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一個人走在路上深思, 這鎮上確實不過是個小地方。哪怕是潛龍也要困於深潭。


    或許自己應該出去看看, 上一個世界他做過皇帝, 自然懂得平民百姓相較於官家子弟的讀書的不易。


    謝文舟本來是跟著兩三個同窗出來小聚的。不想他在酒樓上遠遠的就看見邱少錦。


    一見他神色黯然、一臉苦相的,謝文舟就知道他過的不好, 他帶著戲謔的眼神打量著邱少錦的全身,高傲的趴在酒樓窗戶上喊道,“ 邱兄, 好久不見呐。要不要上來聚一聚?”


    一見到這個人, 腦海中關於這個人的記憶就浮現出來, 默然的迴了一句, “ 謝兄。”


    邱少錦不想理他,謝文舟心裏越解氣,他還想著能把人叫上來好好奚落一番, 假裝客氣的說道, “近一年未見到邱兄,小弟甚是想念。不如邱兄上來同我們聚一聚,談一談往日的情分?”


    他自小和邱少錦一同讀書, 當初邱少錦十二歲中了童生試, 不知有多風光。


    在學院裏的時候, 邱少錦處處壓他一頭,老師們都稱讚邱少錦讀書踏實, 文章有靈性。


    可也不想想,邱少錦都二十出頭的人了,還是不過是個童生。老大不小的一個人, 還天天待在學院裏跟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一起學習,也不害臊。


    他自詡自己才學家世樣樣不比邱少錦差,可偏偏師長們都喜歡邱少錦,說他心性太差,難成大器。


    唐禹昂著頭看了一眼窗戶上得意洋洋的人,眼眸中閃過一絲暗色。這個叫謝文舟的同窗,其實和邱少錦差不了幾歲。若不是他,可能邱少錦還會待在學院裏上課,當個大齡學子。


    這也是為什麽唐禹醒來的時候實在家裏,而不是在學院的學舍中。每日受到謝文舟的各種諷刺,繞是邱少錦是個溫和的人,也生了羞愧之心,故而退了學,躲在家裏閉門造車。


    唐禹沒迴話,直接朝前走,酒樓上的人還在喋喋不休。


    “ 不知邱兄在家苦心研讀有何高見。今年十月份的秋試可有握?”


    謝文舟見邱少錦自始至終也不吭聲,他的炫耀得不到對方的迴應。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摸了摸鼻子,身子從窗戶縮迴去。


    讀書人大多敏感多思,說白了就是有一股子矯情勁。謝文舟自認為這點話肯定能刺激到邱少錦,大大舒解了自己這些年的怨恨,卻不想如今站在他麵前的是臉皮無比厚混吃混喝的二世祖唐禹。


    “ 姑爺,姑爺。”王二看見人群中一身書生氣的男子,連忙跳起來揮手。來不及抹掉頭上的汗水,跑到唐禹麵前說,“姑爺,老板聽旁人說你今天來鎮上了,這都快中午了,他準備好了飯菜等你呢。”


    王小二並不是劉老板家的仆人,隻不過是店裏打工的夥計,所以才會稱原身嶽父為劉老板而不是老爺。


    “行吧,你帶路,我在後麵走著。”這大暑天穿著長衫,全身捂的緊緊的,唐禹能感受到自己背上衣衫濕噠噠的,熱的整個人也沒了精神氣,秧蹋蹋的。


    酒樓的位置地段好,就開在鎮上最繁華的街道,酒樓後院是劉老板一家人的住所。這個朝代對女子比較嚴厲,凡是有點地位的女子大多都是呆在家裏的,所以平日裏劉家的女眷不會出現在酒樓外麵的。


    兩人一進酒樓,就聽見有熟人對著正在櫃台上算賬的劉老板調愷道:“老劉,你家狀元郎女婿來嘍。”


    瞬間引起酒樓裏哄堂大笑,劉老板尷尬的點點頭。


    在邱少錦剛娶劉婉時,他們這般打趣自然帶著些酸味和嫉妒,但是隨著日子越來越長,邱少錦遲遲沒有再考中功名,這些打趣的話漸漸變成了笑話。


    可耐不住這些都是客人,不能得罪,劉老板隻得舔著臉當作沒有聽出他們語氣裏的看熱鬧,笑的真誠,說了一句,“承蒙各位吉言。”


    “嘿,邱童生,到時候中舉了可別忘了給我們添一杯熱酒啊。”一個穿著短衫的男人痞痞的吹了一個口哨,話語間明明是不相信邱少錦能再有什麽出息的,畢竟已經時隔十三年了,這邱少錦一直沒什麽動靜。


    “一定,一定。”劉老板打著客套話隨意應付,便把唐禹帶到後院裏。


    “他們說的那些話你別在意,今年十月份的秋試你安心考試,爭取拿個好名次。別讓人小瞧了去。”劉老板說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邱少錦還是安慰自己。


    說罷,他默默的閉上嘴,不再多言。


    劉婉的娘親身體薄弱,劉老板隻有一兒一女,算是子嗣稀薄。兒子劉帆今年二十一歲,先前跟著酒樓請的大師傅學廚藝,已經能獨當一麵了,現在是酒樓的大廚。


    劉帆看見姐夫,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人高馬大的,憨厚的叫了一聲姐夫,頭又縮迴去繼續忙碌。


    劉老板淡淡的看了兒子一眼,心裏憋了一口氣。想他精明能幹,生出的兒女也不知道像誰,女兒文靜但好歹有點主意,兒子就不行了,整個一傻大個,沒個心眼,跟缺根筋似的。


    劉帆從小不愛讀書,不然他肯定是要傾盡家資供他念書識字的,奈何這小子一看書就發困睡覺,劉老板才另辟他路,想借女婿改換門庭,挑挑選選看重了邱少錦,本以為是個金龜婿。沒曾想這個女婿少時成名,大了卻了了。


    他也曾向學堂裏的夫子詢問過,老師們都說邱少錦學業勤勤懇懇,文采也有,學識也夠,就是總考不上秀才。


    劉老板咂咂嘴,這種情況他也隻能歸結於女婿運氣不夠。


    沉吟了會,唐禹還是開口說道,“嶽父,小婿今年不參加考試。”


    “ 嗯?”劉老板沒有說什麽,捋了捋胡子,大方的擺擺手,“ 可是錢財不夠,這個你放心,一個女婿半個兒,我早已把你當做兒子,這個錢財我還是出的起的。”


    唐禹坐在飯桌上,正襟危坐,自信滿滿道:“ 嶽父,這次科考的錢財我還是有的,隻不過……”


    唐禹的語氣頓了頓,一件頹廢的歎了一口氣,“雖說我有把握今年考上秀才,卻不知名次幾多?”


    “若是待三年後厚積薄發,定有大有所為。”


    “ 當真?當真有把握?”劉老板一聽到女婿說今年能夠考上秀才,心裏那個激動,興奮的從座位上猛的起身。


    他知曉邱少錦的性格,自然不是那種說大話的人,君子之人,嗤於說謊。劉老板當即毫相信他“今年若是考定能榜上有名”的話。可他卻不知道,麵前的人是說慌完全沒有壓力的唐禹。


    “ 好,好,好”劉老板激動的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娘子,快,快把店裏最好的酒給為夫拿來,今天要跟賢婿一醉方休。”


    唐禹不知曉這具身體能承受多少酒力,故而一杯杯為嶽父斟酒,自己隻是小抿一口。


    結合原身記憶裏存留的知識,唐禹覺得自己需要去更大的地方接觸新的知識。


    前世他雖然做過帝王,也讀過不少古書,但嚴格比較讀書這一類,他還是比不過寒窗苦讀的才子。


    心思流轉之間,唐禹想到了麵前的“有錢人”嶽父,至少在邱少錦的圈子裏,劉老板算是有錢人了。


    說了幾句好話,酒桌之間,唐禹三兩句就把嶽父哄的笑滋滋的。


    附身在邱少錦是為了讓別人的人生過的不同,而不是過自己的人生,按照自己的喜好走他人的人生。故而唐禹盡量保持著邱少錦的習慣和性格,維持著不崩人設。


    他假裝喝多了酒,暈暈乎乎之間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隻有這個時候崩人設也算是一種情理之中的事。


    “ 嶽父,我心裏苦啊。你可知道昨年我為何會從學院裏退學。哎,家裏都快不果腹,實在是沒有錢在學堂裏安心上課。再者學堂裏夫子的知識我也學了七七八八,已經沒什麽要請教的地方了。”


    “ 這些年若不是你的資助,小婿哪能維持呢?今後若是有了功名在身定當將您當做親生父親禮遇。”


    “ 嶽父啊……”


    “ 婉兒這些年跟著我受足了苦,我……整日操勞家務,哎……都是錢惹得禍啊……”


    “家裏的兩個孩子不小了,卻因為我這個爹沒出息,至今還在田地裏混著過,若是將來成了目不識丁的泥腿子,我愧疚啊……侄兒們都大,快到了娶親的年紀,家裏又沒有銀錢,哪家好姑娘願意嫁呢?”


    “ 想當年我年少中了童生,大家都誇我文曲星下凡,可這些年卻再沒更近一步。若是有更好的老師,我定能早早的中了舉人,哎……”


    說著說著,劉老板也深有同感,難不成真的是小鎮格局太小,局限了他女婿的運道。說不準是夫子水平不夠,不能將他女婿的潛質教出來。


    他早年也走南闖北,自然知道好多官家子弟都流行拜名師,名師出高徒啊。


    想到女婿將來有了官銜把他當成恩人一般對待,那該是什麽神仙滋味啊?劉老板心裏一熱,酒勁上頭,豪爽的拍拍胸脯,“ 賢婿放心,錢不是問題,嶽父別的不能幫上你,我家小子也沒出息。就盼著你能出人頭地啊,為嶽父爭麵子。”


    “多謝嶽父大人。”唐禹從桌上起身,撩起褲擺,準備給嶽父下跪謝恩,卻不想被劉老板手疾眼快的攔住了。


    “ 賢婿客氣了,快快坐下。”


    唐禹還未跪下,就被劉老板攔住,偷偷在看不見的地方挑挑眉,哈哈,他得演技已經向影帝靠攏了。


    見到女婿這麽真誠,劉老板心裏軟成了一塌糊塗,忙聲叫來了娘子,“ 快扶我進屋。”


    劉婉的娘是個溫順柔弱的女子,從來沒有反對過丈夫,隻得顫顫巍巍的扶著他進了屋子,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從錢匣子裏拿出一百兩的“巨款”,隨後又轉交給了女婿。


    劉老板激動的攥緊女婿的手“賢婿,嶽父也不認識什麽名師,這一百兩銀子隻能聊表心意,盼著你能找個名師,三年後高中啊。”劉老板將手裏的銀錠子塞到女婿手裏,激動的捂著唐禹的手一副感動涕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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