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兄。”唐禹喚了一聲他, 這人從自己的情緒裏醒過來。


    吳江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膽怯。他大步流星的邁上台階, 鐵拳頭把門敲的咚咚響。


    不一會兒,厚重的朱紅大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守門小廝露出頭, 恭敬有禮的問道:“不知道兩位有什麽事?”


    小廝年齡不大,吳江離家之前守門的不是這位小廝,顯然是近來幾年才換上的。


    他耐心的解釋了一遍,“我叫吳江,是這家的二少爺, 你先去通報一下管家。尋他過來。”


    吳江負著大刀,他本就四肢健壯,結實的像鐵柱一樣,此時站在吳府門口還真有一絲少爺的英氣。


    “小的這就去稟報,二公子稍等。”小廝上下打量吳江一番, 他曾想象過主子們經常提起二少爺應當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哪成想原來是一個江湖莽漢。


    一提及二少爺的名諱, 哪怕存在有人冒充的可能性, 小廝還是迅速的去請示了管家。


    管家一聽守門小廝描述的相貌, 心下有些肯定就是二少爺迴來了。這些年不乏一些貪圖富貴之人, 憑著同二少爺有幾分相似來冒充,想過上榮華富貴的好日子。


    可府裏的主子又不是傻的。


    是不是二少爺本人,府裏的那幾位主子可是一清二楚的,哪裏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糊弄的?


    管家慌忙的帶著人趕到門口,府裏的大少爺隨夫人, 端的是學識淵博、五官俊郎。可偏偏生出來的小兒子長相隨了去世的老爺子,粗狂力大。


    因著這份同去世老爺子相同樣貌,家中老夫人、老爺夫人都十分疼愛二少爺。


    離家前,吳江的兄長才成親,如今十餘年再迴來,二少爺的稱唿早已經給了小輩們。


    管家一見這熟悉的麵容,走起路來都踉蹌。他悲切的喊了一聲,“二爺”


    吳江倒是很淡定的點點頭。


    “快快快,奴帶您去見老夫人和夫人,主子們常常念著您。這些年沒了二少爺在身邊,夫人茶不思飯不想,天天盼著著二爺您迴來。”


    吳江見管家激動的沒注意到一旁的福弟,心下覺得這位管家不重視自己,皺皺眉吩咐道:“這位是我的結拜兄弟,你且先帶他去我的院子裏歇息。”


    言罷,又轉身對唐禹說,“ 福弟,你先同下人過去我院子裏,等我見了家人便去尋你。”


    看著吳江兄領著浩浩蕩蕩的仆人,唐禹才覺得他現在多少有點少爺的風度和氣勢。


    “ 公子,您跟著我來。我帶您去二爺的院子。”被留下的小廝恭敬地在前麵帶路。


    唐禹憨厚的笑道, “可別叫公子,不過是一個身鬥小民。”


    “ 你是我們家二爺的兄弟,自然當得起奴一聲公子的稱唿,不知公子姓什麽?”雖說唐禹穿的粗布製成的衣裳,但能跟二爺稱兄道弟,就不是他一個奴仆能輕視的。所以小廝格外的恭敬。


    “ 我姓陸。”


    “行,那以後就叫您陸爺。”


    小廝領著唐禹穿過了假山花園,亭台軒榭、 雕欄玉砌。一草一木都透露著主人家的精致。


    比這更美輪美奐的建築唐禹不是沒見過,隻不過他一直搞不明白,吳江兄家既然這麽富貴,何必跟他下介白身拜把子稱兄道弟,又對他如此熱情?


    唐禹眼中閃過一絲深意,他摸了摸自己左手上的黑痣,當時吳江兄就是看到他手上的黑痣才轉變了態度,變得異常熱情。


    難道這顆黑痣有什麽特別之處?


    唐禹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想去都抓不住重點。最後還是決定找個時間問問才行。


    眼看著快到了吃飯時間,唐禹肚子餓咕咕叫,可是在別人家中他實在不好意思叫飯。隻能一杯又一杯的添茶水填肚子。


    不一會兒,吳江邁著大步伐進了屋子,臉頰紅紅的解釋道,“ 福弟,太陽都落山了,我這肚子老早都開始叫了。祖母許久沒叫我,抱住我不撒手。我這就讓下人傳膳。”


    唐禹大方的應下,他早就餓的發慌,“不瞞你說,我肚子方才就叫了。”


    吳江爽朗的笑道,“哈哈,要不說咱倆有緣。我就喜歡你這股子誠實勁,哪像我兄長似的說話文縐縐的,說了半天我也搞不定。”


    這話,唐禹隻是笑笑不應答,人家親兄弟之間的話題,他實在不好評頭論足。


    不一會兒,婢女們陸陸續續的端著膳食進屋,色味俱全的飯菜擺在桌子上,讓人食欲大開。


    兩人坐下來開吃。


    唐禹斟酌了一會,開口問道:“我陸福自認為是一個草民,能得到吳江兄如此厚愛實在是前世的福分。如今見了這吳府才更明白自己同吳江兄的區別,心裏惶恐不安,小弟實在不明白為何吳江對我這般好,不知吳江兄能不能為我解惑一二。”


    說什麽合眼緣的話,在唐禹看來都是假的。


    飯桌上沉默了一會,吳江兄臉頰上升起紅暈,他咽下一口酒水,恥於言語,嘟嘟囔囔的不肯開口。唐禹見他一副為難的模樣,腦子一時間卡殼。


    他現在的身份一沒錢二沒樣貌。難不成還是哪位貴人留在民間的滄海遺珠?


    哈哈哈,這種假說自己不信。


    “ 對不起……福弟,我一開始接近你的確是有企圖的。”吳江自知理虧,乖寶寶一樣的放下筷子,端正的坐在軟凳上。“ 其實,說來你可能不信……”


    “你可能是我的救命恩人,命中的貴人。”


    吳江一臉憂傷的昂著頭,“ 我曾遇到過一位大師,他說我活不過三十歲,如今我已有二十九。唯一能解開這個劫的方法就是遇到左手臂有黑痣的人。”


    “ 緣分這東西,確實很玄妙。大師讓我隨緣,遇到了便是大幸,遇不到便是我的命。”吳江懂得大師話中的含義,若是刻意去尋找,尋到的人未必能給他帶來福幸。


    這話一聽就知道那個大師是扯幌子騙人的,總之唐禹是不信的。他沒想到吳江兄竟然是因此才同他拜把子的。


    說起來還是他走了狗屎運!!一介平明百姓結交了一個富貴子弟,可不是走了狗屎運嘛。雖然大家閉口不提,但事實上,無論在什麽時候,人與人之間存在著階層。


    醜小鴨之所以能成為美麗的白天鵝,因為它的本質就天鵝啊。


    當然,唐禹也不會傻啦吧唧的反駁,說大師所言都是騙人的,這未免顯得太過於離經叛道了。他一本正經的點點,恍然大悟的說了句,“原來竟是這個緣由,之前是我狹隘了。”


    “可不是,這可是惠元大師親自批的。所以說為兄這條命,還全賴福弟你啊。福弟,之前我沒有同你說清楚真相,實在對不起,是我存在私心了。”吳江自認為自己是江湖豪傑,做事光明磊落,錯了就是錯了,立馬低頭認錯。


    唐禹說了一些客套話,表明自己是在不在意此事。安穩了吳江兄的自愧之心。


    他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確定沒有惠元大師這個名字的存在。或者說陸福居住的青石鎮太閉塞了,他連當今皇帝叫什麽都不知道,隻曉得“張”為當朝國姓。


    “惠元大師?我沒說過。”唐禹擺擺頭,一副我是小白的模樣,激起了吳江的為師之心。


    他細心的給唐禹分析道,“ 惠元大師是得道高僧。”


    唐禹:喔,原來是個和尚!


    “惠元大師是叫當今聖上都要尊敬著的人,他如今一百零二歲,人卻精神奕奕。他看相批命極準確,許多貴人都找他看過的。他一開口,說的表示真理。 ”


    102?那可真是高齡了,畢竟古代的平均壽命隻有五十多歲。唐禹暗自想這位高僧是不是有什麽保養之道。


    ——————————護國寺————————


    一位閉著眼睛、身著袈裟的老和尚正在敲木魚。他的眉毛很長,垂到下巴的位置,給他增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神秘莫測的意味。


    以他為首,身後坐著一排排小沙彌,整齊的木魚聲響徹在大殿內,他們嘴裏還念著什麽,應當是念誦經文了。


    誦經的過程持續了兩個時辰,老和尚才睜開眼睛,放下手中的木魚。


    小沙彌們也隨著停了下來,恭敬有序的出了大殿。


    老和尚就是吳江口中的惠元大師。


    等在殿外的主持見惠元大師授經完畢,才進殿內,他小心翼翼的扶起大師,恭敬的說道:“ 師祖,勤王在您房裏候著。您都這麽大的年紀了,何必再遭受這份罪,給小沙彌們傳道授經自然有師弟們呢。”


    惠元點點頭,對於這些皇親國戚、妄圖試探的天機的人,他向來不多言。老和尚捋順裟衣,“ 寺廟裏的小沙彌們是下一代的傳承人啊,有他們在,護國寺就成傳下去。乘著我還在,能講多少就講多少吧。”


    佛法的發揚和傳播離不開這貴人,偶爾惠元也會接待一個貴人。


    惠元被主持扶著走出大殿,他迴頭望了一眼自己供奉的佛祖,眼神純淨而尊崇。他轉過頭來看向天際,他已經老了,眼睛有些昏濁,可惠元依然能從西方感受到衝天的氣運。


    濃厚的紫氣夾雜著漫天的紅氣。氣運凝聚成形,惠元竟看不出來凝聚的形狀是什麽。


    紫氣,乃是為皇者的氣運。


    紅氣,惠元不知道是什麽氣運。他見過的人氣運大多是白色的、青色的、黑色的。顏色的深度,代表著此人的氣運的高低。


    不過單單憑借這麽濃厚的紫氣,惠元也能肯給此人非同一般。就連皇室之中紫氣最強的勤王也不過有淡淡的紫氣罷了。


    此世界何時出了這麽一位大能?


    這種氣運,一般人是看不到的。望氣之術,他不過學了三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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