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鬩牆


    那晚之後,明遠和林繁思的感情,就好像開了火箭一樣飛速發展著。


    其實也不算,主要是明遠自己這樣覺得的,是以纏磨林繁思的功力和臉皮又深厚了些。


    那天是周末,明遠在外麵找好了暫租的房子,央求林繁思和他一起搬家。


    “繁思姐,我好幾天沒見著你了,我心裏慌得不行——”


    他在電話那頭期期艾艾,像個被丈夫遺棄的委屈小媳婦。


    “好幾天?才兩天沒見,就好幾天了?”


    林繁思不以為意,她太清楚明遠的樣子了,慣會扮豬吃老虎,這會兒裝委屈裝的有多起勁,把她騙過去以後就會有多能折騰。


    “那我也太可憐了,被自己的親哥哥趕出家門,住在陌生的地方,想見女朋友一麵都不行?小白菜地裏黃啊——”


    明遠語氣懨懨,說得自己好像活不下去了似的;搞來搞去,他也就會那兩招,要不裝可憐,要不半哄半迫;可你說奇不奇怪,她林繁思還就吃這一套。


    “……”


    “那,那你稍微等會兒,我收拾一下,再過去。”


    ——得,又乖乖就範了。


    林繁思其實也知道明遠跟她這兒裝呢,可心思著,這兩兄弟說到底也是因為自己才鬧成這樣,除去在愛慕她這件事兒上,明遠又是那麽乖的一個孩子,


    好吧,其實她也有點兒想他了。


    他纏磨她的時候,她麵上嫌棄得不行,心裏卻悸動的很;明遠把自己對她的愛真切表達出來的時候,她心裏就會特別熨帖,有那種踏實的被認同感。


    他除了愛哄騙她耍些心思,旁的卻是一心一意,那種熾烈的柔情愛意她是看的出來的。


    原來這樣的,才是談戀愛;她以前同明安,那算什麽啊?充其量,撐死了算搭夥過日子。


    人的喜歡一旦開了閘,那是止不住的;所以她也漸漸能夠明白,明遠的占有欲是愛的太深,癡迷太過亦不是病態。


    這樣麵貌好看,感情濃烈的少年,她如何不喜歡呢?


    那頭兒的男孩兒,聽她妥協,語氣明顯在一瞬間就欣喜若狂起來,語速都不自覺變快了。


    “那你可要快點兒來,我好想現在就見到你啊繁思姐——,不過你路上還是慢點兒,小心一些,周末街上人比較多……”


    林繁思聽他沒完沒了的絮叨,不由得有些想笑。


    以前怎麽沒發現,他話那麽多,好像自從在一起以後,明遠老是不自覺的,就在她麵前暴露出本性了;想想,有時候還有點兒反差的可愛。


    “好好好,都聽你的,先把電話掛了,有什麽話等會兒再說。”


    明遠這才不情不願地閉了嘴,又幾番遲疑地掛了電話。


    林繁思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把手機收了起來,換了件衣服就出了宿舍。


    照著明遠給的地址,到了地方推門一看,屋裏亂七八糟的,身材頎長的少年正忙的熱火朝天,抬頭瞧見是她,幾歡喜地奔過來,也不管地上的雜物是否重要,連踩了好幾腳。


    “哎——”


    林繁思被一個猛撲,踉蹌著差點兒背過身去,得虧明遠抱的緊,才沒摔著。


    “就不能穩重一點兒,馬上都上大學了……”


    明遠像個小狗似的,深深地聞了聞她身上的味道,又挨著脖子和側臉蹭了蹭。


    “穩重有什麽用,撒嬌的人有糖吃。”


    林繁思不置可否,但還是笑著撇過了臉。


    他抱夠了,稍稍鬆開一些,握著林繁思的肩膀,把她帶到臥室,摁在臥室的小沙發上坐下。


    “你先歇一會兒,等我收拾完了,咱們一起出去逛街,買點兒你愛吃的菜,我給你做好吃的。”


    明遠扶著林繁思的頭發,彎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溫柔的不像話。


    膩歪過後,明遠往她懷裏放了一堆零食,就準備去忙自己的。


    林繁思微微支起身子,拽住了轉身欲離開的明遠的衣角,臉微微揚起的樣子,可愛地明遠想再親一口。


    “我也可以幫你的,反正也不是什麽累活兒。”


    明遠拿開她拽衣角的手,還不忘摸了兩下。


    “但你做,那就是髒活累活;繁思姐,以前都是你照顧我,現在咱倆在一起了,就該我照顧你了,哪兒能什麽活都讓你幹啊——”


    他又彎下腰,抵著她的額頭輕輕蹭了蹭,


    “你能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已經很高興了,所以我得對你很好,非常好,讓你也慢慢的離不開我,然後再愛上我。”


    他胸腔震蕩著,發出滿足的輕笑,這才拿起擱在門邊的掃把,出去打掃了。


    林繁思還有些怔,被這小兔崽子撩的一愣一愣的,好長時候緩不過來神兒。


    這,這死孩子,什麽時候學會這些的?弄得她都,心裏直發顫——


    遭不住。


    ————————————————


    約摸下午五六點左右,明遠終於忙完了,走之前,他手機好像來了消息,就停在玄關看了一會兒,等林繁思轉頭看他,問他怎麽不動了,


    明遠又笑笑,說有有東西落下,迴了房間一下。


    附近就有大型百貨商場,明遠卻拉著她轉頭去了一家花店。


    “不節不日的,買花幹嘛?”


    林繁思微微皺著眉,有點兒不解。


    買就買罷,還買那麽大一捧玫瑰,這要是買菜,能買多少去了。


    明遠不置可否,接過花以後就捧在懷裏,又從褲子口袋裏掏出個不明物體放進花束中間。


    林繁思看了,眼皮直跳,總感覺那玩意兒越看越像戒指盒,


    果不其然——


    她還沒反應過來,明遠已經把花塞她懷裏,然後雙手打開那個盒子。


    “繁思姐,我錄取通知下來了。”


    他沒看她,眼神有點兒閃躲,臉上少見地湧出許多羞怯。


    “其實本來不想這麽急的,但我心裏不舒服,我感覺我太小了,怕你以後不要我;戒指是銀戒指,不值錢,但我心思,得有個東西套住你,我才能安心。”


    他把那泛著冷光的指環從盒子裏拿出來,又執起她的右手,從指尖戴進去,溫柔但又無比堅定——


    “等我到法定結婚年齡,我會用鑽戒,以最莊重的形式向你求婚。”


    他眼神專注又真摯,就那麽直直地望著她,好像要望進她心裏。


    她不知道自己願不願意,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明遠,這種感情是她這輩子頭一迴真正經曆,但心動不會騙人。


    明遠這麽大的男孩兒,前程無量,眼裏本應裝著世間萬物,此刻那雙眸子裏,卻滿滿的都是她。


    等以後他上了大學,更優秀的女孩數不勝數;可現在,他舉著她剛被套上戒指的手,輕吻了一下手背,


    “別的我都不想要,看都不想看,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花兩三年去喜歡一個人了,我隻愛你。”


    林繁思笑著,眼裏噙著淚花,她微微踮起腳尖去抱他,隔著那捧玫瑰——


    “我也愛你。”


    兩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感情是那麽容易消耗的東西,她那時候又是他隔著萬水千山的人。


    是默默無聞,毫無指望地愛了她三年。


    ——她無法不愛這個少年。


    番外.明安


    明家算是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教師,在老家那邊教書。


    他從小就很懂事,學習也好,兄弟倆一個賽一個聽話。


    後來考上南大,父母商量著,說這邊兒的教資更好,輾轉就讓明遠也來了這邊讀中學。


    他毫無怨言,一心一意地照顧著弟弟的學習和生活。


    明安初次見到林繁思的時候,就不可抑製的心動了,很文靜很乖巧的姑娘,他看一眼,就知道他們是一類人。


    就像是上天為他量身定做的另一半,哪兒哪兒都好,再合適不過。


    後來在一起就格外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他愛林繁思,毋庸置疑。


    但愛情也真的是消耗品。


    他們性格太接近了,默契度超高,以至於她所有的想法他都能洞悉,生活毫無波瀾,日子過得像老夫老妻。


    寡淡。


    他知道輔導的那個女孩兒的姐姐對他有意思,對他表白的時候,他看了看那個女孩兒豔麗的打扮,鬼使神差地,沒有說出自己已經有女朋友的事實。


    興許是從前本性被壓抑的太久,錯誤一旦開始,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他越來越覺得女朋友無趣,而那個女孩兒,張揚活潑,渾身上下都萬分吸引他。


    但荷爾蒙沉寂下去,他還是不能放棄林繁思。


    除了情分,適合結婚之外,還有舍不得,


    所以當那張照片被她擺出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做的,是挽留。


    他也苦苦哀求了,說就抱過那一次,馬上就辭職,以後絕不再犯。


    但她態度堅決,很平靜地表示絕不原諒以後,就那麽離開了。


    ——就像做夢一樣,長達兩三年的感情,忽然就沒了。


    他以為自己能熬過去的,左右他也沒那麽愛她了,乖巧懂事的姑娘有那麽多,不止她一個。


    但一切隻是他以為——


    有些感情沉澱下來,被壓在心底最深處,他以為消磨殆盡了,但其實隻是因為沒有失去,有恃無恐。


    所以悔意來的猝不及防又猛烈,在某個不經意間的場景,或是幾句原本無關緊要的話。


    他忽然就想起來,從前,他還和林繁思在一起的時候——


    心尖兒募地泛起細細密密的疼,像被針紮一樣,難受又無從緩解。


    很多時候一閑下來,他就會想,要是那時候沒有鬼迷心竅,他是不是就可以和她有個好結局。


    一旦想了,就又是無休止的痛苦。


    明明是他親手丟棄了那段感情,最後執著於懷念過往的,也是他。


    他說祝福明遠,其實是違心的,因為他知道繁思不喜歡明遠,中間又隔著一個他,他們兩個根本沒有可能。


    那年春節明遠帶著她迴家見父母的時候,他麵上掛著笑,嘴唇咬出血來,才忍住眼眶裏的淚。


    ——他不能流淚,這樣大喜的事兒,他哭給誰看?


    他借口說有點兒事迴下房間,房門關上的一刹那,他就癱坐在地上。


    又突然想起,他從前和她在一起那麽久,竟然從來都沒有往家裏領過一次。


    他差明遠十萬八千裏。


    他眼前模糊一片,顫抖著掏出手機,去翻他們倆以前的合照;翻到底都沒看見,這才想起,剛分手的時候,他已經把手機裏和她有關的一切都刪了。


    他垂下手,渾身脫力;癔症著——


    眼淚忽然就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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