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許鹿和鄭盈盈一起迴房間,酒店前台十分上道,給她們安排成了對門。


    臨上樓前,許鹿看見梁文謙叫鄭盈盈單獨說了幾句話,她今天已經套鄭盈盈太多話,再問怕打草驚蛇,兩人聊著山城的特色小吃,各自刷卡開門。


    許鹿進門後直接紮根在玄關,她做好持久戰的準備,搬了把椅子過去,再把晚飯時在酒店旁邊超市買的水果放旁邊桌上,邊吃邊玩手機,同時每隔兩分鍾抬屁股從貓眼觀察對麵的動靜。


    鄭盈盈並沒有讓她等太久,或者說梁文謙有點迫不及待。許鹿吃完一個橘子,剛抓起一根香蕉時,對麵傳來開門的聲音。


    許鹿挪開椅子,湊到貓眼前去看——


    鄭盈盈從房間裏出來了。


    她轉身往電梯方向去。許鹿悄悄擰開一點房門,從門縫裏看著她拐進電梯間後,迅速抓起椅子上的手機,抽出房卡,尾隨上去。


    手裏的香蕉都忘記放下。


    她先在轉角的地方暫停片刻,聽著電梯開門、關門後,才走過去。


    鄭盈盈乘的電梯一路上行,許鹿緊隨其後搭乘另一部電梯,按二十八層——


    開會的時候她已經從鄭盈盈那裏得知,梁文謙住在2805號房間。


    山城的老牌酒店,隱私設施相對落後,不用刷卡就能往上走,許鹿出了電梯,拐進客房走廊,果然看見鄭盈盈推門進房間的身影。


    二十八層是酒店的頂層套房,整層隻有寥寥幾間,水晶燈將寬闊的走廊照得燈火通明,印花羊毛地毯柔軟吸音,將許鹿的腳步聲完美蓋住。


    她在破落小旅館捉過無數次奸,這種地方,還是第一次來。許鹿輕手輕腳的趴在2805的房門上,為解鎖了新的捉奸場景激動,卻也犯愁。


    以前在小旅館,房間門質量特別次,擰兩下就能開,有稍微好點的,像快捷酒店,也能想辦法從打掃客房衛生的阿姨那裏借到房卡,但現在麵對著豪華套房的雕花實木門,她突然有些束手無策。


    裏麵倒是還沒有動靜傳出來,可能偷情也講究前.戲,許鹿聽了片刻,站在梁文謙門口想辦法。


    硬闖肯定不行,要不就到對麵樓上找位置偷拍,但她這次輕裝上陣,以為借著臥底的身份近身就能拍到證據,根本沒帶長焦相機。


    遠處電梯“叮”一聲響,稍過片刻,一個酒店服務生推著餐車轉過來。


    許鹿立刻轉身,背對著他,想了想,幹站著也不行,於是東張西望地瞅門牌號,假裝找人。


    按規定,這層是不允許有閑雜人晃悠的。


    服務生在她身旁停住,帶著點打量的目光詢問:“請問您是哪個房間的房客?有什麽需要嗎?”


    “我來找我們經理,有點忘記房間號了……”許鹿笑笑,嘴裏念叨:“是2805還是2806來著……看我這記性。”


    酒店今天確實入住了不少公司團體,服務生心裏清楚她說的這兩個房間入住的什麽客人,但礙於規定,沒有接她的話,他準備先送餐,等送完餐,這女孩還沒走,再勸她下去。


    許鹿站在2805門前徘徊,服務生站在2806門口,按門鈴。


    門開。


    許鹿背對著2806,聽見服務生說:“先生,我來送您訂的宵夜。”


    然後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你怎麽在這裏?”


    許鹿:“……”


    許鹿穿的還是白天那一身,不修邊幅的樣子好認極了。


    她僵著身形,一手握手機,一手握香蕉,完全想不到陸儉明跟梁文謙居然住對門!


    該怎麽辦……


    服務生恍然道:“您二位認識?這位小姐剛剛還說在找人,不記得房間號了。”


    許鹿心裏一動,調整好麵部表情,轉過來,對上陸儉明微挑的眉頭,肯定地點頭:“我是來找你的。”


    陸儉明穿著件浴袍,一手把著門邊,聞言麵上露出一點意外,他側身放服務生推著餐車進去擺餐,然後才收斂神色:“找我幹什麽?”


    並不幹什麽……許鹿答不上來,緊張地攥手指時,右手的觸感提醒了她,她抬手向他示意:“我給你送香蕉來!”


    陸儉明盯著那根硬梆梆的香蕉,姿態抗拒,目光懷疑。


    服務生將宵夜在餐桌擺好,推著餐車出來。


    當著外人,陸儉明不好說什麽,隻道一句:“進來吧。”


    他推門迴房,許鹿戀戀不舍地看一眼2805的房門,跟著一起進去,然後停在玄關,不動了。


    站這兒還能聽下對麵的動靜。


    陸儉明見她不往裏走,側頭看她一眼。


    許鹿說:“孤男寡女的,你還這樣著……我就在這兒說吧。”


    陸儉明晚飯沒吃多少,開會消耗精力,迴房後便點上一份宵夜,服務生敲門時,他剛洗完澡,裹著件浴袍就開了門,誰知道外麵還站著個把他氣半死的睫毛精。


    “我哪樣?”陸儉明嗆她。


    他發梢帶著潮濕的水汽,離得近些能聞見好聞的沐浴露香味,許鹿盯著他露出來的胸腔,胸肌的輪廓清晰卻不過分,是恰到好處的堅硬結實,再往下,腹肌的溝壑隱約浮現,又隱沒在交疊的浴袍下。


    玄關的燈暖黃,許鹿莫名覺得熱,瞥開眼說:“不像樣。”


    陸儉明順著她的目光低頭掃一眼浴袍前襟,因為裹得隨意,隨著開關門,是有些散落,但也不至於她敏感成這樣。


    他心裏覺得有些好笑,攏著衣襟係緊腰帶,恢複一本正經的模樣:“說吧,什麽事?”


    哪有什麽事,許鹿雙手捧著香蕉,擺出恭敬姿態:“我在樓下吃香蕉,覺得這香蕉特別甜,心裏想著,這麽好吃的香蕉,陸總吃不到,該多遺憾,就拿了一根給您送上來。”


    陸儉明一臉“你有病嗎”的表情。


    許鹿往前遞。


    陸儉明不接,伸手去開門,放這無聊的神經病出去:“這麽好吃的香蕉,自個兒留著吃吧,心意領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許鹿擎等著出去抓梁文謙的奸,嘴上遺憾,眼裏放光,正要出去,突然聽見對麵一聲響動,她按住陸儉明開門的手,湊到貓眼前往外看——


    鄭盈盈從梁文謙房裏出來了。


    這麽快?


    才十來分鍾,不符合她對那事的認知啊,難道梁文謙他有什麽毛病……但仔細看,鄭盈盈還規矩地穿著原來的裙子,梳起來的頭發也紋絲不亂,麵上也一切如常。


    難道根本沒發生什麽?


    她對著貓眼愣神,陸儉明右手被她抓著,隻能抬起左手,曲指往她臉邊的門上敲了下。


    許鹿嚇一跳,一把按住他作亂的手,放開他開門的那隻,豎起食指衝他噓聲——鄭盈盈還沒走遠呢。


    剛才還害羞到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人,眨眼間將他兩隻手摸了個遍。


    也不知道哪副麵孔是真的,陸儉明至今都看不清這女的到底什麽路數。以為她是個草包,她在北大拿3.89的成績,以為她術業有專攻,她結結巴巴說個狗屁不通,然後拿著根香蕉跑上來裝沒事人。


    跳脫的像隻袋鼠……陸儉明從她手心裏抽出自己的手,沒好氣地問:“做賊呢你?”


    許鹿充滿暗示地小聲說:“我看見鄭盈盈從梁副總房裏出來,這合適嗎?”


    “鄭盈盈是他助理,有什麽不合適?”


    許鹿看一眼手機,說:“現在可都晚上10點了。”


    陸儉明抱著胳膊挑眉,視線明顯地打量她。意思是,你不覺得自己大晚上出現在我房間,比鄭盈盈還不合適?


    鄭盈盈已經走了,今晚顯然不會再有什麽收獲,陸儉明嫌棄的眼神她看得懂,許鹿“哦哦”兩聲,自覺地開門往外走。


    剛打開門,又停住。


    晚上開會時她把陸儉明氣得掀桌走人,好像還沒跟他道歉。


    學曆背景造假的初衷,是她不希望陸儉明知道她來ts的真實目的,並且想借著專業契合的理由,調到梁文謙身邊近距離調查,沒想到事不如人意,陸儉明不僅一直把她留在總裁辦,還真把她那專業看進眼裏去了。


    她查案是真,但並不是不擇手段,如果因為她的問題,給陸儉明或者ts帶來損失,她過意不去。


    陸儉明早餓了,等著她走了好去吃東西,偏偏她站著不動彈。


    “還有事?”


    趕人的語氣,許鹿轉迴身,長話短說:“晚上看方案那事,對不起啊。”


    剛以為她裝沒事人,現在又來老老實實地道歉,變臉比翻書還快。


    陸儉明一時不知道該調動什麽表情,但會上那段“風水論”是真燒的他肺疼,他繃著臉問:“你環境工程到底學得怎麽樣?”


    我就沒學過環境工程……許鹿硬著頭皮說:“學得不好。”


    “所以,3.89的績點……”


    許鹿用另一個謊言去圓:“我請的代考。”


    陸儉明懷疑:“北大考試能請代考?”


    我就沒讀過北大……許鹿頭垂地更低,羞愧地說著第三個瞎話:“我賄賂了監考老師。”


    半晌,陸儉明冷哼一聲:“你倒是能耐。”


    許鹿微微抬眼瞅他,像個沒考好挨家長罵的學渣,跟家長說好話:“我錯了。”


    認錯態度倒挺像迴事。


    陸儉明被她氣出會議室後,已經考慮過,問題不完全出在她身上,她一個剛畢業的,能有多少經驗,項目方案是否有問題這件事,如果他確信梁文謙懷著別的心思沒好好做,就該請專人來核查,隻是他暫時拿不到證據,又放不下心底那點疑慮,才抓她一個臨時工頂上,最後反而敷衍了自己。


    說起來,褚歆找的那家調查公司也有貓膩,表麵工作漂亮,內裏完全沒查清。


    還有眼前這騙子,當北大是自己家呢,監考老師那麽容易賄賂,代考那麽容易請?


    懷疑一旦滋生,之前所有未細琢磨的事都變得可疑起來。拿下一文一理,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專業?來總裁辦當實習助理這麽多天,一件正事沒幹,除了給他端端水,不是賣草莓就是玩手機,像來正經實習的?


    如今還在外地出差,陸儉明念在她主動道歉的份上,不計較太多:“今天的事算了,先迴房休息吧。”


    許鹿鬆了口氣。


    陸儉明繼續道:“等迴去,我會再讓人查一遍你的履曆,但凡確認你有違規違紀的記錄,ts都裝不下你。”


    許鹿:“……”


    他話剛說出口的時候,許鹿是真實地慌了。


    但轉念一想,鄭盈盈和梁文謙今晚沒幹什麽,明天難道還不幹嗎?隻要他們一幹,她拿到證據,迴去跟薛幼清交差後,也不用待在ts了。


    許鹿放鬆下來,對迴去後的事情不是很放在眼裏,跟陸儉明短暫的恩怨情仇也仿佛即將結束,香蕉還在拿在手上,她再次遞給陸儉明,算是收尾:“這個就當我今天的道歉禮吧,你再拒收,香蕉都要不高興了。”


    話說到這份上,陸儉明接過香蕉,目送許鹿離開。


    香蕉再甜,也比不上五星水準的宵夜,陸儉明隨手擱在玄關櫃上,想起她捧著香蕉吹噓的模樣,哼笑一聲,這開口風水閉嘴吹牛的本事,真是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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