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於我而言, 毫無意義。”


    顧九命拽起這個在克製中崩潰的人,然後把他崩潰中丟掉的劍塞迴他的手裏。


    “劍修的手裏不能沒有劍。”


    他仰頭閉眼隱忍著,喉結一滾便鎮定下來,他的克製能力向來很好。


    “從今往後,別再提前世, 或者說, 別再跟我提前世,因為那是你的前世而不是我的前世, 就算你在前世裏殺了我, 我也懶得費勁去報仇,除非你在這一世打算再殺我。”


    比如蕭千易, 比如司南庚。


    她會提防這些人, 但不會主動去找茬。


    她的時間不是用來浪費在這些上的,她還有許多事要做。


    “我能做什麽?”封嘉賜聲音喑啞。


    “很多, 讓加入的弟子提交一份關於自身的舉薦書,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摸清楚, 各司其職,讓戰力強的組成防護隊,需要加強防護。”


    “招完弟子該開始招先生, 煉丹、畫符師那些自不必提, 別的無論多冷門的方向都找一個迴來,一樣要考察品性。”


    “另外,無論是什麽部的修士,每七日去聽一次學士們的課, 每月考核,考核的分數可以兌換成貢獻點,換法寶或丹藥書籍。”


    “還有參考別的門派,弟子做任務換取貢獻點……”


    在偌大的中樞殿中,除了一麵嗡嗡作響的鏡子,便是交談的兩人。


    一人身姿如竹,筆直而利落,一人如危崖邊的鬆柏,任狂風肆虐,巍然不動。


    他們說了許多,從早到晚,敲定了更多的細節。


    封嘉賜聽著她條理清晰的命令,她的想法簡單卻不稚嫩,她的未來長遠而壯觀,她的野心絲毫不加掩飾。


    在她那雙火光照不透的眼睛中,他似乎明白到,他對她的感情其實很複雜,不能單單以愛的名義去涵蓋。


    他願意追隨這樣一個人,即便不以道侶的名義,或許用愛去束縛和占有一個這樣的人,其實也是一種自私。


    如她所言,比起樹下的菟絲花,她更願意做翱翔的鷹。


    而她對他的感情也很簡單很幹淨,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是患難與共的同伴,是共同進步的同門。


    唯獨沒有愛。


    顧九命這個人,像是不懂愛是什麽。


    又或許隻是對他而言。


    顧九命把連日來的想法都交代下去後,終於鬆了口氣,招收還在繼續,人越來越多。


    因為楚水怨在藏山大鬧一通的事傳出去後,無疑替他們揚了一波熱度。


    封嘉賜臨時選了幾個看著不錯的人替他辦事,從藏書閣的打理,到訓練場的布置和規則,事無巨細,一一吩咐下去。


    亂糟糟了將近半月,才慢慢穩定下來。


    因為要壓得住這些弟子,山主的身份必須保密,顧九命便變化成一個麵容普通的女子,巡視各處。


    最後巡視這一遍,她就打算閉關突破,把藏山交給童妙和封嘉賜他們打理。


    她必須突破了,她在幽古戰場的時候因為吸收煞氣煉化,早已感覺快到了突破塑靈的時刻,隻是因為時機不合適,事情太多,被她壓了又壓。


    現在趁著穩定一些,聯盟的人又還沒找上門來,趁機突破,穩住藏山這些蠢蠢欲動的弟子的心才是必要的事情。


    否則山主久久不現身,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這麽想著,顧九命獨自來到她最重視的藏書閣,原本空蕩蕩的閣內多了許多弟子。


    他們席地而坐,都一手捧著一本書冊,一手捏著玉簡,專心致誌地將書冊的內容刻到玉簡中。


    這是顧九命下發的任務,把書生的那一大堆書,每本都複刻上百本,直到足夠門內弟子借閱為止。


    她掃了一眼,都挺專心地在刻,盡量多刻幾個玉簡好多些貢獻點,似乎沒什麽人注意到書冊的內容。


    看了一眼便收迴視線,顧九命轉身來到一個書架,挑了一本坐下開始看,她看得很專注,沒留意到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她。


    直到感覺到有人站在她麵前喊她:


    “師姐。”


    她抬頭,是一個年輕的女弟子,她把書冊放下:“找我?”


    “我叫貝零,師姐是什麽部的?”貝零說著,一點不見外地盤腿在顧九命身邊坐下。


    如今藏山分了十二個部,每個部除了基礎修煉外,專攻一種技能,如煉丹、修劍、畫符等等,五花八門。


    顧九命想了想,迴應:“我叫顧九,是刀客部的。”


    “這麽巧,我也是刀客部的!”貝零欣喜,爾後一頓,奇怪,“我怎麽沒在刀客部見過師姐你?”


    雖然招收大會當日來報名的人不少,但能通過審核的其實人數並不多。


    分開十二個部便更少了,幾乎每個部也就□□人,每日上課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可能不認得。


    “我剛進門的。”顧九命似笑非笑。


    “這樣啊,原來是師妹,我看師妹看書看得入迷,其實我是一直想找個人交流一下,但是這裏的人都太專心任務了。”


    “說說看。”顧九命攏袖望著她,起了興趣。


    “你知道這些書冊著作者都是誰嗎?可靠嗎?這書裏的內容實在太……”


    貝零一時想不到怎麽形容,卡了半響才說:“與我從前學的頗為不同。”


    這種不同不是指完全相反或者違背,而是一種微妙的相似,但截然不同的觀點,讓她這種有基礎的弟子看著總覺得處處違和。


    顧九命目光一閃,低笑著問:“你有何想法?”


    笑意如凜冬的初陽。


    這個弟子有注意到書中內容。


    不知為何,貝零好像從這個師妹如皓月朗星的雙眼中看見一種長輩對小輩的……關切?


    “這書裏講的道,太闊達太大智若愚,可刀是屠戮的工具,沒有殺氣就不是刀,這兩者難道不衝突嗎?”


    貝零原本以為她是個師姐,又見她看書看得認真,才上前來交談。


    可現在知道人家是師妹了,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跟眼前這個剛進門的師妹講這些事情,但碰到這個師妹漠漠的眼睛,她下意識就開口了。


    顧九命捏起書冊,溫言道:“心境上的道,和刀上的道,並不矛盾。”


    “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刀上殺意凜凜,心境上豁達容納萬物嗎?刀難道不是一種唯我獨尊的武器嗎?”


    顧九命聽著貝零的話,忽然起身把書冊小心地放迴書架上。


    貝零注意到她對書冊的態度,對這個師妹多了幾分親近,她也是愛書之人,不然不會挑這個任務來接。


    “跟我來。”顧九命轉身離開藏書閣。


    貝零一愣,把書和玉簡一起放下,跟著顧九命離開藏書閣。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露天訓練場,一身白衣的女子隨手撿了一把長刀站在風雪中,刀刃上的寒意映著她銳利的輪廓。


    勢起,風雪相隨,順著冰涼刀身飛舞。


    顧九命拔刀而舞,劃破風雪空氣,不柔不弱,霸道張狂。


    她的刀像深夜一抹落星,拖拽著冗長的尾巴,劃亮半壁山河,震天撼地,驚雷滾滾。


    如山崩如地裂,氣勢如虹、兵臨城下。


    “刀的殺意是對人,遵循本心,道並不意味著偽善,道是很公平的,它允許這個世間的弱肉強食。”


    她一個旋身,引動天地靈氣,烏雲壓下,暗雷湧現。


    “一切都不過本心罷了,狼吃兔子,狼就是惡嗎?那兔子吃草,草又有何過錯?以這樣狹義的觀點去看待道,本身就踏入了一種謬誤。”


    顧九命的聲音和著驚雷,竟震得人心神搖曳。


    一刀劈出千萬戰意,生死之差,差之分毫,紅塵業念,對鏡自明,何人能逃脫?問心無愧者罷了。


    貝零看呆了,看著眼前這個在烏雲壓頂下舞刀的女子,聽著她的戰意凜凜的話,半響說不出聲。


    壓不住了!


    顧九命表麵看著輕鬆,其實體內的靈力已經被天上的雷勾得亂竄,幾乎要在她的體內奔湧炸開。


    她心意牽動,引得天雷轟鳴,一絲電流炸落,劈入刀中,流遍全身。


    時機到了!


    她的刀猛地一墜,陡然收勢,她來到貝零麵前,有些急地把刀塞到貝零手裏:


    “我要閉關突破了。”


    “什……麽?”貝零像是被人猝不及防捅了一刀似的懵然。


    顧九命來不及跟她細說,她這下著實有些狼狽,她沒想到給弟子示範一下舞個刀都會壓不住靈力,而且還引來了天雷。


    對,就是天雷。


    她嘴一抿,連忙對貝零說:“去找封嘉賜,讓他開啟護山大陣,馬上!”


    說著,她不敢踏古卷飛行,怕飛著飛著被雷劈死,隻能運轉卦步,兩下消失在貝零麵前。


    貝零瞪著一雙眼睛,還愣神呢,那個自稱剛入門的師妹已經沒影了。


    她抬頭望望天,哦,天雷要劈下來了。


    什麽時候才會引得天雷劈下來著?


    好像是……要有塑靈真人突破超凡之境時?


    這什麽門派啊?新招的弟子要突破超凡之境?


    她茫然地去找封嘉賜,講清楚顧九命的交代,便看見他麵色驟變,先是一凜,又一白:“什麽?天雷?”


    一直在室內的封嘉賜沒留意到外麵驚天動地滾滾而來的烏雲和天雷。


    貝零從封嘉賜的眼裏看見荒唐,瞧,覺得荒唐的不止她一個,所以不是她的問題。


    護山大陣很快升起來,剛剛開啟的時候,整個藏山都亂了,突然開啟護山大陣得是出大事啊。


    大家第一個反應就是被八派打過來了。


    然後慌張地出門一看,傻了,那籠罩整座山的烏雲,還有那些在雲中翻滾,帶著煌煌天威的天雷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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