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後


    魏無羨看著那群小朋友在聽他講完義城的故事後,個個哭得愁雲慘淡不忍直視,然後齊刷刷地跑去買了一堆紙錢燒給慘死的曉星塵和阿箐,簡直頭疼到了懷疑人生,忍不住對藍忘機開口說道:“含光君,你也不去去阻止他們一下。”他可不相信堂堂含光君會不知道死人是不能收到紙錢這件事情。


    藍忘機淡淡道:“你去阻止吧。”


    魏無羨挑眉,“好,我去幫你管教。”走向這群哭得稀裏嘩啦的小輩,“我沒弄錯吧?你們一個個都是仙門世家的子弟,你們爹爹娘親叔叔伯伯沒教過你們,死人是不能收到紙錢的嗎?人都死了還要什麽錢?收不到的。”


    藍景儀揮手道:“走開走開,你擋到風啦,要燒不起來了。再說你又沒死過,你怎麽知道死人收不到紙錢啊?”


    金淩正在燒著紙錢,聞言迴頭看了魏無羨一眼,氣惱地迴道:“沒錯,你活得好好的,怎麽會知道人死了之後的事情!”


    另一位少年淚流滿麵,滿臉煙灰地抬起頭,附和道:“就是啊,你怎麽知道?萬一能收到的呢?”


    魏無羨喃喃道:“我怎麽會知道?”


    他當然知道啊!他死去的那幾年裏,根本就沒有收到過一張紙錢好嗎?!


    藍景儀又在魏無羨的心口上插了一刀,“就算你收不到,那也肯定是因為沒人給你燒紙錢的緣故!”最起碼,在這十六年裏,他就沒發現含光君給魏前輩燒過一張紙錢!


    金淩也訕訕地低下了頭,說實話,他好像也沒發現舅舅給大舅舅燒過紙錢……咦,不對。


    金淩突然一愣。


    在遙遠的記憶深處,一件小事突然被他翻出來,好像在他才三歲的時候,他曾經在舅舅的房間外,趴在門縫上偷偷地看到了舅舅麵無表情地將燒著紙錢,火光映著舅舅的臉龐,隱隱能看到有水光在他的眸底閃爍著。


    這件小事很快就被金淩拋諸腦後,但現在好好想一想,金淩卻發現了幾絲不對勁的地方。有什麽人,是舅舅無法正大光明燒紙錢祭拜的?不可能是金淩的外公外婆,也不可能是金淩的娘親,舅舅的那群師弟也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隻有一人。


    舅舅的大師兄,他的大舅舅,魏無羨。


    金淩突然很難過,為了自己的娘親,為了大舅舅,也為了舅舅。


    另一邊,魏無羨被藍景儀的一句話紮到了心,他捫心自問:怎麽會?難道我真的很失敗?沒有一個人肯給我燒紙錢?難道真的是因為沒有人給我燒,所以我才沒有收到過紙錢?江澄他就不給我燒紙錢?師妹他難道就不擔心我死後沒錢花?還有藍湛呢?


    魏無羨越想越覺得不可能,並且他也不願意接受這種真相,於是他轉頭低聲問藍忘機:“含光君,你有沒有給我燒過啊?至少你給我燒過的吧?”


    藍忘機看了他一眼,低頭拂了拂袖底沾染到的一點紙灰,靜靜地眺望遠方,不置一詞。


    魏無羨看著藍忘機,頓時驚呆了。


    不會吧?真的沒有嗎?!


    燒完紙錢,藍忘機和魏無羨二人商量了一會兒,因為陰虎符一事事關重大,而且他們所找到的那具屍骸身份有疑,所以決定帶著一群世家子弟趕向溫州,畢竟澤蕪君便是在溫州一帶夜獵的。


    一行人先是在先前金淩等人匯合的城鎮裏休息了一夜,次日,除了歐陽子真和金淩二人,其他仙門家族的子弟紛紛依依不舍的約定好以後的見麵,才拖拖拉拉地告別離去,當然,他們也不會忘記待迴到家族後給含光君發個傳訊報平安這件事。


    至於藍景儀,無視家規的死皮賴臉地懇請藍忘機留下他和藍思追,藍忘機雖說外表冰冷,實則最怕的就是藍景儀這般的死纏爛打,便答應了藍思追和藍景儀留下來。而姑蘇藍氏的其他子弟則聽從含光君的指令牽著小蘋果迴雲深不知處。藍子苓離開前,特意同藍景儀聊了幾句,才帶著仙子前往雲夢蓮花塢,幫金淩送走仙子後藍子苓才會返迴雲深不知處。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錢塘一帶時,走了一路也夜獵了一路的一行人眼見夜色漸深,幹脆在野外夜宿。


    生起了一堆篝火後,藍思追四人紛紛沉沉入睡,藍忘機和魏無羨則走到一旁,一邊警戒四周,一邊談論起來。


    夢界


    “話說,我們這屬於靈魂出竅嗎?”


    歐陽子真看著篝火旁睡得真香的他們四人,又看看站在自己身邊的三位仙門同輩,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感覺好詭異。


    “不算,”藍景儀將手裏的九轉陰陽魚收迴乾坤袋,解釋道,“我們現在也算身處曆史中,不過是這段曆史剛好是我們現在所經曆的罷了。”


    藍思追也點頭,“其實,我們上次在夢界裏能聽到江宗主和魏前輩的談話,就已經顯現出幾分征兆了。”


    金淩目光落在魏無羨和藍忘機身上,走了過去,“害怕什麽,反正我們在現世有沒有出事,現在還能知道大舅他們瞞著我們什麽,不是很好嗎?”說完,又看向了藍景儀,“藍景儀,反倒是你,你手裏的那個九轉陰陽魚你真的能掌握?”


    他們一行人離開義城後,藍景儀便找了個時間把九轉陰陽魚的事情告訴了藍思追三人,以及那位好兄弟的真實身份。當然,藍景儀隻講述了他看到薛洋分屍的場景,至於金光瑤和蘭陵金氏的煉屍場,藍景儀再三思索,還是選擇了瞞下來,不過在心裏暗暗罰自己迴到雲深不知處後抄寫家規。


    而說真的,當三小輩知道好兄弟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清河聶氏的赤鋒尊後,真的被嚇了一跳。


    “這是自然,”藍景儀自信道,“九轉陰陽魚本是遊仙之體的標配,我怎麽可能會掌握不了呢?”話是這麽說,但藍景儀默默地在心裏哭嚎,迴雲深不知處後要抄的家規又多了五十遍!


    “藍湛,”魏無羨靠在樹上,手裏拿著那塊被複原的陰虎符,眉眼間有層薄薄的冰霜覆蓋,“當年薛洋被金光瑤處理一事,你是否親眼所見?”


    藍忘機沉默片刻,搖頭,“兄長從斂芳尊口中得知。”無人親眼所見。


    金淩心頭一顫,藍景儀臉色微變,藍思追和歐陽子真也擔心地望向金淩。雖然經過這幾日的私下交談,即使藍景儀礙於金淩同金光瑤的關係沒有說出他在夢界的所見,但四小輩們依然將懷疑的目光投到了金光瑤身上。


    窮奇道截殺,不夜天之戰,以及薛洋手裏的陰虎符,這些事情的最大受益者,似乎也真的隻有金光瑤一人了。


    可是……斂芳尊金光瑤對金淩好歹有養育之恩,也是金淩在這個世上除了江澄魏無羨之外的唯一一個親人。思及這個,藍思追三人都不好直截了當地指出金光瑤身上的疑點。更何況金光瑤身為仙督,地位崇高,而建造瞭望台一事更是造福了無數百姓,這一路上,藍思追四小輩更是進一步了解到建造瞭望台對天下百姓的好處。


    藍景儀一想到這裏,便是一陣頭疼。


    魏無羨和藍忘機對視一眼,“藍湛,你對這金光瑤有何看法?”


    藍忘機淺色的眼眸微垂,“……待我兄長極好,對我愛屋及烏,對天下百姓恩威並重。”


    金淩臉色微微發白,明明含光君對金光瑤的評價極好,但金淩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對澤蕪君極好?那對赤鋒尊呢?對其他仙門百家呢?


    突然有枯枝被踏碎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藍思追四小輩紛紛迴過神,齊齊扭頭向後方看去,隻見在他們留在現世的身軀的後方,在漫天月色下,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一株死樹的陰影之下。


    這道身影看起來格外的高大威武雄壯霸氣,帶給人一種濃濃的安全感——


    前提是他不要少了個腦袋。


    四小輩:“……”


    四小輩:“啊啊啊啊啊啊!!!”


    現世


    藍景儀猛地睜開眼,剛想拉著藍思追就跑,就看見魏無羨將食指抵在唇前,輕輕“噓”了一聲,示意他們不要動,於是同時醒來的藍思追四小輩隻好身體僵硬地坐在原地,冷汗直冒。


    魏無羨和藍忘機顧忌無頭人離藍思追四小輩的距離過近,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看著那個無頭人伸出手摸了摸樹幹,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又似乎在確認這是什麽東西。


    待無頭人往前走了一小步,魏無羨和藍忘機看清了那個無頭人。嗯,這身衣服很眼熟,不就是他們在義城發現的那具軀幹上的壽衣嗎?


    魏無羨仔細迴憶一番他們這一路的艱辛,除了那個腦袋,他們已經收集齊了好兄弟的軀體和四肢,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好兄弟瞞著他們拚好了身體,並且忙著要找腦袋的急切心情——才怪!這幾天急著趕路,疏忽了,竟然讓好兄弟自己拚好了!並且還去到了如蘭思追他們的後麵!


    魏無羨看著那無頭人一掌拍裂了一棵大樹,心都快跳出來了,“如蘭,思追,景儀,子真,你們四個別站起來,動作慢一點,離開那裏,順便滅火!”


    藍思追一揮手,一陣風撲熄了火焰,四小輩慢吞吞地挪著離開了無頭人的麵前,待挪到差不多遠的距離後,眼淚汪汪地看準了魏無羨和藍忘機在的方向,站起來拔腿就要跑,魏無羨趕緊阻止,“別跑!這個無頭人的修為很高,如果你們移動速度太快,你們身旁帶起微風,也會被他察覺。”


    藍思追眼疾手快扶住險些衝出去的藍景儀,歐陽子真則迴頭看了一眼,“他是在找什麽東西嗎?”金淩忍不住道:“找他的頭?”


    魏無羨點頭,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不錯,他在找他的頭,這裏的頭這麽多,他又看不到,也不知道哪個是他的,所以他隻好把腦袋從每個人的脖子上揪下來,安到自己的脖子上,看看合不合適。”


    藍忘機:“……”


    魏無羨神色自然,“他還很挑剔,合適就用一段時間,不合適就扔了,然後他還會接著去找新的腦袋。”


    藍忘機:“……”


    魏無羨好心地提醒嚇得不敢動的四小輩,“所以,你們要慢慢地走,慢慢地躲,千萬不要被他抓到了,畢竟他沒腦袋還能行動,你們沒腦袋可是動都不能動的哦。”


    藍忘機:“……”


    四小輩:“…………”


    為什麽這些邪門的東西總是各有各的嚇人之處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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