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丸急得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連路上五虎退和他說的話都沒注意,一心往天守閣趕。


    天色很不對勁,本來還在東側的初陽在短短幾十步中偏轉,瞬息便到了正午。


    曬得讓人心焦。


    膝丸周圍掠過許多人影,這些家夥都機械地重複著一個姿勢,每一次重複都讓色彩暗淡一分,就像是被奪走了靈魂的傀儡一般。


    膝丸心都涼了半截,這般可怖的場景曾經在哪裏看到過,而這一切的後果就是永恆輪迴。


    可惜的是,審神者沒有這麽大的法力,隻能固定一次動作,而非正真意義上的【輪迴】。


    審神者他到底要做什麽?


    膝丸冒出了這樣的疑問。


    膝丸轉過迴廊,驚喜地看見自己兄長站在台階上:“阿尼甲——你沒事吧?”


    鬼切迴首,用漠然的眼神迴答這略帶欣喜的聲音。


    膝丸被這陌生的眼神冰得打了個寒噤,無名的悲涼在心裏蔓延開來,他不甘心地往前走了幾步。


    “停下。”鬼切走下台階,擋住了天守閣的大門,“主人不希望被打擾。”


    “兄長!快醒醒!”膝丸並沒有時間傷心,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那不是源賴光大人啊!”


    “說什麽胡話!鬆手!”鬼切皺眉,伸手想推開眼前的陌生人,“什麽源賴光大人?根本不認識!”


    “怎麽會——”膝丸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一時間忘記了鬆手,“還有別的什麽……”


    更加令他驚訝的是,自家兄長竟然掙不開自己的手。


    膝丸後知後覺地看向武士最為重視的雙手,那雙白皙修長的手不知怎麽就變了,甚至是僵硬地使不上力。


    “兄長!那個混蛋到底做了什麽?!”膝丸握住那隻準備推開自己的手,冰冷而有些粗糲的手感讓他瞬間紅了眼眶,不知是氣的還是哭的。


    “不得無禮!主人就是主人,豈容你詆毀!”鬼切怒目而視,右側的金瞳泛起漣漪,虛晃起來。


    “膝丸,前來拜訪我嗎?”審神者踱出房間,朝著膝丸露出囂張的笑容,“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髭切】,是我創造的【刀劍男士】。”


    “創造?”膝丸下意識地複述,神色複雜地鬆開始終在掙紮的自家兄長,“審神者大人,兄長到底是……”


    “怎麽?剛才還耀武揚威地罵我是「混蛋」,現在就低頭了?”京墨鄙夷地拖長語調,有顯出歡喜的樣子,“我知道你為了誰,可現在,他永遠隻會屬於我了。”


    “你看,他隻記得我,就連舊主也拋在腦後,全心全意地「愛」我。隻要我說的話,他沒有不遵從的。”京墨將眼含孺慕和愛戀的刀攬在懷裏,憐惜地撫摸他的眼角,“他不需要像你們一樣思考,他隻需要知道我是【主人】,他隻需要為我而活。不是很輕鬆嗎?”


    “荒謬至極!刀劍的存在就是為了戰鬥!這般被埋沒……兄長不會高興的!”膝丸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


    “嗬,那可未必。”京墨憑空召來一把刀,卻真是髭切本體,“來,拿著它,髭切。”


    “是,主人。”鬼切鄭重地雙手接過,卻隻得堪堪抬起刀刃,刀尖顫抖得厲害,從袖口露出的褐色手臂發出悲鳴,但是他不放手。


    膝丸心疼得發顫:“兄長,快放下!”


    但他無論喊幾遍,自家兄長都無動於衷。


    隻因為那個混蛋的一句話。


    “好了,現在你明白了麽,膝丸?我的髭切不需要戰鬥,他隻需要在我的懷裏撒嬌就夠了。”京墨將髭切的本體收迴,細細地把那幾塊錯位的木頭安迴去。


    “膝丸,你可看清楚了,他是我的傀儡,不是你的,或是誰的。”京墨特意把遮掩的法術除去,“髭切,看著他。”


    不知什麽時候,太陽已經消失不見,膝丸清晰地在他兄長眼中看見了一彎新月,一彎金色的新月。


    那是來自三日月宗近的右眼。


    這就是審神者的傀儡。


    ***


    審神者需要一個軀殼,一個漂亮並且愚忠的傀儡。


    這忠誠不似壓切長穀部那樣的虛假,它必須是完全的服從;這美麗同樣不似三日月宗近那般的耀眼,它必須是由溫和與純粹組成的柔美。


    審神者費盡心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素材——髭切。


    這裏有一種別的快樂,當原先強大的刀劍男士被一步步變為羸弱不堪的花瓶的時候,審神者感到由衷的歡愉。


    三十七再清楚不過這種變態的心理,並且早就猜到這種結局。也就是他被控製,最後成為審神者奴隸的結果。


    隻是他遠遠低估了審神者的變態程度,那個混蛋白天叫他去房間裏,本就沒存什麽好心,然後還要一臉嚴肅的表情做一些下流的事情。


    一邊摸著他的手一邊感歎:“髭切啊,這雙手不好看啊……讓我來為你換一雙吧。”


    三十七:嗬嗬噠,光總都沒說話你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


    係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宿主麵不改色地被換了手,還是木頭的那種,不禁淚流滿麵。


    這雙手是被不完全的轉化咒術給轉變的,本來就不是很好用,更別說這材料也沒用好,三十七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能動,如果鬼切還在的話,估計想要砍死這個渣審。


    武士的手不能動,這和殺掉他也沒什麽區別了。


    光線昏暗的和室內,黑發的審神者不容置疑地拿出短刀,掛著春風般的笑容卻做出了惡魔的舉動。


    刀尖一點點貼近眼眶,三十七差點嚇得沒往後縮,還是用以前看光總的小眼神盯著審神者。


    京墨猶豫片刻,然後下定決心般把刀尖往前一送,右眼被刺穿的感覺算不上好,脆弱的眼球破裂,像是死亡之前的掙紮,血淚流了滿麵,三十七卻連左眼都沒眨。


    是的,三十七在發呆。


    等到麵前的男人伸出一隻沾滿鮮血的手,那顆有些殘缺不全的眼球躺在他的手心裏,三十七才迴過神來。


    三十七:我好痛!


    係統:我看著就痛。


    三十七:我心痛,光總為什麽不在?我要看他打爆渣審的狗頭!


    係統把這曆史性的一幕截了圖,準備申請殘障補助資金。


    渣審連手上的血都沒擦就直接從旁邊的架子上取出來一個透明的玻璃器皿,屬於三十七的鮮血順著光滑的玻璃滴下,持刀的審神者背著光露出扭曲的笑容,短刀被拋在地上。


    “馬上就好,我的髭切。”


    他這麽說著,然後把泡在不知名液體裏的眼球塞進右側眼眶,他認為一切完美無缺,換了一雙更漂亮的眼睛就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然而實際上,這種不止血不消毒也不把血擦幹淨的做法絕對不靠譜,更別說這個殼子基本上就是係統出品,不是原裝根本就用不了,也就是說,他的一隻眼睛是完全看不見了。


    三十七還在慶幸,渣審一天隻換一隻眼睛,現在他還沒有到兩眼一摸黑的程度,不過用別人的眼睛也是夠可怕的。


    這就是所謂的創造傀儡?


    讓人笑掉大牙。


    源賴光自己改良了邪神的方法造出了鬼切,而審神者則是很沒出息地東拚西湊準備玩拚圖遊戲,這高下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京墨下的毒藥已經完全生效了,也就是說,三十七現在應該什麽都不記得,隨心所欲地表達自己的純真。


    “我是你的主人,京墨。”


    “主人?什麽是主人?”三十七歪頭,臉上的血流到衣襟上。


    “……就是被你所愛的人,你必須要服從的存在。”


    “愛是什麽東西?”


    “……”


    三十七看他一臉尷尬,感到無比舒服。


    ……


    “你的主人是誰?”


    “主人就是主人啊,名字什麽的不重要。”


    隔壁的膝丸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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