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腔裏是恆溫, 雲取山依然白雪皚皚,義勇維持常中的唿吸才能適應驟然變化的溫度差。


    大雪壓著青鬆, 身姿依然偉岸傲雪, 有冷冽的風吹過, 一些鬆散的雪自樹枝上滑落。


    義勇半蹲下身, 以手拂去最上麵一層被風吹過來的薄薄積雪, 露出底下尚未凝結的血珠,竟然真的迴到了之前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誤差不會超過兩分鍾。


    “還很新鮮,剛走不久。”


    現在不是探究時間流速的時候, 義勇判斷出鬼舞辻無慘逃走的方向,眉頭緊蹙,“這是去灶門一家的方向。”


    那個鬼果然不會輕易死去, 現在身受重傷,毫無疑問是重度的饑餓狀態,需要盡早吃到人肉補充消耗的體力,一定會對灶門一家斬盡殺絕。


    義勇顧不上帶著累贅,抓起日輪刀就疾行而去。


    “義勇你現在不能劇烈運動,而且你的日輪刀……”


    話沒說完, 哪裏還有義勇的人影, 慢一步的出雲隻好拎起行李箱跟上, 這才慢悠悠的補充完剛才的話,“你的日輪刀之前斷了啊。”


    也就缺了一掌長的刀刃部位,或許不影響義勇發揮?


    “……”


    出雲眯了眯眼, 他想起義勇的腰被無慘掏大洞的畫麵。


    “糟糕,義勇打不過那個鬼。”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說義勇自己也受著傷,雙方的條件是一樣的。


    腳步加快,出雲頃刻追了上去。


    剛才耽誤了一會,出雲趕到灶門家的時候無慘已經得手一半,炭治郎抱著倒在血泊中的禰豆子,旁邊灶門媽媽護著正嚎啕大哭的四個孩子,把六太牢牢按在自己懷中,背脊微躬,用自己的身體形成最後一道屏障。


    不遠處,義勇和無慘在激戰。


    來自兩人的血腥味交纏在一起,被吸入出雲的鼻子,全身細胞雀躍起來,整個靈魂都在顫抖,叫囂著吃掉他,吃掉他們。


    出雲摘下狐狸頭麵具,手指用力一捏,麵具應聲而裂,碎片在掉落在地上之前於風中消散。


    眼中的血色褪去些許,出雲深唿幾口氣,將靈壓鎖定傷口無法正常愈合的無慘。


    無慘警惕的看了出雲一眼,沒再同義勇糾纏,轉身逃走了。


    義勇追了幾步就被出雲攔下。


    出雲打開行李箱,取出其中一個忍術卷軸貼在義勇鮮血肆虐的側腰,直到血慢慢止住才開口,喉嚨仿佛被粘稠的東西粘住,聲音低啞的嚇人,“傷口又裂開了,還有……抱歉,我差不多忍耐到極限了,怕自己出手會直接吃掉那隻鬼,說不定還會傷到你……”


    義勇凝視那雙被額發遮擋一半的暗紅色眼眸,裏麵充斥著壓抑的瘋狂,出雲這幾句話的意思非常明顯,隻要品嚐到鬼舞辻無慘的味道,很可能控製不住本能,連帶著他以及灶門一家全部被吞吃入腹。


    本能。


    無比殘忍而現實的詞匯。


    理性和本能,有時候不過一念之間罷了。


    抓住手握卷軸的那隻手,義勇第一次為不善言辭的自己而懊惱。


    手腕處的熱量奇跡般的讓出雲的大腦冷靜下來,沒有言語交流,也看懂了義勇眼中傳遞出來的信息。


    吐出一口濁氣,出雲又拿出一個忍術卷軸,“義勇,那個小鬼快死了。”


    義勇拄著日輪刀站起來,順勢把出雲也一並拉起,腰部發力導致傷口又有迸裂的趨勢,暗自忍下痛楚,朝灶門一家人走去。


    義勇才打開卷軸想做最後的搶救,卻聽出雲頓了下說,“她死了,不,她要變成鬼了。”


    “鬼……鬼是什麽……禰豆子死了是什麽意思……鬼到底是什麽啊!!為什麽禰豆子會死!!為什麽禰豆子會變成鬼!!”


    和炭治郎撕心裂肺的哭嚎相反,出雲麵容沉靜,仿佛不會被任何事物動搖,眼中隱含的不僅僅是對生命的漠然,更是高傲的蔑視。


    他說,因為你們太弱了。


    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是由當事人的能力不足引起的。


    義勇皺了皺眉,但出乎意料的,炭治郎因為這句話平靜了些,用方才喊啞的嗓子向出雲和義勇道歉,“我不是責怪你們的意思……如果不是富岡桑及時趕到,媽媽他們也都死了……”


    說到後麵,帶著哭腔的句子泣不成聲,和灶門媽媽以及弟弟妹妹抱在一起。


    出雲無法理解他此刻的情緒,悲傷卻慶幸,自責卻堅定,複雜的叫人理不清。


    義勇檢查了禰豆子的情況,皮下青筋在漸漸暴起,正如出雲所說,是變鬼的前兆。


    心中一沉,義勇把斷裂的日輪刀指向還未蘇醒的禰豆子,炭治郎見狀忙鬆開弟弟妹妹,重新把禰豆子抱住,“富岡桑你要做什麽!住手!快住手!我不知道你們口中的‘鬼’究竟是什麽,但是禰豆子是我的妹妹,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義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麵上沒有任何情緒,甚至有一絲冷漠,“變成鬼意味著吃人,別說什麽家人的羈絆,我見過太多餓瘋的鬼吃掉相依為命的家人。”


    “禰豆子不會吃人!禰豆子是絕對不會傷害我們的!!!”


    仿佛用盡生命的喊話沒能阻止義勇的動作,他不留痕跡的掩去眼底的沉痛,再次舉起日輪刀,有細微缺口的刀刃折射出冰冷的幽藍光線,“語言是無力的,想要讓自己的話變得有說服力,就用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


    旁邊的灶門一家人終於明白過來,紛紛上前懇求義勇能夠放過禰豆子,竹雄和茂一左一右抱著他的腰,想要阻止他的動作,但怎麽都無法撼動。


    炭治郎見義勇被纏住,且沒有傷害弟弟們的打算,趁機抱起身體逐漸鬼化的禰豆子一頭紮進鬆林裏。


    義勇隻好用手刀把竹雄和茂打暈,提刀追上去。


    花子和六太哭著撲到兄弟倆身上,口中不停地叫著他們的名字,灶門媽媽也在旁邊不停歇的抹眼淚。


    出雲有些心煩的掏了掏耳朵,“別哭了,他們又沒死。”


    “你們是壞人你們是壞人你們是壞人!”六太一腦袋撞到出雲肚子上,腦門生痛生痛的,即使被那雙危險的眼眸盯著,也依然倔強的用小拳頭捶打他,臉上的鼻涕眼淚統統被擦到了他身上。


    灶門媽媽怕六太的行為會惹怒對方,趕緊把小兒子抱迴來。


    出雲隻需一個念頭,衣服上的汙漬便全部消失不見,他沒跟義勇過去,因為現在聞不得更多的血腥味。


    等到幾個孩子哭到睡著,義勇終於迴來了,旁邊跟著背著禰豆子的炭治郎,剛才的殺意全部消失不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義勇的。


    次日,炭治郎更是把禰豆子裝進背簍,告別家人後一路跟隨他們離開。


    出雲戴著重新凝聚出來的麵具,時不時迴頭看身後的人,拉了拉義勇的袖子,“昨天你追過去後發生了什麽?”


    義勇言簡意賅的迴答,“變成鬼的妹妹保護了哥哥。”


    “那他一直跟著我們幹什麽?”


    “他想成為斬鬼劍士,追殺鬼舞辻無慘的同時尋找把妹妹變迴人的方法,所以現在是去狹霧山拜師。”


    “我活了這麽久沒見過鬼還能變迴人類的先例,而且拜師?”出雲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炭治郎拜師成功的話就是他們的小師弟,師兄弟,真是不錯的羈絆。


    來的時候乘坐朧車速度非常快,迴去時單純的靠腳力,一個是虛,一個是柱,身為普通人的炭治郎即使跟得吃力,也沒有任何抱怨。


    途徑一個村子,義勇依然沒有選擇藤之家,而是在旅店留宿,開了一間有三張床的房。


    炭治郎把昏睡的禰豆子從背簍裏抱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躺好,拂開跑到臉頰上的長發,摸摸她冰涼的額頭,擔心的問,“富岡桑,禰豆子一直在睡覺,真的沒關係嗎?會不會是你之前打暈她的時候太用力了?”


    迴答他的是出雲,出雲打開雙手,身體呈大字型往床上一躺,一邊說,“她的靈壓很穩定。”


    義勇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隻能推測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用睡眠恢複體力。”


    得到兩人的雙重保障,炭治郎總算放下了高高懸起的心,這才有機會說別的。


    “富岡桑之前說的那樣正義凜然,結果自己不也同樣帶著鬼嗎?”炭治郎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正在鑽被窩的出雲。


    “他不是鬼。”


    義勇一句話就把炭治郎接下來的所有吐槽扼殺在搖籃中,炭治郎難以置信的指著裹著被子隻剩一個腦袋在外的人,臉上寫滿了加大加粗的“就這樣子還說不是鬼良心不會痛嗎”。


    義勇麵無表情的說,“他不怕太陽和紫藤花,也不吃人。”


    “萬一是新型的鬼呢?”炭治郎對鬼的一些特性和弱點已經有所了解,但保不準是鬼變異或者說進化了。


    “他不是鬼。”


    義勇沒有再進行過多的解釋,隻重複一遍剛才的話。


    “沒錯沒錯,我才不是鬼那種見不得光的不完全劣等生命體。”出雲快速說完這句就躲進被窩裏,兩隻眼睛亮晶晶的,浮動著稀碎的光。


    他沒想到義勇會為自己解釋,更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句話……


    感到愉悅。


    炭治郎不解的看向義勇,“他這是……在高興嗎?”


    義勇凝視著高高隆起一團的被子,有什麽複雜的情緒在心頭綻開,麵上罕見的閃過一絲困惑。


    作者有話要說:到底還是沒忍心發刀子,炭炭太苦了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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