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瑩心堂已是夜幕時分,槿汐等人都焦急萬分,甄嬛隨便指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晚膳時,流朱悄悄迴稟,說是皇後傳下了懿旨,從明晚起新晉宮嬪開始侍寢。


    另外,今日沐黛假托生病請溫實初過來,又以為宮中花草鬆土的借口,讓小允子仔細查看過,果然從樹下找出了傷胎防孕的物件。溫實初是知道輕重的人,隻是自己帶迴去處理了,還留下一些調理身體的藥,生怕她有什麽不好。


    甄嬛瞥了一眼溫著的湯藥,不置可否。這溫實初對她的情意隻怕有增無減,本來他還有眉莊,可她既然在此,斷斷不會讓眉莊在他身上誤了。玄淩雖絕情,到底也是憐愛眉莊的,隻是因為假孕之事傷了她的心。說到底,皇帝的身份也不容許他輕易相信誰,更何況當時人證物證俱在。即便不是玄淩,換了旁人,也難信她。


    當然,於玄淩而言,眉莊不過是個稍微重要的女子罷了。天家宮禁,本就不能奢求太多。想來,皇帝願意把最高的權力給你,也算是情意的一種了。


    反正她要的也不是什麽情意。


    無論前世今生,甄嬛晚上都進的不多,用些湯食小菜便放下了。信步走到堂前的庭院裏,看著新植的桂花在月光下點點灑金,忽然想起梁才人被賞了一丈紅,不知上林苑的楓葉可會更加豔麗。


    初入宮闈,她並不適合第一個承寵,但也不能避寵。以她對玄淩的了解,若是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反而不會珍惜。隻有吊足了他的胃口,讓他看得見卻摸不著,才會時時記掛著。


    如是想著,心裏便有一番計較。


    夜風吹過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層寒意,忽覺身上一暖,多了一件緞子外衣在身。迴頭見流朱站在身後關心地說:“夜來風大,小姐小心著涼。”


    甄嬛微微一笑,道:“我覺得身子有點不爽快,命小允子去請溫太醫來瞧瞧。記著,隻要溫實初溫大人。”流朱慌忙叫沐黛一同扶了她進去,又命小允子去請溫實初不提。


    溫實初得到消息,來得飛快。甄嬛讓沐黛守在外麵,流朱留在身邊。溫實初搭了脈,又看看麵色,疑惑道:“恕微臣愚鈍,小主應該並無……”


    甄嬛打斷他的話,悠悠道:“我今日受了些風寒,雖不嚴重,但近幾日不適合侍寢了。還請溫太醫開些疏散的藥來。”


    溫實初漸漸迴味過來,垂首道:“小主所言極是。不過風寒,待微臣開了藥,三五日也就好了。”


    甄嬛聞之微微一笑,淡淡道:“當日溫太醫曾說會一生一世護佑甄嬛,想必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此後,宮中除了眉姐姐,我隻能仰仗你了。”


    “小主言重了。”溫實初低下頭去,“微臣雖不敢自詡君子,也定然遵守承諾。”


    甄嬛點點頭,正色道:“宮中容不下多餘的心意,請溫太醫明白。還有,眉姐姐與我姐妹情深,望溫太醫也能照拂一二。”


    溫實初看她一眼,道:“微臣明白。稍後微臣會送藥過來。”


    甄嬛頷首一笑,吩咐流朱送他出去,並拿一錠金子掩人耳目。過一會兒,溫實初的藥到了,紙包內裏用小字寫著隻是些溫補身體的藥,並無不妥。甄嬛看後命沐黛親自去煎藥,並將紙包燒毀。


    次日起來,甄嬛讓流朱畫了個慘淡的妝容,並讓溫實初稟報上去,莞貴人偶然風寒,需將養幾日。因說得並不嚴重,且昨日上林苑之事皇後也有耳聞,隻當她是嚇著了,並不在意,順手就讓溫實初為她治病。


    病情一傳出,宮中人人在惋惜之餘也暗暗幸災樂禍,短時間是少了一個人爭寵了。而第一個承寵的果然換成了眉莊,侍寢半月後便被封為惠嬪。然她畢竟入宮時短,華妃也不甚在意,隻是麗貴嬪等人偶爾為難些,眉莊事事忍讓,倒也無礙。


    日子清閑地過了月餘,康祿海和小印子便不安分了。甄嬛正愁沒有機會處理,便不等他投靠麗貴嬪,一麵讓溫實初稟報莞貴人已痊愈,一麵讓沐黛設下圈套,說康祿海和小印子偷拿了莞貴人送給惠嬪的禮物。此刻眉莊得寵,她與眉莊交好,內務府的人不敢怠慢,連忙發落了兩人,另指派兩個太監過來。甄嬛也樂得提拔小允子,便讓他頂了首領太監一職。


    可惜康祿海兩個連上輩子在麗貴嬪那裏受氣的機會都沒了,通通發落到慎刑司自生自滅。


    至於那三個小宮女,甄嬛更是懶得費心,隨便尋個由頭打發了,另從外間侍奉的人中品看了兩個老實的進來,但也隻是做些粗活。


    一番動作下來,棠梨宮眾人再不敢生什麽二心。甄嬛也記得恩威並施,優待他們,倒是和睦一片。


    她既病愈,第二日皇後那裏也派剪秋來問候,並賜下一些貴重藥材。甄嬛怕剪秋看出些什麽,雖說安好,也在妝容上費了一番心思,略微顯出些弱態,仍能看出風寒初愈的樣子。


    剪秋走後,甄嬛吩咐流朱將藥材鎖入庫房,言明與自己的分開,不得使用。流朱應聲下去,不想眉莊後腳來了,遠遠地便笑道:“你可算是好了。你身邊人也太過大意了,任憑你吹風,也不添件衣裳。”


    甄嬛連忙起身迎接,卻被眉莊搶先攔住。她將大紅羽緞鬥篷解下交給晶清,方坐在床邊說:“說是好了,臉上還是青白著。我身上帶著外麵的涼氣,你還是要小心些。”


    甄嬛忙吩咐沐黛倒茶來,嗔道:“姐姐還知道外麵亮了,就這麽急急地過來,也不怕著了風寒,該等晌午太陽暖些再來的。”見她身上裝扮似乎細致許多,不免笑著打趣:“想必這是皇上新賞的?這料子極稱姐姐,玉鴉釵的樣式也大方,玉色也通透。”


    眉莊麵色微紅,便道:“你還說呢。你這病得不是時候,眼瞅著新人侍寢卻病了。這好得也不是時候,眼看快到年下了,前兩日外麵還傳,皇上忙著前朝瑣事,年前怕是不會來後宮了。”


    眉莊隻道不好,卻沒想到正合了甄嬛的心思。如今她等不到和玄淩杏花微雨初相見,隻能在除夕夜倚梅園上下功夫。想要玄淩牽念,就要創造一個華麗麗的出場,絕不能輕易就侍寢。


    觸手可及的,總是會不讓人珍惜。


    想到這裏,甄嬛緩緩綻開一朵笑意:“話雖如此,但姐姐與我之前都風頭太過,若是都得盛寵,也會惹得人妒忌。如今也好,我在暗中,也能替姐姐留意著暗處的敵人。隻是難為姐姐,明麵上要受人多少為難呢。”


    眉莊搖搖頭,道:“我能有多難過,到底那些人還不敢明著對我如何。倒是你,連皇上的麵也沒見著,那起子奴才指不定怎麽樣呢。”說著,她看看四周,奇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康祿海和小印子呢?宮女好像也有幾個生麵孔。”


    甄嬛給流朱使個眼色,讓她守在外麵,內裏隻留下沐黛和采月,方道:“姐姐忘了我之前的話?我養病這些日子,那些不忠心的都不安分起來,我就尋個由頭發落了,如今首領太監是小允子當著。他卻是重恩的,比康祿海得用些,新宮女也是槿汐品看好的,做些粗活無妨。”


    眉莊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實不相瞞,上次你說了這事,迴去我便讓采月留心,果然發現小宮女茯苓似乎與麗貴嬪有來往。還有兩個貪財的,我尋機打發了,隻是怕茯苓與華妃有關係,沒敢輕舉妄動,將她派去打掃偏殿了。”


    甄嬛凝聲說:“這很好。奴才在精不在多。與其她們無心留在這裏,不如早走。一來留著真正忠心的好奴才;二來這裏人多口雜,你們常常往來,那些有異心的奴才若是被其他的人收買了來對付咱們,可就防不勝防了。”


    兩人又坐著交談一會兒,看外麵天氣好了些,甄嬛笑道:“可巧你來了,連老天爺都賞臉。我在屋子裏悶了許久,姐姐陪我出去鬆散鬆散吧。”


    眉莊一點她鼻尖,笑道:“剛說兩句正經話,小孩子脾氣就上來了。外麵看著好,其實冷得很,你病剛好,可不能出去吹風。再過兩日,你身子大安了,再出去吧。”


    說著,眉莊便起身告辭:“我宮裏也有些事要料理,你也累了,好生歇息,明日我再過來。”


    甄嬛含笑命沐黛送她出去。流朱隨後進來詢問:“西間備好了小主吩咐的筆墨紙硯,小主可要過去?”


    甄嬛點點頭,便往西間書案前坐下,輕搦湘管,就著蠶繭紙書寫。稍頃,她將紙仔細折成小塊,交予沐黛:“明日你請溫太醫來診平安脈,將此放入糕點中,請他務必轉交給父親。萬事小心,切不可讓人知曉。”


    沐黛是知道輕重的人,低聲應道:“奴婢明白。”


    甄嬛看沐黛下去了,便看著硯中濃黑的凝香墨出神。她在信中交代甄遠道私下裏搜集慕容家的罪證,但不可聯絡同僚,隻能自己查探,一是此時慕容家權傾朝野,防範泄露;二是不想讓管家摻和進來,再像書中一樣設計甄家。


    憑甄遠道的政治嗅覺,應該不難猜出慕容家的下場,自古富貴險中求,想來他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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