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斯年帶過去的兩根繩子從岸的這邊筆直連接到那邊, 封嘉賜和易斯年兩人扯緊了兩端,繩子繃成直線。


    顧九命扯了扯繩子,感受到繩子的堅韌,對青衣輕輕點頭:“繩子不錯。”


    青衣笑得爛漫:“自然,也不看是哪來的繩子。”


    他們森羅派的寶貝多著, 這些妖藤編織而成的繩索, 比市麵上一般的繩子要堅韌數十倍。


    這也是為什麽沼澤底下的那不知名的妖獸咬不斷的原因。


    這兩根繩子就是保命工具,畢竟其餘人的步法在這無靈之地都不太好。


    有這根繩子, 其餘人也敢跳了。


    願意起誓承諾給藏山一個條件的修士在人群中並不算多, 但也有上百人,那些人一個個往腰間搭上繩子, 記好封嘉賜告知的卦位方向, 再練習幾次後,便起道誓開始跳。


    除了已經跳過去的易斯年, 藏山的人都沒有繼續跳,而是等旁人先過去。


    顧九命攏著袖子站在一側, 看著封嘉賜認真嚴肅丟靈石,也看著那些修士戰戰兢兢地跳出去,鬼王和左無幾人在旁邊守著繩子, 一有意外, 便拽緊繩子讓掉下去的人避免完全下沉,能重新從沼澤中浮起順著繩子爬過去。


    她無意中眼一掃,看見別的傭兵團修士都在自己討論著怎麽過去,各自結合她的辦法在研究, 一個個跳出去,有順利通過的,也有失足跌落的。


    比起藏山這邊的,其餘的很是混亂。


    但藏山這邊也不是完全順利,在北黎身上就出了問題。


    他扣著繩子,按照封嘉賜的節奏去跳,然而他記錯了卦位的順序,一下子踩空,等他意識到踩空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他臉色劇變一頭栽下,匆忙之下去拽繩子。


    可意外發生了,他繩子沒綁好,這下他真的慌了:“救我!”


    顧九命立馬發現了他那邊的情況,手腕一翻,頃刻間將靈石擲出,打算救他一命。


    就在她的靈石飛到之前,另一顆從側邊飛出的靈石領先一步到達北黎的腳下,啪地砸入,把妖獸引了過來,給了北黎一個墊腳的機會。


    之後才是顧九命的靈石到達。


    北黎撲騰出來,雙手牢牢拽住了繩子,重新換迴一口氣,死裏逃生,他溺水似的把臉一抹,臉上血色沒了七分。


    他拽著救命稻草一樣扒拉著繩子,急喘氣:“嚇死我了!”


    顧九命目光一歪,順著那顆靈石擊出的方向看去,正好碰上羅戰溫和的目光。


    剛剛救北黎的靈石是他丟的,他對著顧九命頷首,張了張嘴無聲地說:“舉手之勞。”


    顧九命迴他一個點頭,視線錯開。


    書生一直蹲在顧九命身邊,對兩人無聲的交流看得一清二楚,頓時撐著下巴道:


    “怎的?搞得像把人情賣給我們藏山一樣,通常這種情況不是應該跟那個被他救的小子說才是嗎?我們跟北黎那個家夥是臨時組隊,人情怎麽也算不到我們頭上吧?”


    說著,他又目光一瞥,看向羅戰那邊的隊伍,道:“明明他那邊也有不少人掉進去了,也不見他管,怎麽手伸到我們這麽遠的這邊來了?”


    顧九命聳聳肩,“可能認錯了,以為北黎是我們藏山的人吧。”


    她並沒想太多,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她有些詫異了。


    梁畫過來跟他們說要從他們這裏走。


    顧九命目光一跳,他是個人從這裏走,他身後的無情宗弟子遠遠地望過來,目光緊隨著他,但是都沒有走過來的意思。


    “我,梁畫起誓,即日起欠下藏山一個承諾,如有需要,在不違背道義良心的前提下,盡我所能幫助藏山一次,天威輪迴,生死不論,平等之契,永生相隨。”


    話音一落,他眉心之處閃過一道聖光,道誓即時生效。


    顧九命嘴一抿,把那句險些脫口而出的“你確定嗎”吞了迴去,沉思片刻,道:“梁團長明明有辦法過去,為什麽要來我們這裏?”


    她揚了揚下巴,示意眾人去看,無情宗那些弟子都開始過去,他們的行動力很強,有些雖然嘴碎,但實力都是一頂一的,一個個身子敏捷,腦子也聰明,找到了合適他們的辦法過去。


    既然有能力,那梁畫這個行為就很值得考究了,寧願許下道誓,也要從他們這裏過。


    梁畫舒展了眉頭手指搓著手指,迴應顧九命:“沒什麽,就是對你們的步法很好奇。”


    “好奇到寧願許下一個承諾?”顧九命淡笑,“要知道梁團長一個承諾,可是價值不菲。”


    她的目光灼灼,視線在他因為緊繃而互相搓著手指的雙手上滑過。


    梁畫被顧九命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了,轉而望向遠處,修士們下餃子似的跳出去,“一個承諾罷了,隻是代表我個人,而不是宗門。”


    何況,這事關文初師叔的第二個孩子,他既然答應了文初師叔要辦到,便不會食言,這一趟他相信能收獲的可能不僅僅是戰場這裏的東西,或許小師妹的信息也不會少。


    但是讓梁畫失望的是,藏山的人都會卦步,並非隻有易斯年一人會。


    他懷疑整個藏山都跟那個下落不明的小師妹有關,然而潛意識裏又不覺得那個小師妹有這樣的能力,除非她隻是把卦步賣給了藏山。


    若是這麽說,小師妹定也在空神域,而不在凡城小界了,換言之她肯定也在修煉了。


    無論梁畫如何想,順利過了第一關的修士數量不少,但也有不少是被沼澤絞了進去了,所以整體的氣氛都不太熱烈,隱約還有哭聲陣陣,讓人聽著心裏壓抑。


    過了沼澤地,是一片沙漠,此時夜幕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頭頂上的九個太陽,烈日灼灼,完全失去了沼澤地裏的陰森涼快。


    入眼盡是荒蕪,寸草不生,起伏的沙丘鍍了一層金光,熱浪在翻滾,扭曲了遠處的景色。


    熱如火山深處。


    這個沙漠與沼澤地,仿佛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一線之差,差之千裏。


    顧九命抬手擋了擋陽光,垂下眼睫問易斯年:“你一直沒喝水?”


    他過來之後一直站在這扯著繩子接應,寸步不離地暴曬在九個太陽底下,汗水已經浸濕了他的衣袍,唇上幹裂得脫皮。


    “拿著繩子,喝不了。”等到最後一個的顧九命順利到來之後,他才整個人放鬆有時間喝水,但他此時已經有些脫水的症狀,一動便腳步虛浮,噗通一下整個人歪倒在沙子上。


    左無連忙過去扶著,“你怎麽不讓那些過來了的修士幫你拽一下繩子?”


    “信不過。”易斯年有氣無力地說。


    顧九命給他喝下醴泉,再讓他躺著恢複體力,“別起來了,我們不會丟下你。”


    可是事情卻沒這麽簡單,躺下沒多久的易斯年身下忽然冒起了煙,正閉眼躺著的他忽然大叫一聲,翻身而起。


    顧九命一看,他背上已經起了火,燒得十分熱烈,那火是藍綠色的,一看就不是凡火。


    他燒得青筋蹦起,整個人蜷縮著低吟。


    藏山的人亂了,潑水的潑水,拿衣袍拍打的拍打,一片兵荒馬亂。


    但是毫無作用。


    易斯年在沙地上一滾,打算借著沙子滅火,誰知道這地方的沙子不按常理出牌,越滾火越旺。


    “停住!別滾了!”


    顧九命發現了,他越在沙麵上滾,火便越旺盛。


    但這是著火的人不自覺的動作,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他幾乎無法控製自己。


    她往前一邁步想手動製止他在沙麵上滾,卻被北黎一把攔住:“別上去,這火不是一般的火,它是業火,有多少罪業就會燒得多旺,普通的水是滅不了的,你若是就這麽上去,會讓火蔓延到你身上。”


    “讓開,”顧九命沉下臉,目光鋒利,“什麽火都攔不住我滅它!”


    笑話,不去幫他,難道要看著易斯年在她麵前燒死嗎?


    她一把推開了北黎,往前一走,然而易斯年卻見鬼似的越躲越遠,任由火燒得竄起,他在火光中迴頭,隱忍的痛苦從目光中迸發而出,他在無聲的嘶吼。


    “別過來!別管我!”


    顧九命咬緊了後牙槽,厲聲喝他:“發什麽瘋!?給我迴來!”


    “我會連累你們。”易斯年的嗓子像是被燒得啞了,難聽得不行,卻如從胸腔之中炸出,帶著透入人心的穿透力。


    他很痛苦,被活活燒死是慘死的其中一種,他無法忍受這種炙熱,整個靈魂都被針刺撕裂之痛,他隱忍的眼中閃出了淚光,他衝著顧九命吼:


    “讓我解脫就好了!”


    他在求速死。


    “別傻了!”


    顧九命目光淩厲。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業火,罪業之火。


    相克的東西有什麽?


    她心下篤定,便一翻手腕,卦步一動,兩下邁至他的跟前,不容拒絕地取出一個瓶子,把裏麵的液體都倒在易斯年身上。


    呲的一聲響,煙再次出現,但奇跡的是那些業火被盡數滅掉。


    易斯年險些要再次倒下,被顧九命一把撈住:“別再倒下去了,隨淨留下來的聖水就這麽點,你再著一次火,真的沒人能救你。”


    易斯年靠在顧九命懷裏,身上焦黑冒煙,燒禿了的眼睫一抖,“你應、應該把聖水留給自己。”


    “你這麽說是認為我的罪業比你深?”


    “……”易斯年頓了頓,別過臉艱難道,“我沒這麽說過。”


    求死的那一瞬,他腦海裏迴閃過的是,他上一世欠顧九命的,終於還清了。


    畢竟死在她手裏,總比爛在陰暗角落更好。


    易斯年這裏的情況誰都看見了,而且起火的不止易斯年一人,但都沒有易斯年那麽幸運,其他的人被活活燒死了。


    著火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坐著或者躺著,跟沙麵有了足夠的接觸麵導致起火的。


    眾人臉色難看至極,以前這個沙漠隻是熱到極致,容易脫水,隻是需要他們帶足夠的水資源進來,從前可從來沒有這種著火的事情發生。


    還是所謂的業火,更讓人表情複雜了。


    “罪業越深,燒得越旺,多麽荒唐,在座的有幾個能拍著心口保證自己身上一點罪孽都沒有?”


    “徒步走過萬裏沙漠,都是□□凡胎,還不能躺下坐下,這不是要逼死人?”


    “那怎麽辦?也沒有傳送符,出不去,跟外界也聯係不上,就算返迴去沼澤地,也隻能是等著戰場重開,可那裏如此惡臭,久住更不是辦法。”


    “羅戰給個說法吧?不是來找你們小分隊嗎?現在該怎樣?”


    人們開始把槍頭挪到羅戰他們那邊了,畢竟他們會進來,都是因為白雲宗的小分隊出事了,當然這其中更多的是各位自己想進來撿便宜,可是遇到了事責任自然能推就推。


    顧九命也忍不住想看看羅戰是什麽反應,這下他們真的是共同麵對了殘酷的環境,估計都沒什麽時間和精力內鬥了。


    畢竟能鬥得過這裏殘酷的環境已經很艱難了。


    可羅戰依舊是一副沒什麽脾氣的樣子,溫和得不像樣,他環顧眾人一圈,道:“有小分隊的痕跡,他們的腳步,看。”


    他指了指一連串往遠處延展、看不見盡頭的腳印,顯然就是之前進入的小分隊留下的。


    顧九命聞言把易斯年交給封嘉賜,蹲下研究沙麵上的腳印,書生也跟著蹲下,兩顆腦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發現了嗎?”顧九命問。


    “發現了。”


    “說說?”


    “不奇怪嗎?小分隊進來戰場都好些日子了,這些腳印還這麽清晰。”


    “因為這沙漠沒風啊,自然不會蓋住。”北黎手裏握了一把沙子,讓它們順著指縫滑落,沙子滑落的走勢不變,一絲風都沒有。


    顧九命饒有趣味地看著北黎:“既然如此,那麽往屆那麽多次的腳印應該也存在才是,為什麽隻有小分隊的腳印?”


    北黎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因為這的確如顧九命所言,不合理。


    他聳了聳肩:“那你說說為什麽?”


    他算是發現了,他在這個第一次進來戰場的顧九命麵前,是一點優勢都沒有,說他是領路人吧,反而還比不上顧九命。


    這著實讓他有些鬱悶。


    書生扭頭懶懶散散地瞥北黎一眼:“我都看不過去,你動動腦子都能想出來吧?不是無意中留下,那就隻能是故意留下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一下繃帶語小天使的長評,麽麽噠!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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