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一直認為,他表露出的情感來自於定義下的程序,他擁有情感,但擁有不意味著他會感受。


    如果他被人打了一拳,他會模擬出疼痛,但他不會由內產生憤怒。


    不過,這些話是他在一群科學家的圍擁下,從兩人的交談中聽到的對自己的評述。


    他想到要和這個人類說再見,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是一種蔓延至全身的壓抑和不通暢。


    難過,他剛從陳知朋友嘴裏聽到的詞,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好像可以和這個詞劃等號。


    他簡單地表述了自己的感受:“我好像很難過。”


    他其實很想再一次問她,你給我起了名,現在我要走了,你不難過嗎?


    他的腳步沒停,他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卻沒給那個人類迴應她的機會。


    陳知在原地愣了好幾秒。


    他剛說了什麽?他很難過?


    不對呀,他不是仿生ai嘛怎麽會難過呢?


    然而她還沒問出口,z已經走遠了。這次他沒蹲路邊裝消防栓。


    陳知轉身給夏曉曉發了條消息:


    [橙汁:z走時跟我說他很難過是什麽操作?]


    抬眼時忽然看見小區門口有人穿著件很熟悉的工作服,背後印著幾個明顯的字:戴維人工智能。


    穿著這件衣服的人,儼然是那日撞見她舉著一把剪刀的帶隊男人。


    *


    陸薄安向小區保安打聽完情況後,一轉身就看到張熟悉的臉。


    小女生嘴角掛著靦腆的笑容,長衫中褲,頗有靈氣地跟她打了個照麵。


    “你好,我們見過麵你還記得嗎?”


    陸薄安作為戴維人工智能公司的警衛隊長,經常被人調侃脫下製服人設挺符合溫暖陽光的大哥哥,穿上製服就是像是位打狗的。父母安排過幾次相親,對麵一聽到他是做安保類工作的,笑容就凝固了。


    他每次都很想解釋自己是全球500強數一數二的人工智能公司的警衛隊長,月收入比政府編製公務員都高得多。


    還沒說呢,五個姑娘四個上了個廁所就不見了。還有一位甚至沒上廁所接了個電話就溜了。


    所以他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在穿製服的時候被女性搭訕或是打招唿。


    麵前的女生還在等他迴應。


    “我記得!”他想起了那日在餛飩店拿著把剪刀和他對眼的女生。


    “嗯……其實我看你眼熟就想來打個招唿沒想到真的是你。”女生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問,“你來這做什麽呀,還是找上次那……”


    “因為有店鋪影像拍到過他在這附近,我就四處問問。”他摸了摸發頂,今日出門他有好好弄過頭發,應該不難看。


    女生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斟酌了須臾,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有什麽線索了嗎?”


    陳知力圖裝作不經意的試探,在陸薄安眼裏成了她想多和他說說話的羞赧。


    他覺得這小女生和他們公司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也不像那些煩人的記者,就很誠實地告訴她:“小區保安說沒什麽印象,我估計他偽裝過了。我在我們公司見識過,這些機器的智商不比我們人類低。”


    他沒看到女生低頭鬆了口氣,又抬眼微笑地跟他再見。


    要不要……陸薄安心底露出了一個微妙的想法。


    還未開口,工作用手機響了。


    “頭兒,我們找到他了!”


    那頭的幾乎是興奮地用吼的。


    若是平時,他一定迴的更響——“太好了!控製住!我馬上過來!”


    不過在女生麵前——“頭什麽頭,別叫的我跟做賊一樣。我馬上就過來,你們先把人看好。”


    他摸摸頭,沒注意女生聽到對話那頭聲音後錯愕的目光。


    “那產品找到了,我先去了。”


    他小跑出幾步忽然意識到自己有話沒說,又怕那邊出差錯。


    隻好安慰自己,有緣自然還會見麵。


    ***


    陳知咬著唇,麵色糾結。


    她和z剛分開就被人抓到了。對方還是衝著他去的專業人士。


    感覺生活真的很不友好……


    “要幫你刷卡嗎?”她在門口站的太久了,小區保安都誤以為她沒帶卡。


    “不了……我忽然想起事還沒辦完。”


    陳知又一次選擇迴頭去找他。她可能沒有辦法幫他,但她從那位警衛隊長和同事的對話中聽到一個路口名,她想去看一看,萬一呢……?


    仿佛迴到了陳知第一次遇到z的那一天,經過的路口信號燈包括馬路上的智能車輛全部癱瘓了。


    她忽然想通了那一日發生了什麽。


    她剛開始學車時因為和智能車相性不合,駕校司機隻好讓她去開傳統的非智能自排車。


    等比她晚學車的學弟學妹已經熟悉智能車操作在馬路上80碼狂奔時,她剛剛超過一輛自行車。


    風水輪流轉,她在一輛輛癱瘓的車輛間穿梭著過了馬路。


    然後在圈了大半個區域的禁止線前刹住了腳步。


    “裏麵發生了什麽?”陳知拉住一位伸長了腦袋的路人。


    “不知道呢,不是演戲就是抓歹徒吧?”


    “……”這兩個差的有點多。


    她想了想,然後彎腰穿了進去。


    “誒誒!你不能進去!”有人喊她。


    “我,狗丟了!”陳知腳下抹油,遠遠丟下一句話。


    假丟狗人士陳知,第一次見識了所謂的一打十。


    泰拳散打空手道柔道……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用人類的外觀行雲流水地單打獨鬥使出那麽多樣式。


    她好像白擔心了……


    如果z說他會長鞭流星錘九節鞭她都不會質疑了。


    世界武術壓縮包了解一下,包你百戰百勝。


    z揮動拳頭時眼神堅毅,她想起他說如果被抓迴去了,他所有的記憶會被清除,迴到出廠狀態。


    這讓她想起荒野的狼,不同於人類之間的名利與一較高下,她看到的是,他想以現在的自己,活下去。


    可惜她進不了戰場,她隻能在一旁看著他。希望他這一次又能逃出來。


    現在是21世紀,人類早已不是拳腳分勝負的生物了。


    有人抓到了機會,舉起了一支槍,槍口不是子彈,而是吸附性物體。


    射出去的那刹那,她想喊他小心,也就是這個時候,角落裏的不起眼的他與他視線相對了一瞬。


    她看到他毫無表情的臉鬆動了一下張開嘴想說什麽的同時手心準確接到了那射來的物體。


    那東西一吸附到他身上,就化成一張電網將他牢牢抑製住,發出“滋滋”的聲響。


    z沒能說出口中的話,徑直倒在了地上。


    陳知捂住嘴,壓抑住自己想衝過去的心。


    她很想說對不起,她無能無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失去了動靜的z被抬上了壓著“戴維人工智能”logo的車。


    她一步一步往來的方向走,心情很亂。


    z倒下時,讓她想起曾經在初中校園裏那一窩小狗崽,它們明明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卻因為待在了不該待的校園,被打狗隊一網帶走時,撕心裂肺的透著網格朝她求助。


    她有時候就在想,人類還真是喜歡主宰其他生命的命運。


    迴到封鎖線前,穿著工作服的人指著她的方向,旁邊是那位警衛隊長。


    她按下情緒,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的狗好像跑進去了。”


    警衛隊長支開旁邊的人,帶她到了一邊。


    “沒什麽關係,不過今天的事不管你看到什麽你能不能不說出去。”


    說出去,說給誰聽能幫z呢?


    不存在的。


    她點點頭。


    她沒注意到自己先前想著事情緒有些差,眼圈有些紅彤彤的。


    於是這可憐模樣又一次被陸薄安誤解了。


    “你還是沒找到你的狗嗎?”


    陳知搖了搖頭,她可能再也找不迴那隻狗了。


    “反正我工作也結束了,你一個女生在外麵也不安全,要不要……”陸薄安思考著這樣會不會太過於主動,讓麵前的女生害怕,但還是低了幾個調說出了口,“我幫你一起找?就當交個朋友。”


    “啊……?”陳知一時沒反應過來。


    為什麽聊著聊著突然這人就要幫她找狗呢。


    “不,不用了,謝謝你。”


    自己撒的謊,哭著也要編完……


    她怕被看出破綻,急著離開。


    還沒走出幾步又被叫住。


    背後的人話語裏有些難為情的成分:


    “請問,我能要你的聯係方式嗎?”


    陳知:???


    放心,生活今天不友好,明天也會繼續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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