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諾轉身後退一步, 朝那人抱拳道:“周師兄, 對不住。”


    周桐揉著發痛的胸口,冷著臉道:“你又做什麽了, 鬧出這麽大動靜。”


    他麵色雖冷,眸子裏卻有溫暖的笑意。楚諾在絕望之境給他的印象太深,這女修仿佛總有出人意料之舉,因此他才在發問時又了一個“又”字。


    “試驗了一個符,不太成功。”楚諾幹笑了一聲,違心地說。


    周桐見她攔在門口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 也不見怪,每個宗門弟子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是不希望同門窺探的。他周桐是煉器師,秘密更多。


    他取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小型儲物袋遞到楚諾麵前:“這是你的龜遁, 已經煉製好了。運氣還不錯,不但煉製成功, 還多出了一些變化,你迴去一試便知。”


    楚諾接過龜盾,口中連連稱謝。周桐沒提靈石的事,她如果冒然問要多少靈石, 反而顯得有些不尊重了。


    她沉吟片刻道:“我剛煉製了幾張符, 周大哥要不要看看?”


    周桐一愣,立刻明白了楚諾的意思,連連擺手道:“妹子你千萬別客氣, 這龜盾並非普通低階法器, 你信任我讓我煉製我已經很感激了。再說上次在絕望之境, 如果沒有妹子,我都不知自己能堅持多久,這次權當是我酬謝妹子的。”


    楚諾自然又堅持“客氣”了一番,見周桐再三推也隻好作罷,心想這周桐雖然性格冷冰冰的,那日與趙奕鬥法時出手也很辣,但對朋友真是沒話說。


    在絕望之境時她也看出周桐對杜小鴛的特別,心裏暗想要是小鴛先遇上的是周桐,那該多好。江涵雖然名震隱仙宗,但她不知為何始終覺得此人有些不妥。


    這時周桐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起來,楚諾奇怪地看過去,周桐避開楚諾探究的目光,取出一隻精致的玉盒遞過來:“妹子若真要謝,不如替我送一樣東西。”


    楚諾接過玉盒打開一看,是一支造型古樸的木釵。


    楚諾沉默了片刻,輕歎了一口氣:“我如果是你,我會親自送給她。”


    周桐訝然道:“你知道送給誰?”


    問完這句突然意識到什麽,臉霎時間漲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楚諾第一次見周桐這樣,覺得有些好笑,道:“讓我帶給小鴛沒有問題,隻是你自己為什麽不去?重要的話當麵說不是更好麽?”


    周桐神色似乎凝固,半晌後低下頭,苦笑道:“小鴛眼裏隻有江前輩,我又拿什麽和江前輩比?我隻要在守護在一旁就好。看她安好,我就心滿意足。”


    楚諾將玉盒小心收好,人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小鴛和周桐都是她的朋友,她也不便說什麽,但心裏並不覺得杜小鴛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也不認同周桐此刻的做法。


    如果是她,隻要覺得有一線希望,她是不會輕易放棄、就此當個旁觀者的。若努力失敗,那麽就幹脆斬斷情絲一了百了,將挫折當成一次心境上的曆練。人人都說情愛是無法控製的魔障,其實不過是不願承受失敗、分離的痛苦罷了。


    周桐看著楚諾收好玉盒,又道,“這是帝屋之木煉製的頭釵,可以避邪驅妖魔。你別跟她說是我送的,就當是給我留些顏麵吧。”


    楚諾吃了一驚,帝屋之木和影木一樣,都是稀有之物,帝屋的葉和果實都可以用來煉製中階丹藥。以帝屋煉製法器,別說材料難求,煉製難度對於一名煉氣修為的煉器師來說,成功率非常非常低。


    她見周桐精神不佳,拍了拍他的肩道:“對我們修士來說,情劫也是修煉的一部分,不要讓挫折壞了自己的心境。”


    目送周桐離開後,楚諾急忙進院子查看。


    藍雀有氣沒力地跌坐在地上,凝晶獸圍著藍雀左轉右轉,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凝晶獸打出的防禦牆已消失,藍雀胸前羽毛焦黑了一片,顯然防禦牆沒能完全防禦住雷擊,藍雀自身承受了一部分。奇怪的是藍雀一邊額頭上腫起了一個包,被雷劈還能劈出包來麽?


    藍雀見楚諾盯著自己的腦門瞧,沒好氣地道:“老滑頭眼睛一發綠眼神就會變得不好,我剛擺了個造型,它一堵牆扔過來,把爺爺的腦門砸個正著!”


    凝晶獸此時的身材已經略顯臃腫,滾在地上差點笑岔氣:“你們魔道果然天打雷劈。”


    楚諾猛低頭,強忍了一陣子,好容易控製住麵部肌肉,抬頭問藍雀:“你沒到魔光修為,怎麽能使出裂滔斬?在我們這裏裂滔斬已是築基法術了。”


    魔族的魔光相當於人族的築基。


    藍雀和凝晶獸對視一眼,茫然道:“萬年前的裂滔斬就是水箭術的強化法術,就象火球術再強一些便是爆裂術一樣,都是最基本的通用法術。萬年前我就見過不少人族煉氣修士使用裂滔斬,難道和現在的法術不同了?”


    說著便把裂滔斬的手訣和竅門告知楚諾。


    楚諾稍一試驗,果然覺得靈氣毫無阻礙地湧向合攏的雙掌之間,似乎再加把勁就可以噴薄而出。裂滔斬是非常具有破壞力的攻擊法術,她索性暫時將煉製加成符的計劃擱置,專心習練裂滔斬。


    她的修煉速度本來就比尋常弟子快很多,練到第二日夕陽西沉時,居然真的斬出一道三尺來長的水劍,將院中的水缸一破為二。


    這下楚諾大喜過望,隻可惜人、妖、魔體質不同,能通用習練的法術寥寥無幾,無法再從兩獸那裏得到更多的有用的法術。


    夜幕降臨時,離楚諾較遠的一座單門獨戶大院落裏,慕容斷腳踩飛劍停在屋頂上方的空中,眸色深沉,仿佛能穿透墨汁般的夜色。


    “在看什麽?”一道輕柔的聲音飄過,象有無數星光匯聚,夜色中漸漸凝出一個絕美女子的虛影。


    慕容斷淡淡地道:“妖氣,遍布整片山穀。”


    虛影一愣,隨即掩嘴輕笑:“你竟能看到妖氣了麽?看來靈識更為強大了,我倒要恭喜你了。”


    慕容斷轉頭看住虛影:“你早知這裏有妖氣?難怪進入此地後,你的精神力非但沒有被山中罡氣削弱,反而越來越強。”


    虛影無視慕容斷咄咄的目光,細細欣賞眼前這人在月光下淡如孤煙的側影。半晌,幽幽地道:“你知道我本體是妖,即便現在成了器靈也還是一隻妖靈,自然是會受到妖氣滋養的。”


    “你該慶幸自己隻是器靈,若是妖物,我會想辦法滅你。”慕容斷的聲音淡漠得如同完全沒有情感。


    妖靈一怔,麵上閃過一絲悲戚:“我天生為妖,這是我能選擇的嗎?人有人的道,妖有妖的道。妖族的道難道就比人族的道劣等了麽?妖物難被天道所容,我們的道,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


    慕容斷臉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理會妖靈,掐了一個飛行訣,飛劍朝前衝出,在夜色裏劃過一道流星。


    妖靈眉間泛起怒意,跟在慕容斷身後道:“你們人族的道就很好麽?想想你那位名義上的父親,手段何等狠辣、何等殘忍,妖魔尚且不及。為了追求自己的道,為了激發慕容氏族血脈中的焰靈根,竟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們自小互相殘殺,在殺戮中激發血脈中的潛力。”


    “你兒時每一次鬥法失敗,你的母親都會被切去一根手指,用這種方法逼著你不顧一切地去殺戮同父異母的兄弟們,這就是你們人族所謂的道?”


    慕容斷一向淡漠的眼眸中隱隱劃過一道紅光,陡然停下飛劍冷聲道:“夠了!”


    妖靈吃了一驚,自從慕容斷的生母死後,她從未見過他流露任何激烈的情緒。她膽怯地退開一步,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觸及了慕容斷的底線。但慕容斷下一刻對她的漠視,讓她心裏再次湧起不甘,甚至比先前更加憤怒。


    “為什麽夠了?你為什麽要壓抑心底的憤怒?為什麽要抑製自己的七情六欲?”


    她攔到慕容斷麵前,一字一字地道:“你還在試圖抑製體內的魔意麽?全魔道體是力量,也是詛咒。擁有全魔道體的生靈,人也好,獸也罷,必成魔!”


    慕容斷眸色乍紅,右手掌心出現一物。


    那是一把劍柄,雕刻成五爪金龍的樣子。龍口怒張處,原本是劍身的地方,如今卻空無一物。


    劍柄一出,周圍的靈氣立即發生變化,仿佛被怒張的龍口吸入一樣,源源不斷地向劍柄撲來。


    慕容斷持劍柄的右手向一側一抖,那些被龍口吸入的靈氣便凝聚成了一柄通體火紅的劍,形製竟然和第一峰陣盤上那柄懸浮的劍影一模一樣。


    所不同的是,陣盤上那道劍影中有一枚實體劍身的碎片,而慕容斷手中則完全是虛影。


    “迴去。”慕容斷漠然看向妖靈,眸色如血。


    妖靈怔怔地望住慕容斷,有些恍惚地道:“你和他,一樣無情,連出劍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一句話沒說完,便化作一道白光被吸入劍身中。這妖靈居然就是這把劍柄的器靈。


    慕容斷收迴劍芒,閉上眼,再睜開時,眸色已恢複如常,抬眸望向遠處那些隻有他和妖靈才能看見的綠霧深處。


    離外門宅地越遠,綠霧便越淡。


    慕容斷的目光隨著綠霧越來越濃的方向移動,最後的落點竟是內門方向。


    他發現這些妖氣與尋常妖氣有所不同,似乎有屏蔽之術保護,無法以靈識感覺到,如果不是近日來他的全魔道體又有進展,根本無法察覺。


    看樣子連宗門內的結丹長老、元嬰長老們都無法探查到,但隱仙老祖因何會一點察覺都沒有?老祖是仙元大陸唯一的元嬰巔峰修士,如果連老祖都無法察覺,那除非做法之人的修為高過老祖!


    但誰都知道,在仙元大陸上,突破元嬰巔峰便可飛升。自四千年前,有位叫“無緣散人” 的元嬰巔峰修士飛升後,仙元大陸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飛升者。也就是說,元嬰巔峰修為是仙元大陸上可以存在的最高修為。


    隱仙宗,究竟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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