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大門開著,旁邊站著安保人員,聽見她們的來意,拿起對講機跟裏麵核對情況。


    許鹿和陳美珍對視一眼。


    進門是大片的法式園林設計,主樓前一處鏡麵水景,園丁正戴著手套換水。


    保安在前麵帶路,許鹿感覺自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低聲問:“這啥家庭啊?他們家是不是有礦?”


    陳美珍也忍不住自我懷疑:“早年你陸叔叔迴老家,確實說是在ts做高管,也許ts的高管,賺得多?”


    許鹿前幾天愁眉苦臉的跟家裏打電話,許爸許媽關切地湊在屏幕前問她怎麽了,許鹿癡人說夢,說要是能去ts工作一段時間就好了。


    許鹿爸爸逗她:“喲,終於想換工作啦?”


    陳美珍比較走心:“是我聽過的那個ts嗎?”


    許鹿忽略老許同誌的調侃,隻迴答親媽的關懷:“還有別的公司敢叫ts嗎?”


    陳美珍陷入沉思。


    老許不能容忍自己被忽視,湊到跟前找存在感:“乖寶,晚上吃的什麽?”


    許鹿躺在床上,舉著手機胡亂迴答。


    父女倆漫無邊際地瞎聊,陳美珍突然說:“乖寶,你這個夢想,也不是沒有實現的可能。”


    許鹿和許爸同時睜大眼:“怎麽實現?”


    陳美珍用胳膊肘杵了許爸一下:“你記得你舅爺家那個孫子嗎?”


    許爸茫然片刻,“啊”了一聲。


    他是有這麽個遠方親戚,叫陸士誠。陸家往上推兩代,跟許爸爸的奶奶是兄弟,到陸士誠和許爸這一代,兩家幾乎八竿子打不著了,也就早年間,陸士誠父親身體還硬朗的時候,逢年帶著家人迴鄉下祭祖,兩家人才會見麵。


    那會兒許爸一家還住在鄉下,每逢過年,眼瞅著一堆親戚上趕著巴結迴鄉的陸家。請陸家到自己家吃飯,問在哪裏發財,有什麽賺錢的好機會可以介紹給我們家二鳳/狗蛋/鐵柱。


    好一副血濃於水、其樂融融的親情存續畫麵。


    如今陸老爺子年紀大了,很少再迴鄉,許爸許媽也早已搬到市裏奔小康,要不是許鹿提起ts,陳美珍也輕易想不起自家還有這樣一位親戚。


    畢竟陸家向來發達,二十多年前就當上ts高管的陸士誠,讓許爸許媽這種普通人望塵莫及。


    隻是沒想到有這麽望塵莫及。


    能住這種地方,得多高的高管啊。


    許鹿說:“這得董事長級別的高管吧?”


    “那不能吧。”陳美珍不關注新聞,尤其財經新聞,聽她這話,才琢磨著問:“ts的老板姓什麽?”


    許鹿隨口道:“姓陸。”


    陳美珍:“……”


    許鹿:“……”


    兩人麵麵相覷,許鹿難以置信:“媽媽!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你不是說他就是個高管嗎?”


    陳美珍好歹吃過的鹽多些,很快恢複淡定,拍拍閨女的手背:“今天這事兒應該能成。”


    主樓門前站著位靚麗的女士,姿態雍容,迎上她們時笑容得體,話語間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


    許鹿暈暈乎乎的跟著往裏走,心想這麽多姓陸的,陳美珍是不是弄錯了,怎麽說好的高管親戚搖身一變,成了ts集團董事長……她居然有個親戚,是董?事?長?


    然而陳美珍已經跟對方寒暄上了。


    幾人在客廳裏落座,巨幅落地窗外遠看是修剪整齊的草坪,近看有無邊的靜水景觀,客廳的擺件看似隨意,但每一件都透著絲貴氣,比如沙發邊擺著的那對陶藝花瓶,許鹿親眼在微博上見過,說是拍出了天價。


    許鹿悄悄往遠處挪了挪。


    江菀穿著件及膝的刺繡連衣裙,外麵罩著一條駝色披肩,溫柔中自帶一股不容置喙的氣勢,此刻言笑晏晏的打量她:“這是鹿鹿吧?”


    許鹿盡量斂去自己身上的浮躁之氣,力求乖巧禮貌:“阿姨好。”


    “這雙眼睛,長得真漂亮。”江菀不吝誇讚,轉頭問陳美珍,“多大了?”


    陳美珍笑著說:“二十五歲,這麽大人了,還是整天不務正業。”


    “儉明比鹿鹿大兩歲,一樣沒什麽正形。”江菀也拉出自己孩子溜圈,“論起來,他們倆還算是表兄妹呢。”


    陳美珍見過的世麵不多,沒什麽大智慧,但卻有著不同於一般市井小民的處事原則,聽了這話,隻是笑笑,半點不順杆攀關係。


    許鹿也盡責扮演乖巧寶寶,聽著她們聊天,側頭看窗外的景。


    陡地,一道黑色的車影,嗡一聲從窗外的草坪邊閃過,由遠及近,發動機的轟鳴帶著逼人的氣勢,在客廳裏都聽得一清二楚。


    許鹿嚇了一跳,誰啊,在院裏還敢開這麽快,尤其轉彎朝著落地窗逼近的時候,還以為要撞進客廳來。


    正在聊天的兩人停了交談,陳美珍往外看,江菀笑著說:“說曹操曹操到,應該是我那個不著調的兒子。”


    陳美珍順勢提起往事:“我還記得儉明小時候,個子高,長得也招人喜歡。”


    “現在也是大高個兒,就是未必那麽討喜了。”江菀笑道,轉頭吩咐人,讓把儉明叫到主樓來。


    吩咐完,迴頭說:“士誠前兩天帶著老爺子去瑞士療養了,昨天聽說你們要過來,特意囑咐我好好招待你們,當年你們幫忙照顧儉明,事後都沒來得及道謝。”


    陳美珍擺手:“都是應該的,況且也是舉手之勞,談不上謝。”


    說話間,保姆過來,說儉明到了。


    江菀起身,轉到客廳旁的玄關。


    玄關跟普通人家的客廳差不多大,陸儉明正脫外套,聽見腳步聲,漫不經心地撩撩眼皮,又垂下:“誰來了?”


    在外人麵前,哪怕陸儉明剛才真開著車撞進客來,江菀都不會有重話。


    此刻攏著披肩低聲教訓:“在院裏開什麽快車,給人表演雜技啊?”


    提起車陸儉明就煩,皺著眉將外套遞給保姆。


    上午出去時還晴空萬裏,江菀稀奇:“誰惹你了?不是說去試新車,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車都花了,還試個屁。


    陸儉明冷著臉:“不想去了。”


    “不去就不去,少擺臭臉。”江菀瞪他,“有客人在,收收你那少爺架子。”


    這話不用江菀說,他心裏也有數,陸儉明嘖了一聲:“怕我擺架子,你見不就得了,叫我幹什麽。”


    江菀說:“今天的客人不一樣,是你爸那邊的遠房親戚,估計是有事。”


    陸儉明低著頭卷襯衫袖子,聞言嗬了一聲,挑眉道:“多少年沒見那邊的親戚來借錢了。”


    不怪他話語裏帶著三分輕慢。


    陸家老爺子是鄉下出身,後來混出名堂,也從來不忘記自己的一眾親戚,誰找上門來借錢求辦事,沒有不招待,不盡量相幫的。


    早些年,家裏經常有不知道哪門子的親戚,拖家帶口的來,陸儉明對這些倒是無所謂,直到有次來的幾個小孩,滿屋子瞎翻,把他滿世界收集的一櫃子車模摔了個稀爛,從那兒以後,陸儉明看哪個親戚都不順眼,陸老爺子到底偏疼親孫子,也很少再讓遠房親戚登門了。


    “你小點聲,”江菀說,“今天來的是你爸的一個表弟妹,你記得小時候跟我們一起迴鄉祭祖,我們臨時有急事要處理,托他們家帶過你半個多月?後來騰出空了才派人去接你,我和你爸實打實的欠人家一個人情,再說你弄出那麽大動靜,不見一麵不合適。”


    客廳裏,許鹿也在問陳美珍。


    “我怎麽完全不記得了?”許鹿一臉迷茫。


    陳美珍說:“你還小嘛,那會兒你才六歲,正是過年的時候,他跟你鄉下其他表哥一起放鞭炮,你在旁邊捂著耳朵哇哇大叫。”


    許鹿經她提醒,勾出一點模糊的印象,有幾個表兄比較熊,帶著一群小孩,專往人家廁所裏扔鞭炮,鄉下的廁所都是旱廁,炮仗一炸開,那畫麵……


    許鹿點頭:“我想起來了,他們一塊兒炸糞坑。”


    陳美珍哪注意過他們都玩了些什麽,但對於這個玩法……她拍了閨女一下:“這事兒不用提。”


    許鹿應著,在寬敞偌大的客廳裏,小聲問:“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他們家欠我們的一個人情?”


    “算是吧,”陳美珍嗔她一眼,“還不是為了你,不然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我也想不起來,更不會拿這事來找人家說項。”


    許鹿當然清楚,陳美珍今天豁出老臉,都是為了她,挽著陳美珍的胳膊笑得討好。


    陳美珍想起來問:“你剛剛查了沒有,ts董事長叫什麽?”


    許鹿把手機遞過去,百度百科上清楚的寫著“陸士誠”三個大字,旁邊是他的一張商務照。


    “可不就是他!”


    母女倆又咋舌半天,陳美珍意外又感慨,第二次點頭:“這事兒能成。”


    那邊江菀最後叮囑陸儉明:“一會兒說話注意分寸。”


    “知道。”陸儉明懶洋洋地應一聲,落在她身後幾步,拐進客廳。


    江菀笑著,對陳美珍和坐得筆直乖巧的許鹿說:“這就是我那個兒子,儉明。”


    她稍稍讓開身,讓陸儉明高大的身形顯露無疑。


    陸儉明:“……”


    許鹿:“…………”


    短暫的目光相觸,許鹿嗖地從沙發上彈起來:“那個……媽,要不我們就先迴去吧。”


    “怎麽了?”陳美珍看愣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正事兒還沒聊到,怎麽就要走?走了這事兒還怎麽成?


    江菀也愣怔:“才剛來,不再坐會兒嗎?”


    隻有陸儉明來了精神。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陸儉明唇角一抬,一掃剛才進門時的烏雲密布,大馬金刀的往對麵沙發一坐,二郎腿一翹,大尾巴狼似地招唿:“就是,急著走什麽,再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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