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美夢……」


    阿奇是隻金黃色柴犬,同時也是一隻流浪狗。說是流浪狗,其實也曾經有過被家養的生活,隻不過因為主人家要搬離原來的住所,阿奇就被留了下來。


    換句話說,它被拋棄了,從家犬變成了野犬,即使仍有著軟乎乎的微笑,但是心口也留下了傷痕。


    也幸好之前的夥食還算不錯,胖嘟嘟的阿奇一開始還能憑借外表從人類手中淘點食物,但是很快它不得不在垃圾堆中翻找食物,尋找水源。


    它並不是很習慣這樣的生活,沒有提前準備好的食物,也沒有溫暖舒適的小窩,甚至它也不習慣跟其他野狗幹架。


    在又一次在爭搶食物的戰鬥中落敗,負傷的阿奇隻能找到一個冰冷的角落,獨自舔舐傷口。那時的它,心裏其實很茫然,也許是迴憶過去,又或許是在想著迷蒙的未來,但是很快就被肚子發出的咕嚕聲打斷了思路,畢竟連肚子都填不飽,它想的再多又有什麽用。


    也許是愛笑的狗,運氣總不會太差,阿奇偶然遇到了一隻比較和善的流浪狗,對方成了阿奇的前輩。


    那是一隻德牧,性子很是沉穩,阿奇不知道對方流浪的原因,德牧也沒有問阿奇為什麽會流浪。因為不管以前到底過的怎麽樣,現在它們隻有“野犬”這一身份。問的太多,那也是一種傷害。


    於是兩隻狗就這麽相伴著在人類的城市中生活。


    德牧教導著阿奇各種生存的技巧,同時學會躲避人類。


    而在阿奇終於習慣了自己流浪狗的身份後,德牧在一次意外被抓走了。它知道德牧去了哪裏,那是德牧曾經嚴肅地告誡過自己的地方,人類會專門用一塊場地安置流浪動物,裏麵的人會給流浪動物尋找主人,但是要是找不到的話,動物們也隻剩下安樂死一條路。


    阿奇不敢接近那裏,隻能在外圍小心躲避了幾天,它托四周的麻雀打探過德牧的消息,聽說德牧進去後,因為外表還不錯,很快被一個女孩收養了,女孩對它還不錯。但因為女孩工作的原因,他們很快得離開這裏。


    在離開之前,德牧讓麻雀告訴阿奇盡快離開這裏,離開城市,這裏的生活並不適合它。因為那裏麵的動物,不是每一隻都能幸運地遇到新的主人。


    阿奇知道了德牧的情況後,笑了笑,為對方結束了流浪的生活感到高興,然後它讓麻雀告訴德牧,它會離開的,便遵照德牧的建議,逃離了這座冰冷的鋼鐵城市。


    連續幾天的趕路,阿奇來到了一個小縣城,它很疲憊,最後饑腸轆轆地倒在一戶人家門口。


    它想著,就讓它休息一下,等會它便會離開這裏,隻希望這戶人家別太快出來,它怕自己會被趕走。


    不過老天似乎沒有聽到阿奇的心聲,鐵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位看起來精瘦的老太太提著籃子走了出來。她看到渾身髒兮兮倒在門口的阿奇愣了一下。


    一人一狗麵麵相覷,阿奇有些害怕,它怕這個人類會驅趕它,但是現在它真的沒有力氣了。於是阿奇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咧了咧嘴,笑了下。


    阿奇想表示自己的友好,它想說自己很快就會走的,所以千萬別打它。老太太明顯一怔,她沒有做出什麽舉動,隻是很快又退了迴去,然後關上了鐵門。阿奇有些低落地低下了頭,看了看自己滿是泥土的爪子,好像確實有點髒,它努力動了動四肢,想起來。


    但是還沒等阿奇動作,鐵門又打開了,隻見老太太端出來一碗用鐵碗裝的稀粥,上麵放了一些肉鬆,放到了阿奇的麵前。


    阿奇的鼻子動了動,它很久沒有聞到屬於食物的那種香甜的氣息,它先是看了看粥,又抬頭看了看老太太,對方笑了笑,然後指了指碗,“吃吧。”


    阿奇嗚咽一聲,埋下頭就開始吃了起來,身後的尾巴也跟著一晃一晃的。溫暖的食物讓它的身體覺得很舒服。


    它很快就把粥吃的一幹二淨,然後抬起頭看著笑盈盈的老太太,對方沒有嫌棄阿奇髒兮兮的外表,她摸了摸阿奇的腦袋,然後才把碗收拾了。


    不過等老太太再一次出來的時候,阿奇早已不見蹤影了。


    恢複了些許氣力的阿奇到了田野那裏,找了一條小溪,在裏麵翻滾了好幾圈,用水把自己涮幹淨,抖了抖水後,它又跑到有陽光的地方,把身上的皮毛都曬得暖暖的。


    這樣的話,摸起來應該會比較舒服吧。阿奇一邊打理著皮毛,一邊想著。


    最後,它還叼著自己找到的野花又迴到了剛剛的大門那裏,把花放下後,便機警地跑開了。


    而隨後迴家的月野優子注意到了門前的幾朵花,俯身撿了起來,“這是?”她先是四處看了看,注意到牆角微微露出的毛絨絨,又注意到花莖上的牙痕,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是它呀。”然後將花小心地收好後,才進了家門。


    遠處看著一切的阿奇不由搖了搖尾巴,露出了軟乎乎的笑容。


    後來,月野優子時不時會收到一些野花,一些野果,而她的家門口也總會放著一個裝著食物的鐵盤。阿奇在找不到食物的時候,會過來充饑。當然它都會帶著點小禮物,這是交換。


    不過它不曾過於接近這位老人,太過靠近的話,容易被灼傷的。阿奇窩在野草叢中想道,這裏是它找的一個窩,來到縣城的這幾天它都住在這。


    一人一狗就這麽相安無事地相處著。


    直到有一天阿奇叼著花過來的時候,卻發現月野優子許久都沒有出現。


    這是怎麽了?它有些奇怪地跑到了門口那裏,在空氣中嗅了嗅,卻發現對方的氣息已經很淡薄了。


    出什麽事了嗎?她是離開了嗎?她……還會迴來嗎?阿奇叼起花,看著院門怔怔地想著。


    ***


    “所以你是想讓我幫忙找到那位老人家,看看她怎麽樣了是嗎?”風間幸蹲下.身,微笑著看著麵前這隻金黃色的柴犬。剛從草叢中竄出的它,身上還帶著些許草屑,聽完風間幸的話,猛地點了點頭。


    阿奇等了幾天也不見月野優子迴來,它托麻雀問消息,但是麻雀告訴它,它們隻看到月野優子離開,並不知道她去哪了。


    最後是一隻年齡稍大的麻雀,告訴阿奇最近有一位風神的使者來了這裏,他經常幫助小動物們,也許阿奇可以去試試。


    所以阿奇才在麻雀的帶領下跑了過來,當然領路的麻雀一早就飛走了。


    “那你知道那位老人家的名字嗎?”風間幸看著笑得傻乎乎的柴犬,有些手癢,忍不住摸了摸對方毛絨絨的腦袋。


    “月野優子!房子外麵寫的月野,然後我有聽到鄰居叫她優子。”阿奇搖了搖尾巴,有些興奮地說道。


    “知道名字的話,就好找了。”風間幸彎了彎眼睛,神色更加柔和了。


    “謝謝你!風神的使者!”阿奇感激地蹭了蹭對方的手。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找她嗎?”風間幸問道。


    阿奇眨了眨眼睛,眼中閃過激動,但是想到了什麽,慢慢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去了,人類不喜歡流浪狗。我在這裏等你的消息就可以了!”


    風間幸抿了抿唇,他撫摸阿奇的動作更加輕柔了,“但是,我很喜歡阿奇。”看到阿奇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他把阿奇抱在了懷裏,讓對方貼著自己的心口,“阿奇是好孩子,我感覺得到,非常溫柔呢。所以,不要就難過了。”


    “嗯!”阿奇應了一聲,對方溫暖的懷抱,讓它慢慢眯起了眼睛,好久沒有這樣被人抱著了,好懷念這樣的溫暖啊。


    安撫好阿奇後,風間幸將隨身帶著的小麵包撕掉包裝袋後,放到了地上,然後摸了摸它的頭,“放心交給我吧。你在這等一等,我很快迴來。”


    阿奇乖巧地點了點頭。


    最後風間幸來到了一家醫院,他先在前台詢問了護士小姐關於月野優子的消息,然後就被對方帶到了對方的病房那裏。


    但是還不等風間幸敲門進去,就聽到裏麵有道男聲急切地說道,“媽媽,這次幸好被人發現,及時送到醫院,要是下一次沒有人,你該怎麽辦!”


    “要我說,你這次來了這裏,就不要迴去了,鄉下的房子我會托鄰居幫忙照看,你就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就行了。”


    另一道蒼老的女聲響了起來,語氣頗為無奈,“好啦好啦,這次讓你們擔心了,我住還不行嘛。”


    聽到這,風間幸抿了抿唇,如果對方就這麽參加了,他想到了還在等待的阿奇,不知道該如何和它說。


    風間幸在醫院逗留了許久,等他返迴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一隻在草地上睡成了一團的阿奇。


    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阿奇的耳朵動了動,然後睜開了眼睛,看到風間幸的時候,它很是激動地衝了過來,繞著風間幸轉來轉去,“怎麽樣,怎麽樣!”


    “阿奇,別擔心,月野夫人隻是生病了。”風間幸拍了拍阿奇的腦袋,安慰道,“不過她已經在醫院得到了很好的治療,放心吧。”


    “我知道人類生病的話,都會去醫院,”阿奇眼神偏移了下,尾巴慢悠悠地晃著,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她會什麽時候迴來啊?”


    “不會那麽快,”風間幸想了想說,“她的兒女們想留月野夫人住一段時間,可能要過段時間,你才能看到她。”


    阿奇聽到風間幸這麽說,身體僵了僵,但還是:揚起了笑容,一副開心的樣子,“啊,那真是太好了,她和她的家人在一起,那很好啊。”隻不過,它的尾巴卻慢慢地放了下來。


    “阿奇?”風間幸有些不解地看著莫名低落起來的狗狗,他摸了摸阿奇,“怎麽了嗎?”


    “沒事,”阿奇露出柴犬標誌性的微笑,蹭了蹭風間幸的手,“今天謝謝你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記得早點迴去。”


    “不客氣。”風間幸將疑惑壓了下去,“我明天再來看你,月野夫人恢複地很好,別擔心。”


    “嗯!明天見。”阿奇笑著說,然後和風間幸告別。


    等到風間幸離開後,阿奇搖晃的尾巴才漸漸地不動了,它垂下耳朵,把頭搭在前爪上,她和她的家人在一起,那應該是不會迴來了吧?就像以前收養過它的那戶人家,他們一家人離開了,卻獨自留下了它。


    想到著,阿奇突然有些難過,它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幕,聽著周圍的蟲鳴聲,感覺到了一種孤獨,但是它發誓,真的隻有一點點。


    隻有一點點,等睡醒了,也就沒有了,閉上眼睛的時候,它這麽想著。


    每天早晨,它還是會叼著花去月野家。風間幸會在下午過來陪著它,幫它摘野花,陪它玩耍,他還給它做了一個小牌子,說是可以保護它。


    雖然阿奇心裏隱隱覺得她不會迴來了,但是它還是很感謝風間幸這幾天能陪著它,它喜歡風間幸對待自己的溫柔,因為被這樣的溫柔包圍著,心裏升起的難過好像就被融化了。


    不過,不能這麽依賴對方,阿奇在心中想,它是隻野犬,貪戀人類的溫暖,會讓它失去在外麵生存的鬥誌的。這次之後,就好好告別吧。它一邊叼著花,一邊朝著月野家走去。


    放下了花,它坐在門口看了一會,還是沒有人出來,果然是這樣,它在心中歎息,然後緩緩搖了搖尾巴,站了起來,打算離開。


    不想這時,一道聲音響了起來,“優子,你迴來了,身體怎麽樣啊?”


    “謝謝關心,已經好很多了。”月野優子提著菜籃子,對著一個老太太笑著說。阿奇知道她,是月野優子的鄰居,田川太太。


    “那就好,那就好。”田川太太點點頭,然後想起了什麽,指了指門口呆住的阿奇,“對了,那是你家的狗嗎?我這幾天老看到它出現在你家門口。”


    月野優子看到阿奇眼睛亮了亮,看到門口放著的野花,笑容更大了,她重重點頭,“嗯!是我家的狗。”


    “是嘛,那我真得誇了,它可真乖,天天在門口等你呢!”田川太太讚許地說道。


    “是呀,很乖的。”月野優子走了過來,她摸了摸阿奇毛絨絨的腦袋,“我迴來了,小家夥。”


    阿奇有些不可置信,它很想說,你不是跟家人在一起嗎?為什麽又迴來了?是不是他們對你不好啊?它想問好多好多,但是它隻是一隻狗,它就蹭了蹭月野優子,發出嗚咽的聲音,它在心中想著,我真的好擔心的,但是看到你迴來,我就覺得很高興了。


    於是,它笑著對著月野優子吐了吐舌頭,身後的尾巴飛快地甩著。


    “以後好好相處吧。”月野優子笑眯眯地說,“你叫阿奇是嗎,是個好名字。”她摸了摸阿奇脖間掛著的一個小牌子,那是風間幸幫忙做的,風間幸說過這個牌子隻有特定的人才看得到的,要是遇到了危險,還會保護阿奇。


    “汪!”阿奇應了一聲,然後跟著月野優子進了家門。當然門口的野花也被收好了。


    遠處的風間幸看到這一幕笑了笑,他迴憶起那天的場景。


    那時風間幸等了很久,等到月野優子的兒子離開後,他才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請問你是?”月野優子合上書,疑惑地看向風間幸。


    風間幸走到了月野優子的病床前,“打擾了,月野夫人,我是風間幸,應一位朋友的請求,前來探望你。”


    “這樣呀,”月野優子點點頭,然後招唿起風間幸,“快坐下吧。”


    “謝謝。”風間幸拉過椅子,坐了下來,然後看向月野優子,“夫人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都是老毛病,不過是小輩們太大驚小怪了,非得要我在這裏多住幾天,檢查檢查。”月野優子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一旁的書,“這不,我孫女還怕我無聊,特意給我準備了這個。”


    風間幸看了一眼書,是一本兒童故事書,看起來月野優子有一個很可愛的孫女,他笑了笑,“看來,夫人你有非常愛你的家人。”


    “是啊,”月野優子歎了一聲氣,臉上浮現出苦惱的神色,“也就是因為這樣,這次他們就想讓我就在城裏,和他們一起住。”


    聽到這,風間幸微微一愣,他想到了還在等待的阿奇,不禁出聲問道,“那夫人你的想法呢?”


    “他們都有自己家庭了,我一個老婆子去湊什麽熱鬧,有空的時候過來看看我就可以了,再說了,我在鄉下生活了幾十年,哪裏能習慣城裏的生活。”月野優子說著自己的想法,然後她似是想到了什麽,彎了彎嘴角,“而且啊,還有一個小家夥在那裏,老婆子我啊,可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所以……”風間幸眼睛閃了閃,有些明白了對方想法。


    “所以,這幾天我先順著他們,在他們那裏住下,到時候再說自己過的不舒服,要迴去,這樣他們也不會硬攔著我了。”月野優子臉上滿是狡黠的笑意,讓年老的她顯現出幾絲活力。


    “不過,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不能告訴別人。”說完,月野優子還用食指抵在嘴邊,噓了一聲。


    風間幸不禁失笑,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活潑的老人家,然後眨了眨眼睛,非常懂事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兩人相視一笑,達成了約定。


    風間幸陪了月野優子一會,見她有些累了,便和她告別了。出門時,月野優子道了一句,“記得告訴你的朋友,別擔心。”


    “嗯!”風間幸點點頭,然後揮了揮手告別。


    迴過神來的風間幸看著在院中繞著月野優子轉來轉去的阿奇,他祝福似地道了一句,“阿奇,以後就和月野夫人好好生活吧。”


    阿奇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尾巴搖的更歡了。


    對於月野優子來說,這個小縣城是生她養她的土地,大半的人生都是在這裏度過的,她怎麽可能會離開呢?


    更何況,看向在小路前方等著自己的阿奇,金黃色的柴犬露出燦爛的笑臉,她也跟著露出了微笑,而且現在還有這樣一隻暖乎乎的生靈陪著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


    “迴家了!阿奇!”她喊道。


    “汪!”是歡快奔跑的柴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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