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霸天的斧子已經扔了出去,他拿了一把橫刀衝上來。單論力氣,飛斧手淩霸天比趙鶻兒還勝三分,從小行走江湖未逢敵手,縱橫西北,無人能敵,是道上有名的高手,聽聞龍戟不僅戰術指揮厲害而且個人武藝十分高超,早有心相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橫刀的速度並不輸龍戟多少,唿吸間就到眼前。龍戟不躲不避,拿刀硬扛,“當、當!”兩人連劈兩下,龍戟看準機會一刀砍了迴去。這一刀砍得大開大闔,刀光襯著火光極其耀眼,淩霸天反應亦是迅速,迴轉橫刀硬接了龍戟一記,“當!”這一聲比剛才兩聲響得多。淩霸天被震得腦袋發蒙虎口出血,而龍戟神色輕鬆,顯然高出淩霸天不少。


    素與淩霸天交好的兩個江湖人士怕他吃虧,一起拿著劍向龍戟刺來,被龍戟打退。一柄三尖兩刃槍攻了過來,直取龍戟胸膛。龍戟擰身躲過,陌刀迴砍,卻不料那三尖兩刃槍上帶了個金環,剛好卡住龍戟的陌刀。龍戟當機立斷扔刀,身形一動,提起碗口大的拳頭,照準敵人腦袋就是一拳,敵人倒在地上氣絕而亡。


    龍戟轉身,飛起一腳,踹中使劍的一個,腰一扭,迴身扭斷另一個使劍人的脖子。


    身後風聲襲來,龍戟知道必是淩霸天緩過勁來了,當即向後一靠,撞進他懷裏,將淩霸天撞了個七葷八素,橫刀也撒了手。


    龍戟一拳襲向淩霸天小腹,淩霸天雙手抱住龍戟的拳頭使了個巧勁,想以柔克剛。


    被龍戟踹中的使劍那人吐著血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一切從後麵去抱龍戟的腰。


    龍戟用勁把這人甩開,又見淩霸天低頭用腦袋向自己撞了過來。龍戟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上。


    淩霸天合身撲上,不管什麽招式,額頭、膝蓋、手肘,凡是能攻擊對方的全部派上用場,流氓打架一般與龍戟滾在了一起。


    其餘江湖人見狀大喜,各挺兵刃去刺倒在地上的龍戟。


    龍戟手裏沒了刀,身體又被淩霸天抱住,就算有無數種招式擺脫淩霸天的糾纏,其他敵人的攻擊卻也到了,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到這個地步,武功路數已經沒用,龍戟身體翻轉,使淩霸天在上,擋住上麵的攻擊,看著淩霸天近在咫尺的脖頸,一低頭,張口咬了下去。


    龍戟發了狠,這一口咬得十分用力,“嘶……”,咬下一塊血糊糊的肉來。


    “啊!”淩霸天疼得厲聲慘叫,用膝蓋去攻擊龍戟。


    龍戟蜷起身體護住要害,又是一口,再次咬住脖頸。


    感覺到一股又腥又熱的液體順著牙縫鑽進了自己的喉嚨,龍戟知道這是鮮血。


    淩霸天的手腳都沒勁了,龍戟推開他站起來,拿起地上陌刀,雙手握住,用力砍下去。這一刀從兩腿之間砍中,一直劈到腦門,將淩霸天整個人劈成兩半,鋒利的刀刃劃開外衣、皮膚,將胸腹間的髒器露出,血淋淋的一大堆內髒隨著這一刀依次展現,身軀殘破得甚至不能被稱之為人體。


    龍戟隨之轉身,陌刀一掄,把準備襲擊自己的江湖刺客掃了一圈。敵人就像被風折斷的大樹一樣紛紛倒下。龍戟拖著刀,刀尖劃在地上,靜靜地站在那,看了一眼四周的敵人。


    一時無人上前。


    火焰燃燒,劈啪作響。


    每一個江湖刺客都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恐怖景象,每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他們看到一個血人從淩霸天身上爬起來,嘴角沾滿血肉,用狼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的眼睛裏毫無人類的情感,空洞,幽黯。那一人半長的陌刀上也同樣沾滿人的血肉,大火在他身後燃燒,照得天地通紅,烤焦了他的頭發,烤幹了他身上的血。在他腳下,躺了無數屍體,其中淩霸天殘破的軀體躺在地上,非常明顯看得出脖子上有個大坑,那裏缺了一大塊肉,是剛才被他生生咬下來的。


    “鬼……鬼……魔鬼……”不知道什麽地方傳出牙齒打顫的聲音。


    “啊!”不知是哪個在叫。


    “啊!”全體人忽然一起大叫。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扔下兵器掉頭就跑。


    “魔鬼……吃人的魔鬼!吃人的魔鬼!魔鬼……”江湖人嘴裏不停念叨著魔鬼,跑得比兔子還快,有些人邊跑邊吐,吐得鼻涕眼淚齊流。


    他們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從不在乎殺人,但他們實在沒有勇氣與一個吃人的魔鬼作戰,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打仗時把人生生咬死的,更沒有見過將整個身體劈成兩半的殺人方式。現在就算給一座金山,也沒有人敢和龍戟對戰了。


    恐懼是會傳染的,江湖刺客跑起來比龍家軍快得多,轉眼就衝到大門口。


    大門口有陸季忠帶迴來的數百家將在守衛,陸季忠怕潰兵衝破自己的陣型,他的命令是不管誰隻要靠近,格殺勿論。家將忠實地執行著忠勇侯的命令,對逃過來的江湖刺客舉起了刀。


    龍戟提刀在手,喝了一聲:“跟著他們往出衝!”當先跳了出去。被剛才景象震撼得無以複加的龍家軍才反應過來,跟在龍戟身後往出跑。


    有江湖刺客打頭,龍家軍的逃跑順利了許多。


    門外侯府家將本來都騎在馬上等著漏網之魚,沒想到先衝出來的是大批武功高強的江湖刺客。江湖人的武藝比家將好得多,連龍家軍死士都敵不過這些人,侯府家將豈是對手?


    江湖刺客們很快衝開了大門口的妨礙,如黑色洪流般湧出忠勇侯府,殺死門外的侯府家將,奪馬而逃,頭都不敢迴。


    龍家軍跟著江湖刺客後麵衝出大門,與家將廝殺起來。


    龍戟搓唇為哨,發出一聲唿嘯,一匹全身火紅的馬甩掉抓住自己韁繩的侯府家將,閃電般衝到龍戟麵前。


    正是龍戟的坐騎血色。


    龍戟翻身上馬,倒提陌刀,“我衝陣之後軍師再走!”,一拉韁繩。


    龍戟說要衝陣,此事十分兇險,六個親兵急忙追在後頭想保護他。


    “所有人都去保護軍師,不許跟著我。”


    親兵停步。


    龍戟忽然又似想起什麽,停住,居高臨下問:“穆青禾呢?”


    青禾鑽出來,臉上沾了血又蹭了煙灰,髒兮兮地小臉仰起看他。


    “你得跟我一起,有人讓我保護你。”


    青禾從龍家軍手上接過剛搶來的一匹戰馬,翻身上馬,跟著龍戟向敵人衝了過去。


    龍戟替青禾擋下了所有攻擊,陌刀在手,猶如天神下凡,無人是他一合之將,刀鋒過處,血肉橫飛,可謂擋者披靡。刀借馬勢,衝擊力量更大,血色發力跑起來,把普通戰馬遠遠扔在後麵。龍戟手持長柄單刃陌刀,一通橫掃豎劈,數息之間竟然在密密麻麻的侯府家將中橫穿而過,青禾騎馬緊緊跟在他後麵。龍戟黑色的盔甲早變成紅色,再加上紅色的戰馬,就如一道紅光,將侯府家將衝出了一個縫隙。


    龍戟勒馬,調頭,不趁機逃走,反而又衝迴本陣,青禾繼續跟著他往迴衝。


    沿途遇見阻擋,龍戟一刀一個,結果了性命。


    侯府家將發現龍戟勇武,便去砍胯/下駿馬。血色比平常的馬聰明神駿許多,揚蹄張嘴,沒人能傷得了它,倒是很多家將被一頭畜生踢傷咬死。又有人自作聰明去砍青禾,都被龍戟擋住。


    這樣來迴衝了三個來迴,被龍戟衝開的口子越來越大,再也無法合上。龍家軍趁機從這個口子裏跑出來,龍戟沒跑,他騎馬直奔陸季忠而去。


    陸季忠身邊圍著許多保護他的親兵家將。


    一個親兵拿著腰刀向龍戟迎上來,被血色踢翻在地上,沒等他爬起來,血色的後腿便踩上了他的腰杆,把他踩得筋斷骨折。龍戟帶馬向前移動幾步,陌刀疾揮,砍翻一個,又砍翻另一個,擋在他麵前的第三人轉身逃走,撞得侯府家將東倒西歪。


    趁對方混亂之機,龍戟急衝上去,這次陸季忠身邊沒有旁人,必須親自對付龍戟了。陸季忠也曾上過戰場,平常自詡文武雙全,見這麽多人都敗在龍戟手上更想跟他鬥一鬥。一帶韁繩,騎馬前衝數步,一劍刺向血色脖頸。


    龍戟用陌刀擋住了陸季忠對血色的致命一擊,手腕一轉,揮刀向陸季忠脖頸抹去,陸季忠快速後退讓開刀鋒,再跨步先前,去砍龍戟前胸。龍戟反手迴撩,二人的兵刃結結實實地碰到了一處。“當!”陸季忠力氣哪比得過龍戟,寶劍被龍戟的陌刀劈成兩段。


    緊隨其後的青禾暗叫可惜,本以為這一刀便可殺了他,想不到隻砍斷他的劍。


    陸季忠見寶劍斷了,立刻後撤幾步,家將團團圍上,攻向龍戟。


    龍戟手中陌刀從人頭上滾過,潑出一片又一片血瀑,依然無人能擋。


    他的陌刀有一人半長,是馬上殺敵的無雙利器,敵人根本攻不到近前已經被陌刀所傷。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把刀,侯府家將在他麵前通通變成了紙糊的。但是這一耽擱的工夫,陸季忠已藏在人後,再不肯出來。戰場瞬息萬變,龍戟失去了殺死陸季忠的機會,如果被人圍上,就算再勇猛也會被累死,看出無法殺死陸季忠,龍戟躍出人群跑了,臨走時招唿一聲:“跟住我!”,青禾跟緊。


    龍戟當先,青禾在後,兩人風馳電掣般拚命跑下去。陸季忠知道龍三爺和龍迷城已死,眼前這倆人便是龍家軍新任首領,自然不肯放過,與他們兩人相比,顧敬法以及龍三爺屍首都沒那麽重要,下了死令,命大部分家將都去追龍戟,不殺龍戟和穆青禾誓不罷休。


    龍戟正因為知道陸季忠會追自己,才要引開他們,使軍師和其他兄弟能有機會逃得性命。他的坐騎乃萬中無一的名駒,速度極快,青禾的坐騎卻是普通戰馬,與龍戟落下一截,越來越接近追兵。


    青禾拿下背上背著的折疊弩,一邊跑一邊迴身射擊,射完最後一支箭,敵人的刀也到了麵前。


    青禾在馬上向後彎腰躲過,沒等坐起來,兩根長矛一左一右刺過來。青禾在間不容發之際坐起來,兩根長矛貼著盔甲擦了過去。一把銀光閃閃的刀從頭頂劈來,青禾已沒有力氣再躲,勉強歪了身子,那刀正砍在左肩膀,盔甲有效保護了肩膀,防彈衣也將傷害減到最低,即便如此,青禾還是晃了晃身子,從馬上摔下。


    青禾摔了個眼前一黑,連折疊弩都掉了在地上,暈頭轉向中睜開眼,就見粗大的馬蹄正要踏在自己身上,塵土迷蒙,青禾顧不得疼痛,奮起餘力就地一滾,躲開馬蹄踩踏,又迎來兩把沾滿鮮血的橫刀劈砍。


    眼見著躲不過去了,青禾把眼一閉。


    疼痛沒有到來,一把陌刀攔住了攻擊。


    青禾睜開眼,首先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刀光,刺得眼睛生疼,幾乎不能直視,然後看到鮮血在眼前飛濺,映著遠處的火光愈發顯得紅豔,接著看到兩個侯府家將手持橫刀慘叫倒地。感到身後一股大力傳來,有人捏著她後脖頸的鐵甲把她拽起。青禾坐上血色,伸手抱住男人的腰,最後看到的就是龍戟那寬厚的背脊,身體貼上去的時候,感覺到被火烤得灼熱的鐵甲,聞到龍戟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直往鼻子裏鑽的,無孔不入的,極其濃重的血腥味。


    這股味道令青禾忽然莫名覺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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