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的春景在城中也不是多見的,僅有的春景隻被貴族們包攬,是以貴女們互送交帖,貴公子們則將花或是葉連同自己的和歌一同送給自己心儀的女子來表達仰慕之意。不過這種純貴族的愜意生活離清和源氏就要遠了些。


    作為陰陽師世家的源氏卻廣招帶有靈力的武士,這種舉動讓一向輕賤武士的貴族們內心更加不情不願地討好天皇看好的源氏。所以哪怕是年輕有為的源氏家主,收到的邀帖也是少之又少的。


    近郊,一座陳舊的房子隱沒在春樹間,春雨纏綿的沾在這座靜寂的宅子上,滑落得極為不舍和緩慢。這座宅子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猛虎,遠比你所想象的要堅固和強大。


    晨時的朝露還罕見的掛在早櫻枝頭,不經意間就打落在木質的廊道裏,這聲音驚起了未醒的鳥雀卻驚不起那個跪坐在廊道裏的少年。


    我們暫且稱他是少年。那少年垂首坐著,屬於武士的服帖的額發在眼臉處打下一道陰影。他並不睜眼,這晨光對他沒有任何意義,他就隻是任由微寒的風撫過他秀麗的臉龐。暗沉的光在他鴉羽般的發上流轉,生發出一種流動的紫色來。他長久的,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一樣垂首,是那樣冷漠而溫順的。


    “鬼切。”僅僅隔著一道門的距離,那極為篤定的聲音這樣說著,反倒是在命令。


    這時,那名為鬼切的少年抬起頭來,他絲毫沒有顧及被春露所沾濕的長發和武士的衣衫,他就起身,而且是極為迅速而狂熱的迴答:“是,主人”


    他好像從“主人”這個詞中找到了什麽意義,他固執的認為著這件事情是正確的。


    拉門的聲音,木屐與廊道的碰撞聲,以及鬼切的聲音,它們交織在源氏的家主耳邊。


    高座上的男人有著肆意的銀色長發,他猩紅色的眸近乎是審視般的在名為鬼切的少年身上掃視著,那雙眼睛裏充滿的是一種了然和侵略的色彩。主人必然是對鬼切的一切了如指掌,就是這一點,主人對自己忠誠的武士產生了一種疑惑。


    最終,他僅僅是這樣對他的刀說道:“來,到我的身邊來。”分明是極隨意的言語,但源氏的家主還是將它說出了命令的味道。那把新生沒有多少時日的刀毫無疑問的服從著他,於是那張旖麗的麵龐便近了,最終在他眼下一覽無餘。


    主人頗有些憐愛的將少年半濕的額發撫開,露出了光潔的額和那一雙絢麗的,異色的瞳來。


    “賴光大人。”鬼切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的主人,他由衷的為自己能夠接近主人而感到快樂,新生的刀絲毫沒有掩飾的將這份快樂顯露在臉上,他露出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甚至是有些冰冷的微笑。哪怕他可能並不知道什麽是“笑”,但這並不妨礙這個美麗的靈魂感到快樂。


    這便是鬼切的快樂,身為刀劍付喪神的他本來是不該擁有情感的,但這種情感是由主人賜予的話,鬼切便會欣然接受吧。


    異變轉瞬即至,陰森的鬼氣從一張薄薄的公文上彌散開來,就在源氏家主的身後,一個看不清臉孔的女人浮現在空中,密閉的屋中瞬間便充斥著女人怨毒的悲鳴!


    “男人——源氏——”


    極為迅速的,鬼切仍帶有笑意的臉極快的冷了下來,那雙對主人及其溫和而孺慕的眸裏流露出屬於刀劍的冷漠來。


    鬼切的刀極快,他隻是不想讓主人受到打擾,於是他反常的將一把太刀擲向鬼氣的源頭。


    “吼——”


    獅子之子帶著寒光的刃準確的旋過源賴光的耳側,獅影一閃,將女人的虛影與桌案攔腰斬斷。隨後,它發出了一聲勝利的吼叫聲。


    女人尖叫著,咒罵著,她不住的叫嚷著:“去死!去死!去死吧!”


    她甚至伸出了自己猙獰的鬼手,猛然向源氏的家主襲去:“該死的源氏!去死吧——”


    那聲音頓住了,突兀的。


    源賴光隨意的揮了一個手勢就讓那個女人徹底消失,他對這個弱小的女人沒有絲毫興趣,但他卻笑了,很是愉悅的笑了。


    獅子之子冰冷的側鋒尤在耳側,雖然隻是一瞬,但是鋒利的刀仍就斬下了主人的一縷銀發。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擊甚至可以取下一個人的頭顱。


    源賴光也明白這一點,他於是這樣笑著:“真是一把好刀啊,鬼切。”


    鬼切大抵是怔住了,他的臉上顯出茫然的,無措的神情來。他好像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和弱小讓強大而完美的主人受到了損傷,在忠實的武士眼中,主人是第一位的,主人更是一切。是以,自己真是一把無能至極的刀啊!


    源賴光輕笑一聲,像是在嘲笑鬼切的天真爛漫。還是極近的,他伸手捏住了付喪神的下巴,然後深深地望進那雙眼睛:“不必在意,我的鬼切。隻要你去將那個女人的首級帶迴來,我就原諒你的過失,如何?”


    左側的瞳微微發熱,鬼切再次近於狂熱的迴應:“是!主人!”


    少年左側的瞳中顯現出清和源氏的龍膽紋來,這是他應以為傲的與主人之間的聯係,他鄭重地從主人手中接過自己的佩刀,請命辭別。


    “去吧,我期待你的表現。”源賴光斂了笑意,這才揮退了武士。


    源賴光注視著鬼切的背影,他在思考。上天給了源賴光一次重來的機會,又何嚐不會給予鬼切一個重來的機會呢?而這一個由他設計的局就是用來檢驗這把鬼切,如果這把鬼切是他的那把,那麽,再將那個女人頭顱進獻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殺死自己主人的時候。鬼切放過了一次殺死舊主的機會,難道還會放棄這第二次嗎?


    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


    源賴光思及此處,不由得輕笑出聲。


    鬼切穿過迴廊,輕盈地向正門走去。正在此時,一道機械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係統07:大人真是太棒啦!麽麽噠~


    少年並不迴答,反而笑了一聲,大概在笑它的可愛。


    三十七:我覺得不行,光總麵前總是感覺要穿幫……


    係統07:沒問題,新手任務躺贏啊!隻要大佬你活著就好。


    三十七:……那行吧,我盡量。我努力不坑qaq


    鬼切,不,應該是任務者三十七,他是來自穿越局的新任員工,雖說是新任,但是身為從表演係a畢業的高材生,三十七的演技還是在線的,但三十七有一個致命缺點。


    三十七:光總怎麽這麽好,他怎麽這麽溫柔!你看他對我多好!我要吹爆光總!


    係統07:他就是個大豬蹄子!他就是個大豬蹄子!他就是個大豬蹄子!


    三十七:我不管,你就是在汙蔑他!


    看吧,三十七認定的東西一般是改變不了的。他經常會感情用事導致演技和情感不搭,也就是所說的情商低,當然,這種問題已經被係統忽略了,畢竟問題不大。


    三十七對源賴光的敬意可以說是發自內心了,大概是用他的個人喜好來看,源賴光不僅顏值高而且智商高,像這樣的任務目標已經不多了。大概是三十七在經曆過考試中無數腦殘的戀愛腦少女摧殘後,發出的感歎。


    這處偏宅沒有想象中那麽迂迴,正當係統一邊將數據導入“獅子之子”中,一邊爭論“源賴光就是大豬蹄子”時,三十七就已經來到了這座宅子的門口。


    鬼切輕輕推開那扇看似陳舊的大門,他在迴憶著主人教導的事情。主人教會了他很多,武藝、禮節、理念……他不再像初生一樣懵懂,他的心裏隻有一個主人,也隻容得下那一個正直又強大的男人。


    “請等一下,鬼切大人。”少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轉瞬便到了耳邊。


    三十七如臨大敵,差點沒站穩就摔了一跤,心裏暗暗慶幸保住了形象,麵上隻是冷漠的望著那個少女。


    少女的腳步很是輕盈的踏在廊道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華美的十二單被咒術托舉起來,她白得近乎病態,兩顆無機質的貓眼上是兩點黛眉。


    少女自然是美的,當然是以這個時代的審美標準。最起碼,三十七對她那張塗了幾層□□的臉,沒有什麽好感,反而是有些害怕那張像鬼一樣的臉。你想得沒錯,三十七同誌怕鬼,而且是一看見鬼就發抖那種,要不是剛才看見鬼了手抖,也不會丟把刀還砍到光總,真是丟人!


    那少女一揮手,一張符咒就飄到了鬼切麵前。少女溫婉的笑著:“請收下吧,這是家主吩咐的。”


    三十七冷漠的對待可怕的少女,覺得源賴光是多麽親切可愛賞心悅目,這個人大概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鬼切異色的瞳裏依舊是一片空無,他僅僅是想到主人的期望,想到自己的無能,於是他收下了主人的恩賜,將它貼身放起來了。然後他就真的毫無留戀的跨出了院門,他要向主人證明一件事。


    少女望著忠誠而秀美的武士,無不遺憾家主沒有給予他感情的存在,不然這把刀會成為多麽美麗的存在!


    不過隨即她便明白了。


    有誰會希望自己的武器擁有情感呢?誰會讓自己的所有物對別人產生感情呢?更何況……


    還是鬼切這樣一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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