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說書人神采飛揚, 唾沫直飛, 時不時地敲一下醒木, 底下坐著的大多是普通百姓,最喜歡聽這些豪門貴族裏的稀奇事, 聽到精彩處, 嘴裏瓜子都忘了嗑, 一雙雙眼睛直愣愣地瞧著看台, 生怕錯過了半個字。


    徐妙錦聽那底下越說越離譜,什麽女子紅顏禍水, 禍國殃民,天生不祥,去他大爺的,徐妙錦簡直想問一句,難道這說書人的母親就不是女子了?


    她冷了臉色,想要下去教訓教訓那說書人, 又覺得為難。


    這說書人同往日尋釁的閨閣女子不同, 他畢竟是個男子,這大庭廣眾之下,也實在是說不清。


    謝娉婷黛眉微蹙,拉住徐妙錦的手, 索性安定地坐下來, 繼續聽那說書人言語。


    徐妙錦一臉錯愕,問道:“呦呦,你不生氣嗎?還繼續坐在這兒聽?”


    謝娉婷微微一笑, 她素手拿起一旁的茶壺,替徐妙錦斟了一杯茶,不慌不忙地說道:“總要聽聽他還能編出多精彩的故事,背後又有怎樣的人指點。”


    徐妙錦飲了一口茶,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繼續聽那人胡謅。


    忍了幾刻,那說書人總算是講完了一段落,到了下場休息的時候。


    那蔣先生收了茶樓老板幾吊錢,便拎著說書的物什出了茶樓。


    謝娉婷朝著摩拳擦掌的小四望去,笑道:“小四小五,現下要麻煩你們跟上那位蔣先生,瞧瞧他去了何處。”


    小四正愁一身功夫無法施展,聽見這話,眼裏簡直放光,她高興道:“奴婢領命。”


    小五:……


    既然小四這麽說了,那她就隻能跟小四一起上了。


    二人悄悄下了樓,跟著那蔣先生往深巷裏去,才跟到一半,便見一瘦弱公子將那蔣先生攔住了。


    小四戳了戳小五,悄聲問道:“小五你會讀唇語,看看他們說了什麽。”


    小五英氣的眉頭皺了皺,仔細瞧著那年輕公子的動靜。


    巷子裏兩人相對,不過說了兩句話,便見那公子拿出一錁銀子,遞給了蔣先生。


    那公子偷偷摸摸迴首看了一眼,又不放心地囑咐了蔣先生一句,蔣先生接過銀子,慌慌點頭。


    話罷,兩人便鬼鬼祟祟,分道揚鑣了。


    小五聽到兩人方才的對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茶樓裏徐妙錦等得焦急,忍不住問道:“小四小五怎得還不迴來?畢竟是兩個姑娘家,可別出了什麽事,我之前倒還沒注意過,你身邊何時多了這兩個小丫頭?”


    謝娉婷順著外圍的欄杆往外看,隻見兩人已經趕迴來了,她黛眉微舒,笑著說道:“殿下臨走時,將小四小五兩個人送了來,他說若有事,皆可吩咐她們,想來殿下的人,定然都是有些功夫的。”


    徐妙錦明了似的一笑,她甜甜道:“你看殿下對你多上心,我從前倒是聽韓偓提過,殿下手底下的人都是要經過重重選拔的,女子就更不容易了。”


    謝娉婷想起那人的眉目,心尖一軟。


    不過一會兒,小四小五兩人便來迴話了,小五難得主動開口說話,她迴稟道:“郡主,那說書先生進了巷子,便與一個年輕男子接了頭,那男子給了蔣先生大量銀錢,叫他千萬保守秘密,還讓他繼續在這茶樓裏說書。”


    謝娉婷微微一愣,她倒是沒想到這背後之人居然是一個男子。


    敗壞她的名聲,傳出殿下與她的婚事不祥,這都不像是男子做出來的事,畢竟,那人這樣做了,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小四接著說道:“郡主,奴婢怕打草驚蛇,隻能將那說書先生打暈了,從他腰間發現了這個。”


    話罷,她將手中的物件遞給了謝娉婷。


    謝娉婷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王府的腰牌,以往母妃派人出去采買,都要先給采買的下人一個腰牌,腰牌上有的姓名,更有支出銀兩的多少。


    她撫著腰牌上的名字,心中卻更加疑惑,為何這上頭寫著的是母妃的名字,卻沒有支出銀兩?


    謝娉婷問道:“你可看清了那給銀子人的長相?是不是咱們府裏的人?”


    小四苦惱地皺了皺眉頭,“奴婢也不過才來王府一日,實在也沒見過幾張麵孔,但瞧著那人的模樣,是個讀書人,家境不大好。”


    謝娉婷想了半天,府裏除了哥哥和容容,就沒有其他讀書人了,族學裏頭倒是有不少,可族學裏男女分席,她實在想不出,哪個讀書人不想著籌備春闈,而去幹這些全然沒有好處的事情。


    此時在這裏想太多也是毫無用處,謝娉婷索性收了腰牌,打算迴府問問母妃,她近日放出的牌子裏,到底是哪一個沒有寫支出銀兩的。


    除此之外,還得派人盯著這個蔣先生,此次出門,並沒有帶趁手的侍衛,她們一群女子,即便捉住了蔣先生,恐怕也問不出他背後的人是誰,不如迴了母妃,明日派兩個侍衛過來,捉賊捉髒,不露風聲。


    謝娉婷心中有了成算,一時也不再糾結此事,她瞧著底下熱鬧熙攘的街市,說道:“今日不能無功而返,總要給祖母尋個寵物迴來,祖母從前養過狼狗,後來那狗隨著祖父一塊兒老了,祖母便再也沒養過活物了,妙錦你可知道,什麽物種溫順好養,又喜歡動彈的?”


    徐妙錦默了一瞬,這可難為她了,往往犬類溫順的不愛動,愛動的不僅不溫順,還會拆家,如此想來,恐怕也隻有鬆獅犬好養活一些,隻是鬆獅犬毛發旺盛,到了春季要脫毛,毛發沾在衣衫上,也是極為難受的。


    徐妙錦瞧見遠處的攤子上擠滿了人,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拉著謝娉婷下了茶樓,笑著說道:“我知道了,若說溫順又愛動,雪橇犬是極好的,原本是西北一代用來拉雪橇的犬類,後來有商人將它們帶迴燕京馴化,便風靡一時,給老夫人當愛寵,再適合不過了。”


    話罷,她又頓了頓,喜滋滋地說道:“最妙的是,這雪橇犬長相同狼犬有些類似,老夫人早先養過狼犬,應當對其感情頗深。”


    謝娉婷微微頷首,便隨徐妙錦到了攤子上。


    一排排竹籠擺放整齊,各式各樣的犬類低聲叫喚著,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謝娉婷心下一軟,她俯身去瞧那些小生靈,有的還不會睜眼睛,柔弱地依偎在母狗身邊,有的身上毛茸茸的,一雙眼睛純淨烏黑,歪著頭瞧人,能把人的心腸都軟化。


    不過也有些不太老實的小家夥,譬如她腳下的那一團,也不知是不是看管的人忘記用竹籠將它裝起來了,竟然就這樣放在地上,它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扒了扒她的裙擺,又無力地將頭垂了下去。


    那賣家也是個眼尖的,瞧出來這兩位姑娘不是普通人,於是笑著湊上去說道:“兩位姑娘相中了哪一隻?那地上的是患了病,不能動彈的,恐怕入不了二位的眼,不如來這邊瞧瞧。”


    徐妙錦問道:“你這裏可有雪橇犬?”


    賣家慌忙點頭,笑著將人往裏邊引,邊說道:“這西市,就隻我這家店鋪的雪橇犬最機靈溫順,保準不讓二位姑娘失望。”


    “這隻是滿了月的,可結實了,保準好養。”


    謝娉婷瞧著竹籠裏的小東西,它那兩隻湛藍的眼睛正認真地盯著她,小尾巴搖了搖。


    她心中微定,又瞧了眼趴在地上毫無生氣的那隻犬,索性道:“店家,便要竹籠裏的那隻和地上的那隻,您開價吧。”


    店家第一次瞧見這樣爽快的客人,一時喜悅應下,想到地上那隻犬,又憂心起來。


    倘若姑娘買迴去,那狗沒養活,豈不是砸了他的招牌?


    謝娉婷自然看透了他的想法,說道:“無礙,倘若出了事,我們自己攬下。”


    店家樂嗬一笑,應道:“好嘞,那我給您送上馬車?”


    *


    臨潼驛站的那一夜總算是有驚無險,韓偓一行人逮住的那個小賊審問了半天,也隻知道這批賊人不過是充州臨近地區逃難的人。


    雖然督察災情的官員主要上報的是充州,但事實上,充州臨界的幾個州都有傷亡,隻是充州到底是靖王的封地,底下官員都看著皇帝的臉色辦事,哪裏不知道靖王在皇帝心中的份量,隻好著重勘察充州的災情,暫緩其他州的救濟。


    逃難的這群人不在少數,其中有不少練家子,他們打探到皇帝給充州撥款賑災,卻對臨近州城的災情視而不見,心中憤憤不平,這才決定聚集人手,劫走糧草。


    那小賊人倒是個例外,他本是個乞丐,臨時被拉過來充數的,所以其他賊人逃跑時並沒有顧上他。


    周懷禛連上三道奏疏發往燕京,至今杳無音信,他想起父王摳門的性子,便也知道,此次父皇便是打算要他拿賑濟一州的糧草,去緩解所有地動州城的災情。


    周懷禛接過韓偓手中的奏報,即便不看也知道,必是戶部又在哭窮,他劍眉微蹙,露出一抹冷笑。


    羊毛還是要出在羊身上,端看其他人敢不敢薅了。


    自殿下和郡主和好後,韓偓許久沒見過殿下這樣的冷笑了,他緩了緩心中的涼意,接著將手中的一封信遞了上去。


    韓偓心中暗道,果然還是暗三有主意,叫他先呈上朝廷的奏報,再將郡主的信件呈上,如此一來,剛好中和一下殿下的脾氣,省的他們底下人遭殃。


    卻沒想到,殿下打開信後,麵上一寸一寸更冷了。


    隻聽他尊貴的殿下頗有些不自信地問道:“韓偓,你說,孤近日是不是真有些嚇人?”


    不然為何呦呦給他的信上,隻有“安好,勿念”四個字?!


    韓偓默默垂了頭,癟著嘴說道:“也許是郡主那時剛好沒墨了,又怕您著急接信,這才急忙送了來。”


    一旁的暗三:……


    作者有話要說:專欄預收求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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