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妹看著碗裏的雞蛋,哥哥是家裏的獨苗,有時的脾氣奶奶都摸不準。她也沒懷疑,既然哥讓她吃,她就吃。李小妹在桌子前,一點一點的吃著雞蛋。


    她記得上次吃雞蛋還是二姐結婚的時候,二姐偷偷在她懷裏塞了一個紅雞蛋,那味道她至今都還記得。


    可能是得益於一天一個雞蛋的功勞,李衛國長得人高馬大的,高高壯壯的。雖說長得醜,但男人之間以拳頭論大小。李衛國打架卻從來沒有輸過,以至於在村裏混混群裏還能被稱一聲哥。


    “ 衛國哥,你咋來了呢?”李家寶坐在家裏的台階上正拿著蒲扇扇著風。這時正在夏天,晚上涼快些,白天卻是熱的不行。


    一聽李家寶這名字,唐禹就知道這位跟原身一樣是個不事生產的主。家寶,家寶,家裏的寶貝。


    “ 你說我為啥來?昨天跑的挺快啊。”昨天這小子輸的錢還沒給,一聽說村長來了跑的比猴子都快。


    “ 哎呀,衛國哥,昨個不是事情緊急。”


    “ 行了,別囉嗦。”李衛國本來就長得醜,如今臉一橫,看起來兇神惡煞,讓李家寶有些發怵。


    他為難的說,“ 這,哥,咱們都是兄弟。你看你能不能寬限幾天。我手頭……”


    “ 不行,你還知道我們是兄弟啊,有你這樣當人兄弟的嗎?打牌還有啥賴賬的,是不是個男人,別跟娘們一樣墨跡。”唐禹一頓對噴後,語氣頓了頓,“不過嘛……你要是沒有錢,拿別的抵也行。你奶不是攢了挺多雞蛋。一個雞蛋七分錢,你欠我六毛五,你給我9個雞蛋。剩下的兩毛錢,咱們都是兄弟我就不要了。 ”


    李家寶有些猶豫,“ 這,”雞蛋是個金貴物品,家裏有多少雞蛋都是有數的。他奶數的一清二楚。


    “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可想清楚啊,給我九個雞蛋咱們的債就一筆勾銷。”


    李家寶想了想,去供銷社換也就一個雞蛋七分錢,賣給誰都是賣,沒差的。他牙一咬,“ 行,我這就給你拿。”頂多就是被奶念叨兩句,畢竟他奶可是最疼他的。要是不換,下次玩牌大家不帶自己怎麽辦。


    他李家寶可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雞蛋易碎,唐禹兩個褲兜裏揣著,手裏拿著,才把九個雞蛋帶迴來,一路哼著歌,在田埂上浪蕩。


    迴到家時,李小妹還在乖巧的寫暑假作業,見她哥手裏拿著幾個雞蛋,偷偷瞄了一眼,她以為李衛國出去別人家偷來了雞蛋,也不敢多說什麽。默默地低頭寫作業。雖然奶奶平時不打她們,可是一旦惹了她哥生氣,奶奶肯定是要餓她的。餓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唐禹拿著收債來的九個雞蛋,又把李老太存的二十幾個雞蛋找出來。用稻草鋪好放在籃子裏。


    中午迴來,李母看見一籃子雞蛋,有些稀奇,兒子怎麽好不好的把雞蛋整理了。“ 衛國啊,你弄這雞蛋作甚?”


    “ 媽,我這不是在縣裏有個朋友。下去準備去找他,這不是給他帶點東西去。”


    “ 也不用帶這麽多啊,雞蛋多金貴啊。你一天天的,也不上工做活,浪費起來但是個能的,你個敗家的。”李母想起以往兒子做的些荒唐敗家事,氣急敗壞的拍了兒子的背。


    恰好這一幕被剛進門的李老太看見了,她手機拿的鋤頭還沒放下,見孫子被打,老太太揚起鋤頭,嘴裏罵罵咧咧,“ 曹紅,我老太婆還沒有死呢?咋的了,你就想當家做主,乘老婆子我不在家就打俺乖孫?翻了天了。是不是就盼著老太婆我死了。好當家做主?既然如此,老太婆我現在就打死你算了,莫要禍害了我乖孫。”


    公公死的早,婆婆也沒人管著,當家做主這麽多年,李母又不是個潑辣的性子,被婆婆指著名字罵,也隻能灰溜溜的躲進廚房做飯。


    見李母憋氣不敢啃聲,李老太放下手裏的鋤頭,轉身換了一張臉,和顏悅色的對孫子道:“你娘打疼你沒,哎呦,糟心的婆娘,乘我不在家就謔謔我孫子,老婆子一早就知道你娘看不過眼咱奶孫兩個。不疼不疼啊,奶給你唿唿。”


    “ 你看你娘那慫樣,看老太婆手裏拿著鋤頭,都不敢頂嘴就縮起來了。老太婆我才不會打她呢,好歹她也是你娘,乖孫莫怕啊。”李老太在家裏對兒媳威風慣了,怕孫子倒戈相向,嘴裏說著甜甜的話哄著李衛國。


    孫子太高,老人不得不踮起腳跟。


    李父是個憨厚老實的,不善言辭,平日裏隻曉得埋在地裏幹活,家裏的事從來都不插嘴。但無疑他是寵愛著兒子的,這是他們老李家唯一的根。他們家已經三代單傳了,兒子就是他後輩子的希望啊。


    李衛國上麵還有兩個姐姐,下麵還有一個妹妹。作為家中的獨子,受盡了寵愛。


    年近五十的李父彎著背,此時他正默默地坐在門檻上抽著煙槍,聽著屋裏的鬧劇,他也不急著進屋。左右他娘是不會真打媳婦的。


    男人就要有男人間該做的事,天天摻和婆娘之間的掐架幹嘛?偶爾湊在一起侃談大山,這算是農村漢子為數不多的樂趣了。


    李老太聽了前因後果,臉上笑出了皺子,說話的聲音也帶著著哄騙,仿佛對麵的人是個鬧脾氣的小孩,“乖孫,你拿這麽些雞蛋幹啥?這能不能少拿點。 ”


    李衛國壓低聲音,“ 奶,本來我是要等到事成之後告訴你們的,給你們一個驚喜。不過,哎,算了我提前和你說吧。我城裏那個兄弟啊,他說能幫我找份臨時工。我就想送他點東西。”


    “ 真的?你沒騙奶?”李老太激動的攥緊孫子的衣服。要是他真的成了城裏的工人,拿著工資的人,還愁娶不到媳婦?在她心裏,她乖孫可是頂好的,配城裏的姑娘也是使得。


    “ 我騙你幹啥?這些雞蛋我不是要拿去給人家。”


    “ 哎好好,奶這裏再給你兩塊錢,你可讓你朋友用點心。”


    唐禹幹脆的收下李老太的錢,謀劃著腦海裏的想法,點點頭,“ 行。”


    這家裏,李衛國媽算是個清醒點的,有心管教兒子,可是婆婆和丈夫都把這個孩子當成心頭肉。她要是說了兒子的不是,不僅婆婆罵罵咧咧的,連不善言辭的丈夫都不願意理會她。


    稍稍一管教,婆婆就覺得自己是看不慣衛國,她自己也無力的很。其實她自己也是疼兒子的,有了這個兒子,她不會被人說不下蛋的母雞,在村裏走路都能挺直腰板。可是兒子不成器,讓她有些擔憂。


    晚上李家人下工迴去時候,唐禹就不見了。


    李老太四處瞅了瞅,看不見孫子,問了句李小妹,“ 你哥呢?是不是又出去浪了?”


    “ 奶,哥說他去城裏了。明早才能迴來。”


    李老太在村子裏算是個好奶奶,雖說她也會像村子裏其他奶奶那樣指示孫女幹這幹那,不過她很少打孫女,甚至還讓孫女們上學。


    以至於家裏的孫女們都很敬愛這個奶奶,李老太說什麽她們都會聽。以至於現在兩個出嫁的姐姐都在補貼家裏。


    唐禹悄悄地溜到城裏,在李衛國的記憶裏他確實認識一個叫謝元的城裏人,但是他也不是正經人,算是城裏一個小混混。兩人頂多算是“狐朋狗友”,李衛國巴結著這個城裏人。


    所以唐禹在家裏說要去城裏找朋友是說了謊話的,下午他從隊上出發的時候磨著大隊長給他寫了介紹信。因為兩人的親戚關係,三隊長恨鐵不成鋼的咬著牙被迫寫了李衛國是進城看親戚的。


    拿著這份介紹信,唐禹趕到城裏已經漸漸到了黃昏,他索性先去招待所住一晚。


    “ 大通鋪三毛,單間七毛。”招待員抬抬眼皮子大致掃了一眼唐禹遞過去的招待信,接著又低頭慢悠悠的縫手中的衣服。


    “ 我要一個單間。”


    聽到唐禹說要一個單間,招待員也沒動,正眼瞟了他一眼,看他穿的一身窮酸味,不緊不慢的縫完最後一針才帶著他找了房間。


    此時,大多數農村人出來都是住的大通鋪,畢竟單間太貴,有些人甚至為了省三毛錢,寧願在橋下的洞子裏過一夜。但是他夜裏是有行動的,獨自一個人住還是要安全的多。


    今年是74年,在唐禹看來,政治形勢已經沒有那麽緊了。


    在這個掙一天工分隻有二毛錢的時代,單間很貴,也挺簡陋。十平方米的房子,屋裏就一張床,一張桌子。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


    唐禹先美美的睡了一覺,把自己的生物鍾調到淩晨三點。


    他躡手躡腳的出去,路過招待室的時候聽見裏麵人淺淺的唿吸聲。


    原身對於城裏也不是很熟悉,唐禹隻得悄悄的摸索好城裏的街角,並在腦海裏做了清晰的規劃。


    街道上偶爾有一兩個人的身影,他們躡手躡腳,悄悄的走近一條巷子。


    唐禹不動聲色的跟過去,他手裏沒拿東西,一進去還真的有個賣菜的和他搭訕。


    “ 大哥,”農村男子默默地扯開簍子的一角。


    “ 兄弟,我不需要菜,我有雞蛋你要不?”唐禹說罷,那男子眼神暗了暗,原來跟他一樣是個賣家。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又找了一個暗處縮了起來,等待下一個目標。


    唐禹穿過整個巷子,又到周圍看了看,心裏暗自滿意,這個地方確實是個交接的好地方。四處平坦,一旦有人來抓,直接丟了東西四處逃散,別人不一定抓的到。


    打探好情況,唐禹就迴了招待所去拿自己帶出來的三十五個雞蛋又折迴暗巷。


    他從籃子裏拿出一個雞蛋放在手裏,剛蹲下不到十分鍾,有一個女人眼尖的瞄到。


    “大兄弟,你這雞蛋咋賣。”農村人拿到供銷社換,一個雞蛋七分錢。供銷社擺在櫃台裏賣,一個雞蛋一毛二。


    “ 一毛一。”


    “ 這…能不能少點,一毛怎麽樣。”


    “這…,你要多少?”唐禹掀開籃子上的稻草,裝做一臉猶豫。


    “ 我都要了,就一毛,便宜點。”女人看籃子裏也不多,生怕男人不同意,決定一口氣全都買下了。在供銷社還搶不到貨嘞。


    “那行,籃子裏有三十五個雞蛋,籃子就送你吧。”唐禹在暗處,又一直低著頭,他還刻意壓低了聲音。“下次我還有好東西,有票能便宜點。”


    女人心喜的點點頭,還白得了一個籃子,本來準備好的布袋也用不上。雖說買一個籃子也不貴,但這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劃入雞蛋的本錢,唐禹淨賺了一塊五,再減去住宿的七毛,這一趟搗鼓了八毛錢。再加上折騰了這麽久,說起來他算是虧了。但是他已經摸清楚了城裏的路線,下次來夜裏趕山路就行,不用再花錢住招待所,還免去了找大隊長寫介紹信的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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