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靜的森林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一片死寂中,出雲在動手前進一步確認, “你說你是多部未音音加, 有什麽證據嗎?右眼角應該有一顆淚痣的。”


    音音加沉斂聲息, 手指撫向眼角, 被黑色斑紋遮住所以看不清, 但指腹能摸到輕微凸起,“為什麽你會知道我這裏有淚痣?”


    既然這樣反問,那麽應該是沒弄錯人了,出雲的唇角扯開危險的弧度, “如果你是多部未音音加,那麽事情就簡單了,兩百三十六年前, 本來病死的你卻活到了現在,我要以非法滯留現世的罪名逮捕你,到時是把你全須全尾的交給鬼燈還是養在黑腔,可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縱然沒有完全聽懂這幾句話,音音加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地獄使者之類的存在?怪不得會對這份力量如此熟悉。”


    即使對出雲的身份有了靠譜的猜測,音音加始終笑容不改, 如果和他接觸能夠弄清楚這個溫泉的真相, 即使有風險也是劃算的。


    音音加朝出雲靠近, 抬起手,五指微張,在空氣中攝取著什麽, “那麽,是繼續稱唿你為可愛的獵鬼人還是使者大人更好呢?呐,知道嗎?任何人的心底都有恐懼,而我可以窺探一個人的潛意識。”


    出雲看似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


    隨著兩人的距離拉進,音音加切實收到了磁場的反饋,遺憾的不是恐懼,這個人此時此刻腦子裏更多的想法居然是……思念?


    不管是什麽人都會有恐懼,可能是對黑暗等最原始的恐懼,也可能是因為精神創傷對某種人事物產生的恐懼,亦或是源自本能對強者對死亡和受傷的恐懼。


    即使表意識能夠控製恐懼,潛意識也無法改變存在恐懼的事實,而他的力量能夠放大這份恐懼。


    這世上不存在沒有恐懼的人,就連那個把他變成鬼的人……也有強烈的恐懼。


    何況這種情況下,隨時都會發生你死我活的戰鬥,居然想的不是戰術而是在思念?


    音音加試著從這裏找到突破口,一口氣衝開他的心房,“你在想念誰?想必是對你十分重要的人吧?”


    這話一說出口,出雲身上的殺氣瞬間解除,彌漫在周圍的空氣都雀躍起來,“你居然能感覺出來嗎?”


    出雲有了新的想法,他不吃這個人了,要留著他當情緒測試機來用,第一份工作的內容就是看看義勇有沒有想念自己。


    音音加不太確定他這份愉悅是怎麽迴事,一般來講,被人戳破心底的秘密會是這個反應嗎?


    不過讓他為自己所用還有個問題,出雲聽說鬼舞辻無慘通過將自己的血分給人類讓其變成鬼,而在分出血的同時會在鬼的身體中埋下咒縛,通過它能夠掌握他的位置甚至讀取思考。


    出雲上下反複打量音音加,他看起來全是憑借自己的意誌來做出行動,如果鬼舞辻無慘知道這個溫泉的存在的話,早就據為己有了,現實卻是到現在還沒有行動。


    這種事出雲還是想跟本人確認一下,“你能夠憑自己的意誌脫離鬼舞辻無慘的控製,是因為阿爾塔納結晶體嗎?”


    又雙叒叕一次無視了出雲的音音加在他思考問題時已經來到觸手可及的地方,把手輕輕覆蓋在出雲的心髒處,隻一瞬間就進入了他的意識。


    意識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在這裏時間過得非常緩慢,本想遊刃有餘的找出對方的弱點,但在音音加有所反應之前有龐大的信息鑽入腦海,信息量過多以至於他承受了相當的精神負擔,被迫從意識世界狼狽退出。


    音音加臉色白了白,身體也跟著一晃。


    出雲問道,“你就沒發現什麽異常嗎?”


    音音加再次把手放上去,用力按了按,“沒有……心跳,而且這個觸感,完全有別於人類的柔軟。”


    “你才發現啊。”出雲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你的心髒在右邊?而且外表看不出來,你居然有不錯的肌肉,意外的十分結實堅硬。”


    出雲思忖兩秒,肯定道,“我發現你的腦子不太好使,是做鬼太久變傻了嗎?”


    這句話音音加聽懂了,但沒有惱羞成怒,維持著自己的風度,再次進入出雲的意識世界,這次有了心理準備,堅持的時間好歹比剛才久了些。


    可信息太多太雜,一時間無法理清。


    相當於遭受一次沉重的精神攻擊,音音加臉色更白了,嘴唇也失去血色。


    不可能……那樣大的信息量根本不是隻活了十幾年的人該有的,至少有數百年。


    人類能夠活那麽久嗎?


    不可能。


    “……你是鬼?”


    問出這個問題的音音加自己也不敢相信,一個鬼居然混入鬼殺隊內部成為了獵鬼人?是收到鬼舞辻無慘的指示還是……跟自己一樣擺脫了控製。


    想起他不懼陽光,音音加愈發肯定是後者。


    出雲低頭看了看被他摸過的地方,用手掃了掃,雲淡風輕的開口,“你還沒迴答我剛才的問題,你能夠憑自己的意誌脫離鬼舞辻無慘的控製,是因為阿爾塔納結晶體嗎?”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阿爾塔納結晶體是什麽。”


    音音加不敢再輕視他,謹慎的退後兩步,可出雲已經認定了他,主動逼近,“你說的應該是真的,但我在你身上確實感受到了阿爾塔納的氣息,那株不知道是什麽的植物……是你拔走的吧?”


    對方的聲音跟強勢的氣息一起襲擊著音音加的神經,近在咫尺的臉隻要一低頭就能數出扇子般的睫毛。


    隨著說話而撒在臉上的唿吸……


    好冷,完全沒有溫度。


    鬼是這樣的生/理/構造嗎?


    音音加向後仰著頭,極力掩飾發紅的耳根,“阿爾塔納是指那份力量嗎?我已經吃下了那株蘭花,就算你殺了我也沒有用。”


    “嗯,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殺你。”出雲說著揚起下顎,腳尖也墊得更高,唇邊舒展開一道清麗的弧線。


    這個距離,足夠叫音音加看清麵具眼洞後麵的那雙茜色眼睛,帶著淡淡的霧氣,流轉著清淡光輝,宛若跌入俗世的懵懂孩童。


    長發逶於地麵,夜風拂過,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在空中舞動,輕輕掃過他的眼皮,音音加不自主的顫了顫眼睫,終於接受了這個人便是自己無法逃避的現實。


    “老主人老主人嘎嘎~”


    粗拽的嗓子冷不丁入侵音音加的耳膜,他頓時如夢初醒,深深看了眼出雲後向後一躍,隱沒在黑暗中。


    他幾百年都沒離開川上村,出雲也不急於一時半會,抬起手臂讓烏鴉降落,“你不跟在義勇身邊保護他跑這來做什麽?”


    鮭太郎嘎嘎叫喚兩聲,用好不容易學會的正宗尼轟語說道,“我以為老主人會很想念義勇~所以把他的襪子偷來啦~可以睹物思人~”


    左邊的爪子上果然抓著一隻白色的二趾襪。


    “……”


    詭異的沉默兩秒後出雲矢口否認,“誰想義勇了!我沒有!我不是!別瞎說!”


    鮭太郎眨了眨綠豆般的眼珠子,絲毫沒有懷疑老主人的話,對自己居然猜錯老主人心思而自責不已,垂頭喪氣的想要飛走。


    才飛開半尺距離就被撈迴來,迴過頭疑惑的看著出雲。


    出雲掙紮了許久才輕聲問道,“義勇有想我嗎?”


    鮭太郎想了想,正直的搖搖頭,“義勇一次都沒有提到過老主人的名字——嘎嘎!腳斷了!謀殺烏鴉了!謀殺烏鴉了!”


    出雲收迴手,不願承認的又問了一遍,“你確定義勇沒有想我嗎?最好考慮清楚再說話。”


    鮭太郎認真考慮了,並且真的確定義勇沒有念叨過他的名字,但腳上的疼痛教他做鳥,隻得委婉的解釋,“義勇一到高尾山就被一群鬼發現了,怎麽都砍不完,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思考別的。”


    “所以他不是不想念我而是沒時間想別的嗎?”


    出雲心滿意足的鬆開了手,鮭太郎立即往上飛的遠遠的,以策安全,它敢肯定,如果它不是義勇的鎹鴉而是其他鬼殺隊的鎹鴉,這會早就去見靈王、呸,去見魔虛了。


    珍愛生命的鮭太郎不敢繼續逗留,以擔心義勇的安全為由趕緊打開黑腔想要離開。


    “等一下。”


    背後幽幽然傳來的聲音讓鮭太郎扇動翅膀的動作一頓,“嘎嘎還有別的事嗎嘎嘎?”


    出雲沒在意鮭太郎顫了一顫的尾音,攤開手,“襪子。”


    鮭太郎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用有限的腦容量思考了一圈才遲鈍的“嘎嘎”叫著鬆開爪子。


    夜色中有道白色的影子落下,出雲準確無誤的接住,沒再管鮭太郎的去留,擔心自己力氣太大把襪子扯破,慎重而仔細的貼身藏在胸口。


    同一時刻,義勇麵無表情的看著從黑腔飛出來的鮭太郎,鮭太郎心虛的直接飛走了,不敢去看光著一隻腳的人。


    剛才它是趁義勇跟鬼戰鬥時突發製人搶奪先機叼走了襪子,牙口太好還不小心把鞋子係繩給咬斷了。


    它這麽做全是為了義勇,操碎了一顆老父親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嗯,師兄上線了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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