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貞德二十三年冬月,禮部侍郎季府。


    “貶妻為妾?憑什麽?”許靜優看著婆婆那嚴肅認真的表情,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若將軍爹爹還在的話,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欺辱許靜優!


    現在倒好,先是賜夫君紅袖添香俏丫鬟,再是要以她無出之名娶側室綿延香火。這會兒更厲害,直接就貶妻為妾了,這是要給她那不思好生嫁人隻一心癡戀的好侄女倒位置麽,還是另有高門貴女情願接替自己為他季家做馬牛?


    璀璨的星眸中閃過了然,心中不屑之餘萬分失望。


    若非將軍爹爹百般運籌,哪有季乘風如今平步青雲一路扶搖直上?哪有她季柳氏誥命加身,到哪裏都被尊一聲老封君?如今爹爹屍骨未寒她就敢如此對待自己,還真是應了人走茶涼這句啊!


    “憑什麽?”就憑你失了能給我兒諸多助益的爹,還沒誕下延續我季家香煙的血脈!若不是看在你那萬千嫁妝的份上連妾室的位置也不給你,直接一紙休書掃地出門。


    對於這個出身高貴又性格強勢的兒媳,季柳氏向來不喜。以往忌憚著親家威勢不敢造次,如今許將軍撒手人寰、許嫁日薄西山,她又怎能繼續容忍那無子善妒又跋扈囂張的兒媳婦?


    “入門五年無子,休!


    不尊婆母不合姑嫂,休!


    善妒成性,休!


    口多言,休!


    七出之條弟妹占了其四,母親此舉已然是仁至義盡了。換做別家,怕是早就一紙休書了事了。到底是弟妹的肚子不爭氣啊……”搭台唱戲,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


    若是真個能貶了甚至休了許氏,季馮氏倒是不介意推波助瀾一把。少了許氏這背景深厚手段強硬的,說不定那掌家之位就輪到她了。最不濟她也是占了長子嫡媳的名頭,還輸給背景強硬的許氏,還能輸給軟弱不堪的柳氏不成?


    再怎麽得老太婆的青眼,她也不過是繼室而已。


    成婚五年無子,她認。


    可律法有言: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夫君離而立還差七年,誰說未來十七年之內她都生不出一男半女?她看遍各路名醫,皆言她身體康健,未有子嗣不過是機緣未到。


    不尊婆母,不合姑嫂?


    這般無理取鬧的婆婆要怎生尊?這般落井下石的嫂子要如何合?還有那對她萬般挑剔,一心要柳氏做嫂子的小姑……


    善妒成性?


    是,善妒。可又有誰家女子能滿心歡喜的看著自己丈夫左擁右抱?


    口多言?


    都被這般欺負了還保持沉默,還能有活路麽?


    四條罪狀一一剖析,許靜優堅定的認為自己沒有錯。小女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許家女兒向來以與人共夫為恥,更何況是那奴婢一般可通買賣的妾?這個頭點下去,她真怕安息多日的將軍爹爹會被氣的活過來。


    “嗬嗬,入門五年,我許靜優竟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天怒人怨到如斯地步。七出之條占其四……


    既然如此,婆婆何不絕情到底給靜優一紙休書了事?”看著婆婆與大嫂瞬間鬱結的臉色,許靜優哂笑。狗屁的仁至義盡,說到頭還不是舍不得姑奶奶那價值百萬的十裏紅妝?


    想想之前以孝敬長輩、友愛妯娌之名送出去的無數名貴禮物,許靜優就萬分後悔。真他娘的不如買包子喂狗了,至少還能對她搖搖尾巴。


    呃?


    這許氏愛慕季乘風可謂是滿城皆知,季乘風三字根本就是許靜優的軟肋。一提休書她不是該小意討好、萬般哀求,生怕一紙休書下去會被掃地出門再見不到心上人?


    開口討要休書——是心灰意冷還是以退為進?


    婆媳兩個各自揣測,愣是弄不清楚反常背後的真正意圖。一時間倒是誰也沒有開口,生怕搞不好弄巧成拙。


    雖說如今季家兄弟二人皆躋身官場,再不是當日窮苦落魄模樣。可到底根基淺薄,隻是表麵風光,全靠許靜優百萬嫁妝和她那出色的理財能力支撐。這休書,萬萬的給不得的。


    “弟妹莫要如此置氣,婆婆也是迫不得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弟妹與風弟伉儷情深,總不忍心他終此一生連個嫡子都沒有才是……”強勢不成,馮氏連忙改用柔情攻略。


    之前那兩個通房不就是打著為子嗣著想的旗號硬塞進去的?


    許氏結縭五載未有所出,子嗣一道向來是她硬傷。照著這個痛處戳下去,依著她素日裏對小叔子的在意程度,馮氏不信許靜優會半點兒不為所動。


    強逼不成改勸說麽?


    若是別個小事兒,說不得許靜優早就退讓一二以求和睦,錯不過花錢買個清淨。可今日之事卻是斷斷不能,即便她心中再如何的以夫君為天、怎生的恩愛情濃。


    將門兒女多半剛烈驕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許家女兒傲骨不容折損,就是死她也斷然不會背上妾室之名,讓九泉之下父母蒙羞。意冷心灰之下,許靜優隻篤定一點:寧為下堂婦,不做委屈妾。


    隻是想歸想,沒到最後一步她卻是不會輕易放棄。畢竟結縭五載,她與夫君相濡以沫甚是和諧。除卻他過於愚孝,常勸她做賢惠兒媳外,許靜優對他沒有別處不滿。


    “沒有嫡子?我遍尋名醫多番診治,無一不說我身康體健。未曾有喜也是機緣未到,大嫂怎麽憑什麽認定夫君會沒有嫡子?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此生無孕,難道就非要貶妻?婆婆已然為子嗣計賜下兩名通房,將來她們生子計在我名下,難不成就不算嫡子?


    婆婆尚在,大嫂荒唐妄言插手小叔子房中事已是無狀,如今還要咒我們夫妻終生無所出麽?”既然已經撕破臉皮,許靜優也顧不得賢良淑德。句句誅心,直指重點直問得馮氏步步後退啞口無言。


    “大嫂熟讀《女則》,豈不知七出之外還有三不去?


    漫說許靜優是否七出之罪犯其四,隻有所娶無所依、先貧賤後富貴兩條,就沒有人能休了我。除非你想夫君與大伯被禦史台參劾,從此仕途無望前途盡毀!”無視掉被駭得如遭雷擊婆媳倆,許靜優轉身走出上房。


    與其在這兒跟這對無恥婆媳置氣,她還不如在夫君跟前哭兩嗓子表表委屈呢!依著他平日裏對自己小心在意,該是會大手一揮直接遣了婆婆硬塞進來的兩個通房吧?


    這般想著,許靜優滿腔憤怒的心情才算是找到個宣泄口,略微鬆散了些許。


    迴到她們夫妻所居的鬆濤閣,才發現本該下朝歸來的丈夫竟然是不在院內。是了,往常這時刻,他都是在書房處理公務的。


    心中委屈實在太過,從未打擾過丈夫公務的許靜優破天荒來到書房。本想一訴苦楚,誰料想卻是得見萬箭穿心般痛苦一幕。


    本該是隨侍於丈夫身前的書童遠遠的守在院子裏,麵色惶急、眼神不定,一副看門瞭哨模樣。看見自己不但不如往常一般恭謹問安,反而臉色煞白活像見鬼似的。


    這讓許靜優心底突地一跳,急忙伸手點了書童啞穴阻止了他要高喊給房內之人報警意圖。這般鬼祟,她倒是要看看這屋中藏著掖著的弄得什麽鬼!輕輕一縱,利落的躍上屋頂。將軍爹爹引以自豪的輕功絕技竟然被用來聽牆角,泉下有知怕是要罵她呢。


    輕笑著揭開兩片瓦片,眼中所見瞬間讓笑容凝結,滿心隻剩痛苦。難怪,難怪他總是說公務緊要不容攪擾,屢屢禁止她出入書房。難怪,難怪書童滿臉驚惶,好似見鬼模樣!


    所謂的公務繁忙原來是忙著顛龍倒鳳,說什麽與表妹隻兄妹之誼卻早已暗度陳倉。


    自己不能進入的領地卻被別個女人徹底占據,信誓旦旦愛自己勝過所有的丈夫摟著表妹白日宣淫。往日裏的山盟海誓皆成笑話一場,就連丈夫那斯文俊秀的臉都在許靜優心裏化成騙子二字。


    明明想要離開,逃離這般醜陋不堪的場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般,怎麽也挪不動分毫。隻被動的看著那交疊翻滾的身影,任淫—聲—浪—語不斷鑽入耳膜。


    “冤家,你怎麽這般孟浪?猴急猴急的,萬一要是傷到腹中骨肉可怎生才好?”好生拿到手的王牌,柳如煙生怕有一點兒閃失。雖說表哥對自己迷戀已極,可到底有子傍身才是終生依靠。


    現如今郎君有婦,妾身未明,她可是全指望著肚子裏這塊肉擠掉許氏登堂入室呢!


    “煙兒寬心,表哥自有分寸。腹中寶貝也是我兒,未必我就不心疼呢!還不是怪表妹你太過誘人……”


    “分寸?你要是有分寸還能讓許氏繼續占據正妻之位,怎不速速給她一紙休書?如今我雲英未嫁卻珠胎暗結,再不抓緊時間成婚,難不成等東窗事發讓我們母子被沉塘麽?”說話間已是朱淚漣漣哭得好不委屈,惹得季乘風百般安撫陪盡小心。


    隻說娶許靜優為妻所圖不過是其家世人脈,嬌豔表妹才是最愛雲雲。隻聽得許靜優肝膽俱裂,險些一腳踏空直接從房頂跌落下來。原來所謂的鶼鰈情深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一直以來堅定守護願為之付出所有的婚姻在對方看來不過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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