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四韶話說的不錯, 那鎖寒蟬確實是個作風放浪之徒, 殿外的魔道弟子見他前來,一聲不吭地拉開了殿門。


    幽綠色的磷火拂過肩頭, 滾過他袖上的一抹流紋,趙畫琸負著手走了進去, 殿內倒是昏暗,他站在原地未動,僅是行了一禮道:“相主……”


    話音剛落, 他便感覺頸項間襲來一陣涼風, 直往他衣裏鑽,趙畫琸神情一凝,一把拽住右肩上那隻柔若無骨的手將人直接拖到了麵前來。


    “呀,你都弄疼人家了……”


    迎麵一股濃鬱的麝香氣息, 還混雜著說不清的味道, 趙畫琸皺了皺眉頭, 忽然覺得今日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鎖寒蟬比平日穿的還要少,白皙的胴.體有一半裸露在外,如果忽略他眼裏不懷好意的神色,那張臉倒還是讓人有心情觀摩一二的。


    “相主,我今日……”


    “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


    趙畫琸聞言訝異的挑起眉梢,道:“既然相主都知道……”


    “那你有沒有興趣答應我一個要求呢?”鎖寒蟬朝他微傾著身子輕輕一笑, 一根手指戳上他胸口道:“例如, 做我的人。”


    趙畫琸迴以一笑, “能得相主青眼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鎖寒蟬歪頭看他, 神情略有些無辜。


    如果此時不是身處魔族腹地,趙畫琸絕對能把眼前這個傷風敗俗的貨拖出去打一頓。


    鎖寒蟬這話一語雙關,可他偏偏裝作聽不懂,兩人對視良久,趙畫琸忽然道:“告辭。”


    言罷,他轉身便走,豈料手下的殿門還未來得及推開,身後便旋來一陣風,垂在廣袖裏的手當即迴擊,卻被他撲了個空。


    這狐狸倒是狡猾的很,一把從他臂下鑽過,兩隻手水蛇一般靈活地纏住他腰身便直接將他整個人往一旁的矮腳塌上擄去。


    期間天旋地轉,趙畫琸再一迴神,上半身已經懸著一個人,鎖寒蟬一手撐在他耳邊,一手撩著他額前垂落的碎發道:“你當真以為本相主看不出你的心思?凡人,跟我玩欲擒故縱你還差那麽點兒火候呢。”


    欲擒故縱?


    即便是身處下風,趙畫琸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分毫慌亂的樣子,他會意一笑,“相主怎麽想是相主的意思,你開心就好,不過在下要提點相主一句,我來是因為仰慕相主想尋求一個依靠,但並非是為了做相主的門下客。”


    “然後呢?”


    忽略鼻尖的不適,趙畫琸微微一笑道:“同樣,我希望相主能理解我,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鎖寒蟬忽然輕笑,一雙美目秋水瀲灩。


    “好一個強扭的瓜不甜,可世界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他撐著手伏低了身子道:“你想尋求依靠總得有能讓人護著的資格,何況嚴四韶不是挺看重你的麽?我怎知……”


    “他若是看重我,就不會把我關起來了。”


    “那你是怎麽出來的?”


    “自然是逃出來的。”


    “那他為什麽要關你?”


    趙畫琸卑鄙了點,直接把嚴四韶上次跟他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轉交給了鎖寒蟬。


    片刻後,鎖寒蟬冷哼一聲,罵道:“王八蛋,老子就知道他那張狗嘴裏吐不出什麽象牙來!”


    趙畫琸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道:“相主就不懷疑我是故意在挑撥離間?”


    鎖寒蟬眯眼道:“人會不會說謊,我一個道行足有數千年的狐妖難道還看不出來?何況嚴四韶那王八蛋還用得著旁人挑撥?看他一眼我就覺得惡心!”


    言罷,他又勝似翻書般換上一張媚顏,勾著趙畫琸下巴道:“不過他說的倒也沒錯,本相主確實是行為放浪,但就是偏好你這口。”


    趙畫琸突然覺得胸口一悶,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他穩住心神,緩緩道:“相主當真想?”


    他問出這話的時候就知道鎖寒蟬的意思了,魔族雖不乏長相出挑的男性,可大多都不喜男風,更何況鎖寒蟬作風淫.亂,哪怕再垂涎美色之人,也未必就敢迎門送人。


    再加上其餘的小嘍囉和魔道弟子,修為不高又長相平平,鎖寒蟬看不上另說,這麽吃窩邊草遲早要在魔道內部引起其餘魔族不滿。


    ……至於他。


    估計是太倒黴遇上的不是個愛好摔跤比武的主兒,偏偏是個……


    “我當然是誠心實意的。”說完,鎖寒蟬低下頭去,一陣熱息噴薄在他臉上,然而還未等更近一步時,殿門忽然被人拉開了一角,露出一個單薄瘦小的身影。


    兩人同時偏頭看去,趙畫琸就發現那人正是昨日去他那裏的少年小七。


    握著門沿的手指幾乎要將兩塊堅硬的木頭扣出個洞來,元棠棣忍了又忍,忍不住想衝進去把鎖寒蟬大卸八塊,可一想到師兄孤身在魔道,他這樣做壞了大事,難免容易招致禍端。


    於是強迫自己在心裏把清心訣念了個百十來遍,他才道:“相主……”


    “滾出去!”


    被攪擾了興致的鎖寒蟬一臉不耐煩,歪了身子壓在趙畫琸另一麵徹底擋住了他的視線。


    元棠棣即便再不爽,也不能坐視師兄羊入虎口,他咬著牙道:“今日是眾弟子應召魔道之日,其餘幾位魔主都已聚齊,就差……”


    下一刻他話未說完,鎖寒蟬直接一揮大袖把殿門猛地關上,迎麵的冷風幽幽卷過他發梢,元棠棣不防倒退了兩步,目光中泛起一抹猩紅,死死地鎖在那扇隔絕了他和師兄的殿門上。


    須臾,他心念電轉間,迅速扭頭朝著來時的方向狂奔了出去。


    與此同時,嚴四韶正煩躁的在原地踱著步,昨日好不容易和銀燕箏見了一麵,誰料想討了一頓打不說,這傻丫頭轉眼間又沒了蹤影。


    心裏不由得對趙畫琸忌怨更深,鍾隱守在一旁未敢叨擾他,隻是一直念著兩年一次的應召弟子大會不容耽擱,猶豫了半晌,終是走向他比了個手勢:“刑主,這弟子大會已經到了時辰。”


    嚴四韶罵道:“關我屁事,讓那騷狐狸去!”


    “可……”


    鍾隱歪了歪腦袋,蒼白的下頜角緊繃,繼續比劃著:“屬下方才已派人去問過,他們說相主忙著辦事,無暇顧及……”


    “辦事?”嚴四韶冷哼一聲,“他媽的除了跟野男人廝混還能辦個錘子的事,滾去找別人,魔族其餘幾個魔主呢,又不是死絕了!”


    “可這是魔君閉關前欽定二位魔主的任務,屬下建議刑主勿要懈怠,免得魔君知道了怪罪……”


    “可可可可你個頭!”嚴四韶一見他磨磨唧唧的樣子就覺得躁鬱之氣更甚,抬手一揮,一隻藥瓶直接砸在了他的額角上。


    鍾隱一向逆來順受,被砸了也不聲不響。


    蒼白的額角很快紅了一片。


    須臾過後,他筆直地跪了下去,繼續比劃著手勢:“屬下不忍刑主被責罰。”


    上一屆弟子應召大會嚴四韶就懈怠過一次,那次被步雲微剝光衣服狠抽了三十鞭子,抽他的人是鎖寒蟬,為此那死狐狸還嘲笑了他許久。


    “媽的!”


    現在那背上的傷想想就覺得蛋疼,嚴四韶看了他一眼,一把拎著他衣襟把他提了起來,“蠢貨,老子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動不動就下跪,你是人生父母養的,又不是出來給人做奴隸的!”


    鍾隱聞言扯開嘴角,露出一笑,繼續比手勢:“屬下就是刑主的傖奴。”


    “……行了。”嚴四韶平日裏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副樣子,抬手蹭了蹭他額角,“疼嗎?”


    鍾隱比劃著:“屬下感覺不到疼,刑主忘了?”


    “行,我忘了。”


    嚴四韶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笑出聲,隨即負著手便打算朝殿外走去,誰知還未出門,迎麵一個青色的身影直接撞了上來。


    方才剛消匿下去的火氣這時又騰地竄了上來,嚴四韶罵道:“你他媽……”


    話到一半他突然頓住,視線微有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那衝撞上來的小侍者道:“你不是昨天那誰嗎?”


    元棠棣此時心急火燎,也再難得顧其他,張口道:“弟子求刑主救命。”


    嚴四韶嗤道:“救命?救什麽命?那騷狐狸大限將至了?”


    掩蓋下眼底一縷淺赭,元棠棣抬頭直視他,直接把鎖寒蟬威逼利誘師兄的事說了,嚴四韶聽完先是一愣,隨即不屑道:“我看他也不是什麽好貨色,求我幹什麽,你情我願的事,他不送上門,騷狐狸會想著占他便宜?”


    “……”


    元棠棣咬了咬牙,反威脅道:“刑主救不救人,弟子自然不能左右,但是……你別忘了那位姑娘……”


    銀燕箏素來是他的死穴,縱使當初她背著他頂撞魔君得罪魔族所有人,嚴四韶也依舊把她妥帖護著,即便是冒著被活剮的危險也依舊選擇把銀燕箏偷偷放了出去。


    可他著實沒想到,這傻丫頭好死不死地看上了趙畫琸,還死纏爛打的貼上去,現在那臭不要臉的主動羊入虎口,銀燕箏不可能不知道。


    也更加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操!”


    怒火攻心,當頭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嚴四韶惡狠狠罵出兩個字,當即大步跨出,直接衝出了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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