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場中一片靜謐,好一會兒後,熱烈的掌聲才爆鳴起來。


    迴到了後台,尚秀秀和張小天打了個招唿,便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張小天知曉這個姐姐是在醞釀第二個節目的情緒,並未打擾。


    他也並非閑坐,而是獨自抱著琵琶,腦中閃現音符,手指放在琵琶弦上方虛彈著。


    兩分鍾後,舞台上熱場的主持人結束串詞,尚秀秀迴到了舞台上,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


    如此數個節目後,張小天上場了,底下卻是嘈雜起來。


    “這人是誰?”


    “應該是尚大家找的表演嘉賓吧?”


    “沒聽說有這麽個藝人啊?新人麽?”


    “我知道此人,名叫張小天,據說是天方公司的年輕天才,三十歲不到的宗師。”


    “宗師,這麽年輕的宗師?!”有人驚歎。


    “可是就算他武道上厲害,可這是勞軍表演啊,難道他要在上麵表演一套武技?”


    “不會吧?”


    “那也挺有意思的,宗師的武技,好奇!”


    “……”


    無數議論聲讓台下嗡嗡作響,不複尚秀秀表演時的安靜。


    張小天一撩袍角,坐在了中央圓台的凳子上,手一翻,一個琵琶來到手中。


    沒有什麽熱場的話語,沒有什麽對自己所要演奏曲目的介紹,手指一動,樂聲已是響起。


    不激昂,不煽情,也沒有什麽令人驚豔的技法,淡淡的,平鋪直敘的,就像是一條靜靜流淌的河。


    但是,就在這平淡的韻律中,台下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是的,所有人都從這“平靜”之音中聽到了一些不平靜的東西,那是蘊藏在大河深處的狂潮,那是即將爆發的火山,那是憤怒,是不平,是激烈……


    手指從琵琶弦上飛快的拂過,快的隻剩下幻影,但每個音都幹淨而充滿顆粒感。五指明明如同粘在琵琶弦上一般,但卻靈活無比,每一次的撥動都恰到好處,似乎不肯浪費一絲力氣。


    悠悠而又平淡的曲調流淌著,但卻因為其下所壓製的那將發卻一直不發的暴戾,讓人覺得有些壓抑,一顆心似乎被吊在那裏。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被這詭異難言的曲調吊到了嗓子眼的時候。


    咚!


    一個重音十分突兀地響起,震的所有人心中一跳。


    頂級的銅板琵琶發出巨大而又渾厚的鳴響,五指撥動的速度陡然上了一個台階,琵琶音調驀然拔高,在肩關節的帶動下,緩緩以一種沉凝、堅實以及不可阻擋的氣勢,向著高昂的音區進行!


    那壓抑的情緒一下爆發了出來,現場的所有聽眾也都隨之將情緒釋放了出來。


    這種壓抑後的爆發,著實讓人有一種飛上天的爽快感覺。


    “咚咚咚咚咚……”一連串雄渾激昂的高音,它的每一個音節都如同一隻大錘擊打在台下眾人的心上。


    河水掀起狂潮,火山開始爆發。


    張小天的手如同蘇醒過來的精靈,在琵琶弦上幻起一道肉眼看不清的影子!


    一陣遠比剛剛迅猛得多的音流,如同鋼鐵洪流般,夾雜著電閃雷鳴,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朝高音區奔湧而去!


    張雲嶽握緊了雙手,指甲緊緊的掐入了肉裏,他卻一無所覺。而在現場,許多年輕人都與他一樣失態。


    每個人的神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攫住,心中仿佛一緊,似有一股悲壯掠過。


    音符在最高點時戛然而止。


    片刻的沉寂後,如同江河倒貫般的音符,帶著強烈的節奏感飛快響起,讓人覺得似乎渾身的血液都跟著沸騰起來!


    咚咚咚!


    一個又一個重音響起,無限拔高,刹那間,輝煌的音符充滿了整個演武場,迴蕩在寂靜的空間中。


    琵琶聲止,鴉雀無聲,十息之後,才有爆炸似的掌聲響起,經久不息。


    後台的尚秀秀睜開了眼睛,長長出了一口氣,眸子明亮如星星,滿是讚歎之意。


    台下張雲來也睜開了眼睛,看著圓台上一襲白衣,俊朗挺拔的青年,心道:“此子果然不類常人,從孟軻島那種鬼地方出來,不僅能以遠超常人的速度進階宗師,同時藝術修養也十分不凡,也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這一瞬間,張雲來對張小天產生了極大的認同感,越發覺得自己讓此子認祖歸宗的想法是正確的。


    舞台漸漸暗了下來,當啷——,一陣琵琶聲在黑暗中響起。


    隨後,兩道光柱落下,打在圓台上,和圓台前的位置處。


    圓台上依然是張小天端坐,而在圓台前,虛空中,一身綠裙的尚秀秀則是跪伏在那兒,雙手置於頭前,右手中還拿著一柄折扇。


    咚咚咚咚咚~~~!


    白皙的手指不停地彈動,張小天的身體也隨著搖擺,帶起一連串酣暢淋漓的強連音,每一個音符都透著堅定,好似衝破黑暗的光明,於絕望中升起的希望。


    隨著音樂尚秀秀動了起來,這一動便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她的舞蹈可也是一絕。


    她的動作悠然愜意,如同遨遊在無垠的太空,自由地遠思長想。


    她的腰肢搖擺,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來、又像是往。


    是那樣的雍容不迫,又是那麽不已的惆悵,實難用語言來形象。接著舞下去,像是飛翔,又像步行;像是屹立,又像斜傾。


    不經意的動作也決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應著琵琶聲節奏而動作。


    纖細的翠綠羅衣從風飄舞,繚繞的長袖左右交橫,絡繹不絕的姿態飛舞散開,曲折的身段手腳合並。


    啪!


    散發著彩芒的折扇被打開,舞蹈中頓時又多了一絲神韻。


    清顏綠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仿佛如水的精靈般從夢境中走來。


    天上一輪圓月如宮鏡高懸,月下的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時開時合,似筆走遊龍繪丹青,若行雲流水舞清風,玉袖生風,典雅矯健。


    琵琶聲漸漸變淡,清泠於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筆如絲弦,轉、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在空間中揮盡情懷。


    妙啊!


    剛才還在琢磨著如何勸說張小天的張雲來,頓時滿腔心思都放在了尚秀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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