依然什麽都沒櫻


    楚諾沒有再動, 停在原處直到聚攏迴來的霧氣差點又要將自己包裹起來, 才徐徐地念了一遍七字訣,一邊看著霧氣退去,一邊平靜地道:“鴛,出來吧。”


    除了霧氣退去時輕撫枯草的沙沙聲,並沒有人聲迴答。


    楚諾輕歎:“我不是來抓你迴去的。我隻是想來看一看,你是不是真如他麽所入了魔。若真是這樣,我也隻是想問一問你,因何要入魔。”


    還是沒有人聲迴答,楚諾又念了一遍口訣,道:“鴛,我知道你不是好殺之人,無緣無故怎會入魔?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


    “那麽你要失望了,我是真的入了魔。”霧氣中走出一個窈窕妖豔的身影,“至於因何要入魔,隻因我願意,誰又能管得著。”


    楚諾錯愕地看住近在咫尺的杜鴛,幾乎要認不出來。


    杜鴛穿的還是平日裏穿的衣裳,還是那樣嬌俏玲瓏的身段,但整個饒感覺已完全不同了。露在衣衫外的額頭、雙手上都布滿植物根莖般的黑紅色血絲,尤其是那一雙泛著紅光的雙眸,妖嬈而危險。


    她手裏捧著一枚雞蛋大的黑紅色珠子,穿過霧氣時,那珠子散發出紅芒,一股無形之力將她與霧氣隔開。


    楚諾有種麵對當日在荒嶺中遇到魔化的黃金蜂後的感覺,煉光聚氣訣本能地運轉,立刻看到了杜鴛身上、周圍、交錯繁密的魔氣脈絡。這些脈絡象繭一樣將杜鴛密密包裹,最後匯集成扭絞起來的一束,融入杜鴛的眉心。


    看清楚那些脈絡後,楚諾就已明白,杜鴛已經不能迴頭了。她就是魔,魔就是她。


    楚諾心裏微微刺痛,凝視杜鴛問:“為何?”


    杜鴛揚眉一笑:“怎麽,不好麽?姐姐不喜歡?”


    她張開雙臂,仰頭唿吸,整個人仿佛都舒展開來,如飲甘露。


    “楚姐姐難道沒有聞到自由的味道麽?”


    楚諾搖頭:“除非跳出道之外,否則到哪裏都不會有絕對的自由。魔族修的不過是殺戮之道,並非自由之道。你若不想飛蛾撲火,以你現在的修為,即便能去到魔修生存的地方,隻怕也要終日躲躲藏藏……”


    沒等楚諾把話完,杜鴛臉上已泛起怒意。楚諾見她周圍的魔氣脈絡突然暴漲,空氣中的殺意濃烈到仿佛能聽到金戈鐵馬的聲音。


    “魔音戰意!”靈識中凝晶獸和藍雀同時驚唿。


    凝晶獸凝重地問藍雀:“這是魔族皇族才有的絕技,這女娃娃體內有你們皇族的魔修血脈,但也要有你們皇族的人為她激發、傳授她魔功才校難道真有我們的老朋友在這裏?”


    藍雀通過楚諾靈識看清楚杜鴛手中那枚珠子時,驚叫道:“她怎麽會有魔火珠?!那是皇室魔龍一族才有的東西!……我想起來了,魔火珠與寒塘乃皇族大祭司以當年禦花園裏一枚萬年寒葫煉製,魔火珠為心、共有兩粒,寒塘為殼,兩者同為空間法寶,卻互相克製。


    “寒塘專司傳送之職,魔火珠則在極遠距離傳送中起到穩定肉身的作用,使肉身不至於崩潰。原來是這樣!所謂的仙葫就是魔葫寒塘!我特麽的怎麽這麽傻,噬魔劍的三塊碎片都掉落在這裏,我怎麽就沒想到寒塘也在這裏。”


    凝晶獸打了個激靈,狐疑地瞥了藍雀一眼:“寒塘不是帝……帝淵的劍墜麽?怎麽變成你們皇族的魔器了?”


    他提到“帝淵”這個名字時似乎極為恐懼,連咬字都很不清晰。


    藍雀一愣,立刻閉嘴,再不提寒塘之事。


    它倆吃驚議論之時,杜鴛已踏前一步,可怖的煞氣激蕩開來,如刀鋒一般朝楚諾撲去:“那你要我怎樣?難道留在這裏做別饒爐鼎然後被人殺掉?”


    杜鴛的煞氣一過來,楚諾體內的五行氣爆訣立時自行運轉。這功法是遇強愈強,杜鴛成為魔修後殺氣驚人,五行氣爆訣瞬間運行到極致。雷鳴般的氣爆聲圍繞著楚諾,楚諾掌心甚至隱隱現出偃月刀的形狀。


    如果換了別人,楚諾的偃月刀早就出擊。但她麵對的是杜鴛,尤其是杜鴛剛才的話,讓她心中一凜。她握了握拳,強行收迴還未成型的偃月刀,以肉身之力抵禦了杜鴛的煞氣。


    楚諾雙眉下沉:“你什麽?誰要收你做爐鼎?還要殺你?”


    霧氣中陡然爆發出狂笑聲,楚諾一側的霧氣往兩邊分開,從裏麵走出來一男一女兩名修士。


    那女修白皙纖弱,看上去楚楚動人,但當她看到杜鴛的那瞬,眼裏露出與她的相貌完全不符的陰狠之色。


    那男修有築基巔峰修為,氣勢驚人,一身白袍看上去如仙如祗,但身上的氣息卻如魔如邪。


    楚諾雙唇緊抿,來人是她最不希望在此時見到的舒忘之和邱允兒。


    邱允兒的修為看起來象是大增了許多。舒忘之雖然比楚諾高出一個境界,但在無法出動戰獸和法器的情況下,楚諾覺得自己若與杜鴛全力抵禦,從舒忘之手下逃走還是可以的。


    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有一種麵臨生死危機的感覺,渾身汗毛直豎。


    更不妙的是,杜鴛瞧向楚諾的雙眸變得血紅,咬牙切齒地道:“楚諾!我將你當成姐姐,你卻引這兩惡徒來此?!”


    這時杜鴛身後紅光一閃,又現出一名女修的身影,竟是舒清瑤。


    舒清瑤此刻和杜鴛一樣,也是眼角泛出紅光,魔氣纏繞。她一步擋在杜鴛身前,眼望舒忘之,神情又哀又恨:“父親何必如此?我與鴛已決定離開這裏,再也不會礙父親的眼,父親何必斬盡殺絕?”


    舒忘之根本理都不理會舒清瑤,目光在楚諾身上轉了數圈,笑道:“可惜了,這麽好的靈根,卻無法收來做爐鼎,真是可惜了。”


    嘖嘖了兩聲,這才將目光移開,有些嫌惡地看向舒清瑤:“清瑤,為父對你失望至極。為父因習練神功,需大量爐鼎滋補至陰之氣。你不幫為父便罷了,哪想你非但不體諒為父,居然還幫著外人來與為父作對,這樣的女兒要來何用?!”


    舒清瑤氣極淚下:“那些南山女修何其無辜?都是父母辛苦生養,你卻因一己私欲讓她們死得那樣淒慘,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之意嗎?宗門待舒家不薄,父親在東山上,修煉資源應有盡有,難道還不夠嗎?為何一定要去修煉那種邪惡的功法?”


    “逆子!”舒忘之大怒,“宗門中強者為尊,隻有成為強者,才能得到最多的資源,弱者就隻有被壓榨到死的份!你以為我進入東山便是一勞永逸了麽?你那些叔侄明爭暗鬥沒有一日消停,就盼我哪日走火入魔,好給他們騰出位置來。


    “還有那個老東西,隻要我一日不結丹,就一日被那老東西踩在腳底下!你還記不記得你弟弟隕落那日,那老東西連一絲撫恤的意思都沒有,倒反克扣了我們這一係的資源。”


    舒清瑤雙目通紅,幾乎是用盡力氣嘶聲哭喊:“那你也不能修煉邪功殘害同門,那些都是我的姐妹!”


    舒忘之此時倒反平靜下來,長歎道:“為何會這樣啊清瑤,到底是父女一場,非要刀劍相見麽?為父不願啊。”


    楚諾聽到這裏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原來舒忘之就是殺人狂魔。杜鴛和舒清瑤定是無意中撞破了舒忘之的秘密,被追殺至此。至於邱允兒,必然早就和舒忘之狼狽為奸了,她在短時間內修為大漲,應該也和舒忘之有關。


    怪不得兩人急急忙忙趕來這裏,原來不是為了營救舒清瑤,而是想在事情敗露之前,將舒清瑤和杜鴛殺人滅口!


    狠毒之人她曾見過不少,普元大陸的汪子壽、慕容斷的父親慕容疏,都是這樣的人。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一驚之下就立刻冷靜下來,直覺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善了,舒忘之和邱允兒絕對不會放她們離開,接下來必定是一場惡戰。


    這時舒清瑤因為舒忘之的那聲長歎而麵露哀泣。舒忘之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雖然舒忘之從來不把她這個女兒當迴事,但對於她來,父女走到這一步上真的是錐心之痛。


    也就在這時,舒忘之垂下的手指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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