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行。”


    顧九命跟梁畫達成暫時合作關係的時候, 那隻章魚正在顧九命的身後瘋狂追趕,它那些觸須好似無限長,怎麽都到不了盡頭,一路追著她狂轟濫炸。


    她跟梁畫已經被這隻章魚不知道追著跑到什麽地方了,遠離了大隊, 連光都看不見,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邊的人都沒有跟上來。


    沙麵炸起一簇又一簇的沙浪, 那隻章魚發了狂, 無數的觸須張牙舞爪地亂攻擊。


    顧九命還真奈何不了它,它皮糙肉厚, 若是還有靈力相助也還能一刀斷它性命, 反之即便是索命刀,也隻能傷它皮肉, 無法致命。


    無法,最後隻能選擇跟梁畫合作。


    “我吸引它的注意, 你攻擊它的眼睛!”


    它的眼睛大概就是最脆弱的地方,若不是她一人無法同時做到這兩件事,也不會找梁畫合作。


    顧九命腳尖用力, 故意停頓了一瞬, 那鋪天蓋地而來的觸須霎時找到了她的破綻般,狂奔而來,這一下若是砸嚴實了,估計骨頭都能碾碎。


    “快點!我隻能撐住兩息時間!”


    她反手握刀橫在眼前, 黑身長刀散發著冷光,映得她眉眼越發冷硬,煙塵滾滾,風沙四起,一張嘴便是鑽進口鼻的沙子。


    在這模糊的畫麵中,她如被風沙掩埋的珍珠,在縫隙處隱約透露出來的一絲利光,也足以讓人側目。


    她要撐到最後一口氣!


    這樣一抹孤影,在能遮天蔽日的龐大觸須麵前,顯得如此瘦削單薄。


    梁畫半眯著眼,在粗糙的沙粒之中匆忙一瞥,驚歎於她巍然不動的狀態,既然合作了,他也不能拖後腿。


    “行!”梁畫朗聲答應,一杆□□挽了個槍花,身姿凜凜。


    他戰意凜凜,在章魚所有注意力都在顧九命身上的時候,忽然一個旋身飛身躍起,直奔那隻章魚的眼睛而去。


    那眼睛極大,已經與他的身高差不多了,章魚好一會才注意到他,瞳孔從顧九命那裏挪過來:“滾!”


    它憤怒地暴吼,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它的觸須來不及收迴來把眼前這隻“蟲子”掃開,眼看著它的眼睛就要被他刺破,它甚至能預料到那種刺痛。


    成敗在此一舉!


    顧九命幾刀,切下觸須的末端,擋下一些攻擊,但緊隨而來的是更多的觸須!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擊,眼看著梁畫的攻擊即將得手,忽然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一種炙熱的視線,包含著憎恨和嫌惡,以及絕大部分的殺意直奔她而來。


    幾乎隻是一瞬,她當機立斷側身,寧願挨上章魚的觸須攻擊,也要避開那若有若無的直覺。


    果然,她肩膀瞬間被章魚的觸須貫穿,她順著攻擊的慣力往後倒退數十尺,鮮血順著手臂滑落,滴在沙麵上瞬間被高溫蒸發。


    她凝眼一望,剛剛站著的地方被一柄冰冷刺目的劍插入沙麵,斜斜地佇著,偶爾晃動彰顯著失手的落寞。


    風沙之中,露出了一道苗條的身影,那身影來到劍的麵前,把斜斜沒入沙麵的劍重新□□,一抬頭,露出了顧九命十分熟悉的臉——楚水怨。


    顧九命一刀砍下貫穿她肩膀的觸須,章魚濃稠的血液跟她自己的血混在一起,她臉上的肉輕輕一動,嘴角一抹荒唐。


    這是想殺了她,一直跟到了這裏?


    不僅如此,在楚水怨的身後還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在風沙之中鬼鬼祟祟看不清楚麵容。


    “小怨?”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一息的時間,梁畫注意到楚水怨的偷襲,有些震驚。


    但此刻,章魚並沒有時間等他們分辨清楚是非對錯恩怨情仇,它的進攻猛烈而迅速,它依舊選擇了顧九命作為它攻擊的對象。


    “刺它的眼睛!”


    顧九命看著章魚的全力一擊,大喊。


    千鈞一發之際,梁畫舉起□□,整個人繃緊如弦,這一槍若是能刺進去,怕是能直接洞穿它的半顆腦袋,把它的腦漿灑滿一地!


    若是失敗,顧九命真的再躲無可躲,所以她的命就在梁畫的手中,他成功,她就獲救。


    她是把後背交給了他。


    雖然她並不想如此,因為除了藏山的人,她誰也不相信,可是這是情急之下的決策,除了梁畫,她別無他選。


    可章魚是狡猾的,它在攻擊顧九命的同時,也偷襲了楚水怨,那觸須從沙地下竄起來的時候,全身心都在顧九命身上的楚水怨還沒反應過來,被纏住了腳腕猛地一拽,把她拽倒在地時,她才慌了。


    她不想著火,她不想被燒死!


    於是她心慌意亂,一邊胡亂揮舞著劍,想砍斷那觸須,一邊大喊著求救:“梁畫!救我!梁畫!”


    撕心裂肺的求救聲,音量貫穿了風沙的亂打,直鑽入梁畫的耳中。


    他指尖猛地一僵,關節泛白,一邊是楚水怨的安危,一邊是擊殺章魚的機會,若擊殺不了,死的或許就是顧九命。


    這一瞬間,梁畫心裏冒出了掙紮。


    風聲蕭蕭,沙粒砸在臉上,像是能涮掉一層皮。


    文初師叔找了許久都找不迴來的孩子!他答應了文初師叔要好好護她周全!


    他因高溫而幹裂的嘴唇一抿,雙眼羞愧難當地閉上,最終一個翻身,帶著他的□□離開了章魚的眼前。


    身體的行動已然做了選擇,他飛撲向楚水怨,□□在空氣中以極大的弧度一劃,破空之勢破開了纏住楚水怨腳腕的觸須。


    他在兵荒馬亂之中曾一瞥顧九命的方向,筆直地與一道幽冷的目光對上,那道目光直讓他頭皮發麻,羞愧的感覺從腳趾順著脊椎一路來到大腦。


    這是他第一次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甚至不敢多看,匆忙收迴目光,拽起驚慌失措的楚水怨,數步逃離了章魚的攻擊範圍。


    是落荒而逃,卻並非因為章魚的攻擊,而是因為那不知道是真實、還是他幻想的如芒在背的目光。


    可是還沒徹底逃離,他便感覺腰間一緊,一股拖拽力傳來,他低頭一看,那觸須竟不知什麽時候已然纏上他的腰間,以不可抵擋的力氣把他一拽!


    來不及了!他手裏還護著楚水怨,身手無法施展,甚至連拿槍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情急之下,在被拖走之前他隻能把楚水怨往前麵一推,大喊:“跑遠點!”


    楚水怨一個踉蹌被推出去,她再迴頭便是梁畫被拖拽著離開的畫麵,她提起劍想返迴去救他,但腳步抬了半尺,最終還是遲疑了。


    她救不了他,就算她折迴去,也隻是給這章魚多送一條性命而已,得不償失,梁畫救她就是讓她走的,別迴去!


    楚水怨在心裏催眠自己,最終一扭頭,避開章魚而去。


    “誰讓這個梁畫給臉色我看!他還對顧九命的身份有所懷疑,既然他對那個顧九命這麽好奇,那就和她一起下地獄吧!”


    說著,她心情又複雜起來,腳步頓住指尖捏著裙擺,梁畫到底是救了她,但半響又想通了,繼續往前走:


    “梁團長,明年的今日,我給你多燒點錢,就當我欠你一條命,我會跟娘說你為了救我犧牲自己的事情,讓娘好好賞你的家人。”


    “嗯?”她迴頭張望著沙塵暴一樣的戰鬥現場,“帶著我過來的那個北黎呢?”


    別說北黎,連那隻章魚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了,除了揚起來還未來得及落下的煙塵,平坦的沙麵上再無一物,剛剛的一場大戰仿佛隻是幻覺。


    她不敢多待,連忙折迴大部隊所在的地方,可誰知那裏也並不太平,白雲宗羅戰的隊伍包圍了大部隊,劍拔弩張,戰火四起,一片兵荒馬亂,但顯然羅戰占上風。


    打起來……了?怎麽迴事?


    ……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北黎被一隻纖細的手掐得無法唿吸,一張臉憋得通紅,那隻明明瘦小卻仿佛力大無窮的手,正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一隻膝蓋壓在他的肚子上,他雙手雙腳狂蹬,長大著嘴想要唿吸,卻隻是徒勞無功,他“呃呃”地叫了數聲,狂翻白眼。


    這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手邊是黏膩的泥一樣的觸感,無法看清楚到底是誰在掐著他。


    “你是打算掐死他嗎?”


    一聲悶咳之後,梁畫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似乎故意壓低了嗓音,生怕驚擾了誰,更有些氣虛。


    “呃、呃、我……”北黎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掙紮得更瘋狂了,沒辦法,那隻手再不鬆開他就要被徹底掐死了。


    “楚水怨是你帶來的?”


    顧九命的聲音冰涼而麻木,沒有一絲感情,但手到底還是鬆開了一些,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讓他可以迴答她的問題。


    北黎破風箱似的狂喘數聲,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後感覺到一抹極寒的涼架在脖子上,他才停止了喘氣,艱難地咽了咽嗓子:


    “顧、顧道友……冷靜。”


    “說!”顧九命的刀再次逼近幾分,刀鋒已然劃破了他的皮膚,滲出了血。


    即便在極端黑暗的環境中,她依舊能準確地找到他脖子脈搏的位置。


    這讓北黎有些絕望:“我……我怎麽會呢?”


    “怎麽會?如果不是你逃跑技巧,楚水怨能追上來?”


    顧九命再往下壓了壓刀,把北黎嚇出一身冷汗,渾身癱軟,他能感覺到顧九命是認真的:


    “她、她逼我的,她逼我帶她過來!”


    顧九命卻轉而一個輕笑,聲音在不知多空曠的地方迴蕩起來:


    “原本我還不確定,現在,我確定了。”


    “說吧,你跟羅戰兩個人,在搞什麽陰謀陽謀?故意賣戰場內部消息,也是別人讓你做的吧?”


    “當奸細可有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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