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這是森林的警醒。


    雨是該停了,不過這座城市卻沒有這樣的煩惱,因為那道無色的結界籠罩著這裏,不,也許是守護的力量吧。


    這裏沒有人的生氣,應該說是就像是一個空殼,一個充滿著陰氣的圈套。


    鬼切就穿行在這樣一座死城中,居民、商店和歡愉實際上都是無所謂的,他的心不會因此有絲毫的變化和動搖。


    夜很快就來臨了,因該說是妖怪的夜晚要開始了,就在陽光隱沒的那一瞬間,燈亮了……


    就隻是那兩隻幽藍的燈籠,忽閃著掛在那府第的門前,在風中毫無動搖。


    鬼切在這門前停下來,並沒有著急的去推門,那燈光打在臉上,映出了那雙冷厲的異瞳。


    三十七感覺很不好,大概是陰風習習再加上這鬼片標準開頭一般的場景太壓抑了,連帶著他的臉色都白了一段。


    三十七:我們……進去嗎?


    係統還在想辦法,三十七的狀態他也明白了,大概就是真的上場演戲還行,心裏其實怕得要哭那種。


    係統:這樣吧,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用的功能,馬上迴來!


    係統這麽說著,實際上是因為主世界時間流速不同,那個攝影大賽已經評比出來了,係統琢磨著參賽獎好歹還是有的,就想去領個什麽初級屏蔽啊,初級馬賽克那樣的東西來用用。


    三十七隻好站著瑟瑟發抖,黑暗中的鬼怪何其多呢,他隻能抱緊自己的三把刀子在心裏瘋狂吐槽了。


    鬼切輕輕握住了“友切”刀柄,壓低了身子,一個滑步,對著那扇大門就是一個斬擊。友切是不同的一把刀,它真的就劃出了一道黑紅色彎月,尾端似乎是感到高興似的飄起幾片暗紅色的櫻花。那由“靈力”組成的花瓣幾息便消失在空中,但是那種鮮豔的色彩讓人感到了一點溫暖。


    門是搖搖欲墜的樣子,那一刀斬斷了大半門板。


    但是,這不是三十七的目的。他就是想搞點小花花舒緩一下心情,順便找點事情做。


    鬼切微微皺眉,他收迴友切,像是責備般的敲了敲它的刀背。


    隨後,他拔出了名為“髭切”的佩刀,他並沒有進攻,就像是在欣賞一樣,他將閃爍著寒光的刀刃放在幽冷的燈火下,他能清楚的看見自己的眼睛。


    那裏什麽都沒有。


    少年微紫的發在空中飛舞,他太快了,快到連刀光都沒有顯現就結束了攻擊。髭切又迴到他的腰間,在這之後,那柄利刃劃出的一閃才暴露在冷風中,那道直斬將友切的痕跡完全覆蓋、加深,生生地將那道厚實的木門斬成兩半。髭切大概才是最不通情達理的那一個,無論你劃出多圓滑的弧線,它給你的攻擊效果永遠都隻會是一道無比平滑而整齊的直線,這就是來自髭切的霸道。


    就在那道門不堪重負而倒下的那一瞬間,一道黑影猛的襲向鬼切,那腐爛的惡臭隨著那雙青色的利爪衝來,那個物什終究沒有快過“獅子之子”的嗜咬,被那道獅影貫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彈了。


    鬼切漠然收迴獅子之子,麵無表情地踏進了宅門。


    三十七:可嚇壞我了!這是什麽個玩意兒!


    係統:管他呢,反正有馬賽克特權,宿主你放心走,我把所有妖魔鬼怪全打成糊!這樣你看不見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係統迴總部看了看成績,驚喜地發現自己宿主的盛世美顏得到了一致好評,甚至得了個特等獎。這可把他高興壞了,這特等獎可是有一個頂級特權拿的,正好又遇上了這樣一個副本,還有宿主一向怕鬼的人設,他就自作主張向總部申請了一個高級馬賽克特權,想要怎麽弄就怎麽弄,可以說是很快樂了。


    三十七鬆了一口氣,雖然說能演,但現在看不見的話就更好了。


    不過三十七馬上就體會到這個特權的好處,因為這個宅子裏到處都是那種醜陋的怪物,光看輪廓就能想到它們那種拖著腸子啦,斷了個手腳啦,又或者是滿臉流膿那樣的,反正滿屏馬賽克,就連那黑青的血跡都被馬賽克掉了,鬼切的身體對氣味什麽的也不是特別敏感,差不多就是無所畏懼了。


    源氏的兵器在狹窄的廊道裏奔跑著,不斷有黑青的鮮血從那些怪物的屍體上流出,本就斑駁的牆壁上濺滿了從那種渾濁的眼睛裏湧出的膿水,就變得更坑窪了。他在起舞,三把利刃在他的手裏輪轉,左手的髭切將怪物的雙腳斬段,右手的獅子之子則一口將頭顱咬下,這就是鬼切的快樂,因為殺戮而快樂。


    那些是怪物嗎?


    那些侍女、老婦人、身著浪人服飾的男人、衣不蔽體的窮苦人甚至於是孩童,他們都生出了尖銳的鬼角和利爪,也許由本來的純善變成現在的痛苦,他們嘴裏吐出的隻有嘶吼,他們可憐嗎?


    當然,他們當然可憐。


    但是這和鬼切有什麽關係呢,鬼切依舊是冷漠的斬殺和收割著這本該是村民的生命,他不會有一絲憐憫之心。


    “咚……咚咚……咚……”


    這是隨後一個侍女的頭顱落地的聲音,那個女人還保有著生前的貌美,隻是多了一絲怨毒和空洞,那個頭顱滾落到庭院裏,帶著那份魅惑被聞聲趕來的惡犬撕成碎片。


    鬼切執著兩把利刃,穩步踏進那間鬼氣濃厚的主屋。


    *


    “怎麽?人終於找到了嗎?”源賴光放下手裏的文書,抬眼看向來人。


    “是,家主,”來報的陰陽師垂首,“您要見他嗎?”


    源賴光嗤笑一聲。


    “見,怎麽不見,好不容易找到的叛徒…”他將最後一個音節拖長,下方的陰陽師有些膽寒的吩咐式神將那個人帶上來。


    式神很快迴來了,它毫不溫柔的將那個渾身狼狽不堪的陰陽師摔在源氏的家主麵前。陰陽師額角的鮮血濺在案前,他自己卻近乎是瘋狂的笑出聲來。


    “哦?”源賴光聽到他嘲諷般的笑聲不怒反笑,“看來你對源氏的意見很大嘛,幸。”


    名為幸的陰陽師驀然抬首,他止住了笑聲,就隻是單純地迴望著源氏家主那雙野心勃勃的雙眼。


    “沒錯啊,源賴光,”他這麽肯定這,滿是血汙和淤青的臉上顯示出一種神彩“源氏啊……源氏讓我創造了我的愛人,卻又是這麽冷酷!這麽無情!難道我連一點私心都不能有嗎?”


    幸臉上的快樂在“愛人”這個詞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轉變為對源氏的怨恨。


    “無能,真是無能啊,幸,”源賴光不為所動,他這樣迴答,“身為本家的人,你竟然愛上了你自己一手創造的武器,真是可笑又愚蠢!”


    “可笑?!”幸像是被這個詞點燃了一樣,他的眼睛裏燒起兩團火焰,他不顧自己的身體就想撲到案前,抓起那個腦子裏隻有大業的男人的衣領,質問他【你難道沒有愛人,沒有私心嗎?】


    但他做不到,因為他發現一個可悲的事實:


    源賴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源氏,而源賴光心中的愛都被他自己蒙蔽了,他自己一點也沒有察覺。


    幸最終隻是沉默下來,“無論如何,隻要她能活下來就好……”


    “是嗎?”源賴光就像是在看一出令人發笑的戲,他毫不顧忌地笑出聲,“你難道以為那個無用的女人能在“鬼切”的利刃下存活嗎?弱小又無用的兵器遲早要淘汰。”


    “什麽?怎麽會……”幸瞪大雙眼,透出一種絕望的死寂,“源氏的最終武器嗎……竟然被製造出來了……”


    源賴光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昔日的陰陽師,大概是對(愛情腐蝕)力量的感歎,他示意將他帶給長老會,長老們總是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事情的。


    幸在掙紮,他在拚了命的掙紮,他的手臂被式神折斷,雙腿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但是他在喊叫著:“快放我走!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我的雪姬!快放開!快放開!……”


    他的聲音遠了,也許是已經很遠了,但是他最後的詛咒清晰地傳到源氏的家主耳中:


    “你會和我一樣的!你會和我一樣的!源賴光!你也會愛上自己創造的武器,然後愚蠢的死去!你一定會的!”


    源氏的家主不可置否地一笑,他對於人才總是寬容的,所以這種話他就不去計較冒犯的罪名了。不過他說錯了一點。


    源氏的家主是會死去,但他永遠不會愛上自己的武器。


    源賴光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因為他自己的心是不會欺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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