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五年


    二月,永璜自從因為迎接皇後靈柩之時,被弘曆叱喝之後,便是鬱鬱寡歡的,不如從前那般瀟灑隨意了,反倒有些沉迷於詩酒,整日裏寫些風花雪月的詩,我也說過弘曆:“皇後畢竟不是永璜的生母,若他能夠哭天搶地的,那才是虛假呢?何況,他為長子,皇後待他,怕是多少有些忌憚,幼年時,少不得給他委屈受,你這樣是何必呢?”


    弘曆解釋道:“永璜雖為長子,無奈生母身份太過卑微,朕實在不希望繼承朕皇位的皇子,有這麽一樁子事情,令人挫他的脊梁骨,永璋也是一樣的,如今皇後薨了,永璉與永琮也這般命薄,朕是想要早早斷了他們的念頭,免得他們將後為了奪嫡而做出出格的事情來,永璋好歹還有蘇凝寬慰,永璜的話,額娘就要多多教導了。”


    “哀家在他幼年時,便教育他願為賢王,他不敢起此心的,你從前也極其喜歡他,何以這般冷落,你要曉得,這後宮也好,朝堂也罷,你的目光在哪裏,風向便在哪裏,你這樣一冷落他,怕是連些朝臣都要瞧他不上,故此,他才這般意誌消沉,沉迷詩酒,以此消遣解脫。”


    弘曆道:“這便是要他自己的本領了,連幾個朝臣都無法收複,可見也沒得真才實幹,即便朕有心,他也壓不住皇太子的地位啊!這世間的一切原本就是勝者為王的,不然即便朕將江山給了他,他也未必能夠守得住啊?這便是朕對故皇後最為不滿之處,若是再給朕一次機會,朕該好生教導她,這才不至於讓她這般英年早逝,想來二十載的相濡以沫,她待朕的確是全心全意的。”


    這人啊!總是要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啊!為了和兮,他是辜負了多少人?隻因他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和兮,故此心中才會這般念念不忘?相愛不能相守,相守了又不能相愛,心中留著的缺憾,如此怎麽補也是補不全的。


    無奈這樣的悲劇竟然還會再次重演,永璜與不悔都是我撫養成人,我知道他們是兄妹,故此對於他們時常相伴便也不以為意,誰知曉,這不悔隔世成長於香山,和兮與弘曆又是格外的寵愛,自來沒得尊卑,隻因進了紫禁城,見過太過的人情幹係,初來時,頗有不適應,又覺得自己無父無母,心思越發細膩敏感。


    永璜待她,許是因有血緣關係,待她十分親厚,她可能是覺得這便是她的守護者,暗自有了情愫,我又不能點破他們的關係,不然弘曆當年“毒害”親女,又偷天換日,將和兮安置於香山的事情,都會成為他帝王史冊上的汙點。


    我便想著早日為她尋門婚事,斷她情愫,而這永璜自幼生長在皇家,宮廷束縛於他也是一把枷鎖,難得遇見不悔聰穎靈氣的女子,偏生感覺又是那般親切,隻怕也是有心,雖然有了嫡福晉,卻想著若是不悔能夠成為他的側福晉也是合理的。


    對於我為不悔安排婚事的事情,頗為不滿,對我道:“皇祖母,您明知我素來喜愛不悔妹妹,為何還要如此安排?”這讓我頭疼得很,便以:“你已有嫡福晉,不悔乃哀家一手撫養成人,豈能讓他做了小?”為由,拒絕了他,並且還嚴聲喝道:“此後不準有此想法。”


    害得我急匆匆地將不悔許給了皇後娘家的侄兒,並打算讓弘曆封她為郡主,如此一來,她不必遠嫁,也是名門,更是嫡妻,著實是好去處,無奈這孩子太過敏感,以為我不在喜愛她,要急匆匆地將她許出去。


    最終也是鬱鬱寡歡,於乾隆十五年的三月初一命嗚唿了,臨死前,還感歎自己命途多舛雲雲,不久之後,永璜本就朝堂不得誌,無奈這情感也不得意,竟然也病逝了。


    這簡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弘曆更是傷神得很,對我道:“當年,不過是想要讓和兮有個活著的理由罷了!不然她意誌消沉,無求生之意,倒是沒想到此時釀得如此苦果?真是天意弄人啊?我嚐了這番苦果就是,沒想到讓我的兒女再嚐一次。”


    我也很是自責道:“怪哀家平日裏對她們管教太送了。”想來女人人生三苦,一則幼年喪父母,二則中年喪夫君,三則老年喪兒女,我這年輕時四月胎兒滑胎,從此終生不孕,到了年方四十之時,便成為孤家寡人,好不容易膝下養了兩個孫兒,倒是沒想到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


    哭得我撕心裂肺,想來這女子命薄也就罷了,怎麽永璜也是這般?一時也是大病一場,故此也顧不上可嫻封後的事情,弘曆覺得後宮不能無主,我這年紀越來越大,也是無暇顧及了,後宮之中,可嫻越發猖狂,簡直是勢不可擋。


    弘曆道:“額娘,不是朕非要立可嫻為後,是朕不立她的話,朝臣們就要逼著朕立旁人,金氏雖然生下了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璿,九阿哥又命薄,但是她是朝鮮族人,這皇室血統不可亂,蘇氏,出身不正,不過是江湖門派,更是不成,也唯有可嫻可成,若是等著富察氏再次送女入宮,朕的壓力會更加的大,倒不如立了可嫻,堵住那悠悠之口。”


    我也知道自己是擋不住可嫻的封後之路,可憑著她的性格,她若是成為了皇後,我的日子必定不好過啊!


    這才想著召喚令妃來見見,這不見不知道,一見果然是嚇一跳啊?胤禛說得沒錯,幼年時有七分相似,長成之後怕是有了九分相似啊!


    我問道:“你知道哀家為何要突然關注你起來麽?”


    她倒是個伶俐的,跪地道:“臣妾時刻在等太後娘娘召喚,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嗯!哀家隻想讓你在後宮之中來平衡皇貴妃,分她的恩寵,減她的權勢,不必你做其他的,能不能做到是你的本領,不能做到哀家也不會怪你,莫要勉強。”


    令妃道:“太後娘娘,嫻皇貴妃於後宮之內,多年來為人張揚跋扈、苛刻嚴格,宮廷之內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皇上喜歡她,無外乎她可以拿下事情罷了,若是此時有人指出這些來,怕是不但不能當皇後,還要日日跪在慈寧宮門口,請求太後娘娘您教導呢!”


    說著她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看上去雖然清麗純潔,卻也不難看出她的滿腹心計來?富察氏與高氏相續敗陣,不是可嫻太厲害,而是她們太弱啊!


    不久之後,宮內有個宮女於景仁宮內引火自焚,臨死之前,說出對景仁宮的怨恨來,道,若是她成為了皇後,倒不如死了算了,一時間讓可嫻措手不及,後宮之中鬧得沸沸揚揚。


    弘曆也大大地叱喝了她,更是被收走手中處理後宮之權,弘曆讓她好好反省如何為後宮之主?為此,她在下失去了德行,唯有在上不得失孝順,一連三月日日到是慈寧宮跪安,少則一個時辰,多則一天半日也不是沒有的。


    雖然是解氣,卻知道不可太過,道:“皇貴妃,如今看來不是哀家阻擾了你封後的路,而是你本身德行不夠,經此大難,你心中也要明白,若想要為這後宮之主,單單有這權威還是遠遠不夠的,妻與妾方且有天壤之別,何況是這皇後與皇貴妃的區別呢?”


    可嫻道:“臣妾、臣妾知罪!”


    “哀家這幾月不見你,不是要故意責罰於你,而是要讓你長個記心,這紫禁城內即便是皇上、是哀家也不得完全的隨心所欲,何況是你一個後宮妃子呢?這般橫衝直撞的,遲早是要摔跟頭的,你可千萬不要浪費皇上與哀家的一片心意啊?若是登上了皇後之位,卻不能守住,那豈不是砸了皇上的腳麽?要知道他待你,可是寵了半輩子的,想當年,你在重華宮內冒犯哀家,哀家一時氣不過罰跪於你,皇上一則不敢違背哀家的旨意,二則也不想讓你太委屈,竟是想著法子逗你高興的,這份寵愛,你要記得!今日他想要立你為後,是想要讓你為他分憂,而不是讓你給她添堵啊!”


    我一番教導,可嫻不管心服不心服,總之嘴上是福氣了,我又道:“當年歡宜香之事,哀家並不是要偏袒誰,包庇誰,而是為了顧全大局,故此才將事情隱瞞下來,你想想,若是皇後失德,丟掉的是誰的名譽,想當年你姑姑犯下大錯,為何先皇都未廢掉她?便是顧全大局啊……哀家想,若當時皇上知道了此事,為了保全皇後的名聲,到了最後怕還不知道處置誰呢?


    哀家會請太醫來為你調養身子,你還算年輕,也許還能夠生阿哥公主呢?莫要氣餒!成為了皇後,便要懂得縱觀全局,要掌權也要懂得分權,哀家也不求你如富察氏那般麵麵俱到,但是你也要學她的八分。”


    經過這般折騰一番,可嫻的氣焰便也不如當年那般旺盛了。


    哎!想要當皇後也不是不可以,可惜皇後的位置,未必不是一把沉重的枷鎖啊!


    八月,弘曆正式立可嫻為皇後。


    然而她行事作風也不敢與從前那般了,此時一心調養身體求子,後宮之中還有一位純貴妃,當年蘇凝這人,我便挺喜歡的,當年入府不久就生下了三阿哥永璋,乾隆八年的時刻又生了六阿哥永瑢,乾隆十年的時候,封為了貴妃。


    想來可嫻從一個妃,晉升為貴妃,再到皇貴妃,沒想到此時竟然成為了皇後,而最為重要的是,她沒有子嗣,從未生養過,這多少有些不服氣的,加上,這些年,弘曆待她也是有幾分情誼的,十年封為貴妃之後,又生下了一名公主,也就是此時的四公主。


    可謂是此時子嗣最為多的妃子,怕是也有了歹心,我便也就成全了她,讓她協理後宮,可嫻雖然成為了皇後,卻不如從前那般掌權,有純貴妃與嘉貴妃明著與她爭權,暗與令妃分她的恩寵,怕是此時在宮中的地位怕是遠遠不如當初為皇貴妃的時刻了。


    最重要的是,她成為了皇後,弘曆也不如從前那般放縱她,對她的要求多了許多,我在這裏,管她心服不心服,麵上是要服我的。


    我這日子又平淡了,在慈寧宮內,倒是安生!


    乾隆十六年


    我覺得日子過得十分悠哉,卻又感覺無趣,這宮廷雖然榮華富貴,可日複一日,年日一年,我越發覺得年紀大了,便越發懷念當年在江南的日子,弘曆隻怕也覺得眼下大清國泰民安,他也想要四處走走。


    這一年,弘曆首次下江南,與我同遊江南地帶,幾十年過去了,蘇杭風景也有些變化,然而當時的情景卻久久不能相忘的,那段短暫的時間,便是我此生最為幸福的時刻。


    江南風景比起京城可要迷人許多,弘曆道:“若非局勢所逼,想那明朝的永樂大帝也絕不會提倡‘天子守國門’遷都於京城的。”


    我也是大讚蘇州的風光,迴京之後,弘曆奇思妙想,說要將這江南的風景搬到京城去了,開始籌辦建設“清漪園”,說如此,我便可不出京城便能夠閱盡江南風景了。


    “未免太過行興師動眾了……”我拒絕道。


    “這有什麽?京城為國都,自然要存著天下最好的風光,這不單單是為了額娘,也要建立國都威望啊,如此既能揚國都威望,又可孝敬額娘,一舉二得,何樂而不為呢?”


    緊隨著皇後烏拉那拉氏四月二十五寅時,生皇十二子永璂;乾隆十八年六月二十三,生皇五女,乾隆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一,生皇十三子永璟。


    可嫻有了子嗣,自然也不再記恨當日歡宜香的事情,自然也不如當日那般痛恨我了,相反,她成為皇後之後,可謂是八麵埋伏啊?


    一則,既然成為了皇後,便要具備皇後的德行,她做事再不敢如當初那般風風雨雨,橫衝直撞的,許多宮規約束著她,加上另有嘉貴妃、純貴妃與她□□,令妃又日益得弘曆歡喜,她已然是心力交瘁的。


    二則,她成為了皇後,烏拉那拉氏便她為光耀門楣的希望,族人各人的前途都係在她的身上,任何一件小事兒都能夠令她動之一發而牽製全身。


    三則,沒有得到的時候想要得到,得到之後便又擔心失去,五公主出生不久,便也夭折,這對於可嫻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是天意好,是人為也罷,總之她再無從前那般無所顧忌、天不怕地不怕的魄力了。


    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位高責越重,弘曆不再如平常那般縱容她,她在這後宮之中便是步步驚心了。


    她無奈,不得不在我的麵前盡孝,以尋求庇佑,怕是後悔當日對我的不敬了,冷眼旁觀這些年,我也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盛極必衰。


    她道:“臣妾從前一心一意想要當皇後,想著若是自己當了皇後,必定不會比富察氏差到哪裏去了,誰知道、誰知道卻越發的覺得力不從心,還情皇額娘指點。”


    “哀家若是有能力指點你,何至於當日要為富察氏隱瞞‘歡宜香’之時?更是不至於被你一番指責了。”


    “皇額娘,臣妾之時氣急罷了,以為皇額娘偏心,如今才曉得皇額娘是為了大局著想,臣妾是從貴妃之位晉升為皇後的,更是明白此時的嘉貴妃與純貴妃,簡直就是如狼似虎,三阿哥、四阿哥都已然長大成人,而臣妾十二阿哥不過三歲光景,十三阿哥更是尚在繈褓之中,臣妾剛剛生產不久,心力交瘁,難以周旋,若再不設法降住她們,怕是要被她們給架空了,臣妾這個皇後怕是也當不下去了。


    若是從前,臣妾不過命一條,即便被她們害死也是無所謂的,可如今臣妾膝下兒女尚且年幼,身為人母,豈敢舍之,臣妾懇請皇額娘幫忙撫養永璟,一則讓臣妾騰出手來周旋這個後宮,二則也想要向皇額娘表明忠心,可嫻再不敢不尊皇額娘。”


    見她如此,我方且明白將人鬥服了,是何等滋味?便是即便讓人敗於你之手,還會心悅誠服。


    “你是皇後,這後宮三宮六院妃嬪再多也好,也唯有皇後與皇帝是並肩而立的,同樣代表著皇家的權威,哀家自然要維護你的,正如當年維護孝賢皇後一般,哀家已然是六十的高齡了,怕是沒得心思來撫養小阿哥,皇後的忠心哀家內心明白便好了。


    嘉貴妃金氏出身朝鮮族,她也好,她的子嗣也好,注定是不能如何的?不然咱們大清皇族的血液便不純了,至於純貴妃蘇氏,出身卑微,不過是母憑子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也不足為患,你莫要擔心的好!安心撫養你的孩子,腳踏實地地做你的皇後,哀家雖然曾經與你姑姑爭鬥了半生,然而她臨了也救過哀家一命,哀家必定不會讓你們烏拉那拉氏出個廢後的。”


    可嫻聽了我的話,這才安心起來。


    而也正是這一年,先皇親弟十四爺胤禎病逝,清顏與之殉葬而亡,當日百花前結義的四人,終究隻留下我孤單一人了,年紀越是大,便越是孤單了,所幸子淇也高壽,時常可入宮與我一敘。


    乾隆二十一年,皇後因為產後身體孱弱病危,太醫們都說身體太過羸弱,需要準備後事兒了,為此弘曆也有幾分心疼,畢竟這個皇後可真心是他一手□□出來的。


    該縱容時縱容,該穩重時穩重,可嫻十歲就嫁給他為側福晉,此時又孕育過三個兒女,五公主夭折的時候,他也很是傷心,此時聽聞皇後沒得幾日了,心中自然不好受的,然而他也不是天,對於這人命之事兒,難以操控。


    隻是道:“想來朕與可嫻也算是少年夫妻的,幼年時,她便是喜歡爭風吃醋,無知無畏還年少輕狂,眼下難為她懂了點事兒,膝下也有了兩個皇子,偏生又這般命薄?”


    不日,景仁宮內蛇蟲鼠疫泛濫,更是有傳聞說,皇後行將就木,弘曆也唯有盡人事,看天意,命欽天司的人為皇後占卜,結果竟然發現是有人在景仁宮動土,壞了景仁宮的風水,想要挪一挪景仁宮的方位。


    誰知道竟然在景仁宮東、西、南、北、東西、東南、西北、西南八個方位分別被人埋下了二十顆大蒜與一支艾蒿,斷定這是人為,然後細細一查,原來朝鮮族有著“熊女”的傳說。


    傳聞朝鮮神話之中,有一個天神為恆因,他膝下有一個兒子名恆雄,到了人間,降落在於一顆檀樹之下,號曰檀君,將風伯、雨師、雲師,主穀、主命、主病、主刑、主善惡,凡主人間三百六十餘事,在世理化。


    那時有一熊與一虎同住一個洞穴之中,想要化為人形,故此時常祈求於恆雄,於是乎,檀君就給了他們二十顆大蒜與一支艾蒿,讓他們食用,並且百日不得見光,便可化為人形,熊做到了,三七二十一日之後,便化為了女兒身,而老虎卻做不到,不能成為人形。


    這不過是個神話傳說罷了,隨著後人傳載了,到了如今長有朝鮮族人,以此來做巫祝、方術之事兒,可達到害人的效果,正因為有了這個,便讓皇後病重,命不久矣,而縱觀整個後宮,唯有嘉貴人金氏一人是朝鮮族人。


    皇後得知後,自我反省道:“必定是臣妾平日裏對她太過嚴厲,前不久又因為四阿哥永珹與五阿哥永琪於南書房內吵鬧,臣妾便嚴加叱喝了幾句,故此她便懷恨在心,竟用這般法子來害我?”


    弘曆一得知前因後果,一氣之下就將嘉貴妃給廢了,幽禁在宮內,嘉貴妃反駁道:“臣妾是朝鮮族人不假,但是臣妾從小在大清長大啊?何況那‘熊女’的傳說,雖然沒有在大清廣為盛傳,但是也不是為人不知啊?怎、怎能就這樣判了臣妾的罪過呢?”


    然而弘曆已經聽不見這些聲音了,不就之後嘉貴妃就病逝了,而皇後的病也突然就好了,弘曆看在金氏膝下兩個孩子的份上,便也複了金氏的位份,並且追封為皇貴妃,也算是死後哀榮了。


    乾隆二十二年,十三阿哥永璟因誤用蟹肉過敏而死,可嫻險些再次崩潰!她先是喪女緊隨著又喪子,心如刀割,難以支持,弘曆讓她靜養於景仁宮內,由純貴妃協理後宮;乾隆二十四年,令妃生十四阿哥,晉封令妃為令貴妃。


    乾隆二十五年三月,純貴妃之女,四公主和碩和嘉公主下嫁富察氏傅恆次子福隆安,這富隆安乃是孝賢皇後的弟弟,雖然比四公主還要小一歲,但是卻是個極其能幹的青年,年方十四卻英勇無雙,深得弘曆的歡喜。


    大清這麽多的公主,大部分都外嫁蒙古之地聯姻,四公主能夠留在京城,已然是隆恩,下嫁的還是孝賢皇後的弟弟,更是皇恩浩蕩,至此純貴妃在宮中地位更上一層樓。


    三月二十三日,四公主三朝迴門,皇後於景仁宮內盛宴,席間,皇後道:“四公主雖然不是本宮親女,卻也尊稱本宮一聲嫡母,四公主能夠嫁給如此好夫婿,本宮十分高興,特意命人快馬加鞭從潘陽湖運過來上等螃蟹,養於禦膳房的銅缸之內,用特質的青竹蒸籠來蒸煮,必定是色香味俱全,可惜啊,隻有兩隻,本宮覺得四公主與額駙剛剛大婚,應該給他們。”隨之對四公主與額駙道:“你們可要明白本宮疼愛你們的心啊?”


    四公主笑道:“兒臣謝皇額娘賞賜。”


    隻見禦膳房的小太監用銀盤端著蒸好的螃蟹到了四公主與額駙的席作,此時的純貴妃卻突然站了起來道:“不、不、吃不得、不準吃……”。


    皇後道:“純貴妃,你這是怎麽啦!莫非你要攔著本宮疼愛四公主嗎?這蟹肉可是大補之物啊?”


    四公主道:“是啊,額娘,兒臣與額駙都喜歡吃蟹肉呢?除了皇宮怕是旁處也找不到如此大的螃蟹了,想必味道是極佳的。”


    誰知道純貴妃卻越是激動道:“不能吃,這、這蟹肉有毒。”


    皇後故作驚訝道:“有毒?純貴妃你這是在胡說什麽?這蟹肉怎麽有毒呢?每一道工序都是本宮親自監督做的,哪裏來的毒?你莫不是魔障了吧!”


    純貴妃道:“總之就是不能吃,不能吃!”說著便跑到了四公主的席作之前打翻了那盤蟹肉,此時皇後笑盈盈地道:“純貴妃倒是很有見識啊?想來蟹肉之內摻合銅、銀等物質,的確是要有毒的哦。”說著將手中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道:“那麽當日還敢將這般毒物端到本宮十三阿哥的嘴邊?純貴妃你出身藥王穀,精通醫術藥理,當日你就是這般害死本宮的十三阿哥麽?”


    純貴妃是百口莫辯啊,要不就是她所為,要不就是她見死不救,總之都是害死皇嗣的重罪,弘曆更是氣急了,道:“簡直是豈有此理,朕認識你這些年,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有這般心思?”


    至此,純貴妃已然有了敗勢,而讓弘曆更為發怒的是,這般一徹查,才知道,當年思妍的死,是她所為,思妍膝下的永璜與不悔都沒有得好果,這讓弘曆已經心生愧疚,此時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更是想著還給她公道。


    那是我已然是六十有五的高齡了,於慈寧宮內,著實不想要管事兒了,然而弘曆還是來找我了,我已經許久未看見過他這般心思沉重了,我問道:“弘曆,你這是怎麽啦?思妍已經逝世多年,永璜與不悔也離去十年有餘,再大的傷痛也該磨平了,至於十三阿哥,你就當他命薄吧!”


    弘曆此時也已經是半百的年紀了,也慢慢顯露了衰老之勢,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這般是長壽,活到了這個歲數?更是兒孫滿堂,每一次大壽,弘曆都會大肆操辦,難得的好福氣啊。


    “額娘,您可知道皇族秘密組織由孝莊太皇太後成立的女子親衛隊啊?”


    女子親衛隊?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聞了,當日如嬪、祥嬪都在弘曆登基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覺得她們的存在與朝政相幹,便也沒有多問,弘曆繼續道:“這是一個隻聽命於皇上的組織,全部都是由女子組成,她們從小就會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被秘密訓練,長大之後,分派各種任務,如送到異族刺探軍情、或是流落民間暗訪有才之士,或是送到高官顯貴身邊,作為眼線等等……”。


    我點了點頭道:“嗯!哀家聽聞當日的如嬪李慕昕提起過,你登基之後,這個組織應該直接交到了你的手中吧!”


    “是,沒錯,並且接管所有的人員以及知道過往這個組織的業績,的確是帝王管理天下的好助手啊?也唯有孝莊太皇太後能夠有這般心智的……然而朕萬萬想不到,這名單之上被人撕掉了一頁。”


    “撕掉了一頁?”我驚訝道。


    弘曆將一頁已經發黃的宣紙遞給我道:“是啊?若非蘇凝親口告知我,想必我此生此世都不知道了,額娘,朕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胡說什麽?你這般英明神武,怎麽會是傻子呢?”然而等著我攤開那張宣紙時,我也傻眼了,上麵寫著:


    洪小蕾,康熙五十二年生,雍正元年,以孤女身份前往圓明園侍奉四阿哥弘曆。


    蘇凝,康熙五十二年審,雍正十年,以藥王穀大小姐身份四阿哥弘曆於危難之中,入寶親王府為格格。


    鍾離歌,康熙四十五年生,雍正三年,以煙塵女子身份接近四阿哥弘曆。另有小字備注,雍正四年叛變,雍正七年派血滴子暗殺於江南。


    看過之後,我也是感覺渾身發涼,手中已然在發抖,竟然是這樣?思妍、蘇凝、包括離歌都是女子親衛隊裏的人物?與李慕昕、何子茜、蘇素秋、高明溪一樣都是奉胤禛的命令行事?


    弘曆又是驚訝又是氣惱地道:“皇阿瑪怎麽可以這樣呢?小蕾與蘇凝竟然都是他派到我身邊的眼線?”


    “哎,你也莫要難過,這兩人待你的情誼都不是假的,何況,她們都為你生兒育女,必定沒有做過待你不住的事情?”


    “是啊!故此朕更加的難過,皇阿瑪從未拋棄過我,他一直派人默默地關注著我?我與弘時有著一樣的待遇,可見他的心中早早就有心讓我當儲君的。”此時的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


    “罷了,先皇的心思難測,咱們就不要想太多了。”我安慰道。


    “先皇駕崩之後,所有這個組織的人都需要重新迴歸組織,蘇凝是不想再迴到這個組織,故此殺了小蕾,撕毀了這一頁,可憐啊!她陪伴了朕多年,多年來,朕卻從未發現她的身份有異,想來當日她何以那般巧合地救我一命,原來都是皇阿瑪在暗中操控啊!”


    當日成年的皇子唯有弘時、弘曆、弘晝,弘晝自幼身嬌體弱怕是從來沒有做過考慮,弘時又因為與郭樂盈暗生情愫,雙雙赴死,故此,他的皇位也唯有弘曆可以繼承,這也是難怪,胤禛當年要殺鍾離歌,原來是因為她背叛了組織。


    “那就饒過純貴妃吧!畢竟她替你生了兩兒一女。”


    弘曆卻發怒道:“她騙了朕一生,讓朕如此饒過她啊?殺朕的女人,殺朕的孩子,還敢挑釁朕的權威,她還想要活著?朕不單單要殺了她?朕還要讓她生前受盡苦楚……”隨之廢除純貴妃為官女子,收迴冊封為純嬪、純妃、純貴妃的玉冊,發配於辛者庫勞作。


    不久之後,乾隆二十五年四月十九日,蘇凝服毒自盡於辛者庫,享年48歲。


    三月後,三阿哥永璋請求弘曆讓她的額娘死後哀榮,弘曆喝道:“這般毒婦,如何能夠死後哀榮?”


    永璋道:“皇阿瑪,額娘再大的不是,好歹也為您生兒育女過,若是您不讓額娘死後哀榮,您讓兒臣如何在皇族裏做人?”


    “你是朕的兒子,不過是借了那毒婦的肚子罷了,從今往後不準你在提起此事,也不準你們祭奠她,從今往後你、和嘉、永琮都是皇後的兒女,誰也不準提起這個毒婦來?”


    永璋道:“為人子女若是不能為生母求得一個名分,何以為人?兒臣願以性命換取額娘一個名分!”隨之拔劍自刎於弘曆麵前,血染當場……。


    弘曆沒料到永璋會這般做,痛心不已,雖然痛罵永璋道:“這個不孝子,老子還活著,竟然敢自裁?簡直就是個混賬東西。”不過依舊還是按著永璋的遺言,追封蘇凝為皇貴妃,賜封號為“純惠”。


    乾隆二十五年十月初六,令貴妃於圓明園的天地一家春生下十五阿哥永琰。弘曆半百之年得子,也算得上是老來得子,這孩子又與他極其相似,他心中十分歡喜。


    乾隆三十年


    弘曆第四次與我共遊江南,此時我已然是個古稀老人,所幸平日養生有道,還算是健朗。


    南巡路上,弘曆迷上了一個名為雪吟的歌女,歌喉十分動聽,他一時起了興趣,便召喚到了遊湖的龍船之上,為此皇後非常動怒,責備弘曆行為舉止太過昏庸,弘曆懶得理會她,狠狠地叱喝了她,道:“皇後,你到底哪裏來的膽子,趕來指責朕?你雖然是皇後,但是莫要忘記,你終究不過是個婦人罷了,朕要做何等事情莫不是要還要你來批準不成?”


    皇後道:“臣妾的職責便是如此,莫非要等著皇上做出大傷國體的出格事兒來,才敢來進言麽?若是臣妾沒有記錯,皇上如此喜歡臣妾,便是因為臣妾敢想敢做、敢說敢勸的真性情吧!”


    弘曆隻怕也是被氣糊塗了,指著皇後道:“那你就錯了,莫說朕從未用心喜歡過你,即便喜歡過你,那也不過是因為能夠替朕做事罷了。”


    此話一出,皇後是大受打擊啊,跑到我這裏來,哭成了淚人,我勸慰道:“皇後啊,你也是快要五十的人了,怎麽還能夠如此失態呢?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我畢竟年事大了,很多事情都不想管了,出來也不過是看看熱鬧罷了,想著,怕是再過幾年,就再也不能這般長途跋涉了,弘曆的那些事情也就不知道了,皇後稟告道:“皇額娘,臣妾真的是沒有法子了,皇上不再不是從前年輕力壯的風流歲月了,怎麽還是要胡來?


    若是良家女子也罷了,可是一個歌女,這有損咱們皇家的威嚴啊?文武群臣們都已經進言過,但是皇上絲毫聽不進去,他們便跑到了臣妾這裏,想要臣妾出麵,臣妾認為,皇上此等行為的確有損威嚴?就說了幾句,沒想到竟然惹得皇上大發雷霆,臣妾迫不得已隻能請皇額娘您來出來了,皇上向來孝順,皇額娘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我想也是,從前隻是覺得胤禛也是個風流的,如此才知道弘曆這個兒子,可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從前他年輕便也罷了,此時他都是五十有五的老人了,又是這般兒女成群,綿德都成婚了,娶的是憶林的庶女翎筠,如此便是親上加親了。


    永璜與不悔不幸病逝之後,我對綿德這個曾孫也是非常疼愛的,雖然不在我的身邊長大,但是我極其喜歡這孩子,眼下,他都長大成人了,剛剛成婚,此番南巡,我便將他們小夫妻帶在身邊,我若是再能夠多活幾年啊,我看很快就能夠抱到曾曾皇孫了,要五世同堂了哦。


    “皇後啊!這幾年,你怕是又浮躁了些,你年紀也不小了,何苦再為了這些事情與皇上動怒呢?平日裏,你與令貴妃便是頗有相爭,皇上已經有些不滿意了,你再為了這些事情橫加指責,你不存私心,再是為了國家大義,皇上也會誤會你是在爭風吃醋的。”


    “皇額娘,臣妾並不是想要爭什麽,但是皇上、皇上……”說著皇後又是淚眼婆娑道是:“可是從前孝賢皇後在世的時候,皇上一心一意要立嫡子為太子,如今卻並不是那般寵愛臣妾的十二阿哥,反倒對令貴妃的十五阿哥格外的照顧。”


    弘曆一直都想要立嫡子為太子,無奈他兩番這般想法,結果永璉與永琮都是那般命薄,故此他即便有這個意思也不敢表達出來,如此皇後心生芥蒂,我安慰道:“皇上喜歡十五阿哥,一則是因為他還年幼,父親喜歡年幼的孩子是應該的,再則便是永璋那年死得那般淒厲,皇上心中難過,恰好十五阿哥出生了,故此多寵愛了些,你便不要計較了,十五阿哥雖然不是你親生,但也是你的庶子,你也要疼愛為好。”


    “臣妾知道便是了,可是這一次,皇額娘您一定要出麵為好,為了皇上的聲譽,為了咱們皇家的名聲……”皇後幾乎是哀求,我也知道是弘曆行為出格了,然而就在此時,我感覺胸口悶了一下,許是在船上坐久了,畢竟是年紀大了,偶爾有些胸口也是有的,我連忙捂住了胸口。


    恰好此時綿德與翎筠進來了,瞧見我臉色不好,連忙過來照看我,他們一左一右扶住了我,綿德指著皇後問道:“皇祖母,您到底跟□□母說了什麽?瞧您講□□母氣成了什麽樣子?”


    而就是那般瞧,弘曆就在此時進來了,聽了綿德的話,以為是皇後對我做了什麽,他本來剛剛與皇後吵了一架,真是惱怒她的時刻,順手就給了皇後一個耳光喝道:“皇後,你好大的膽子,敢來太後這裏說三道四。”


    皇後怕是沒料到弘曆會動手打她,更是心涼,捂著臉,詫異地看著弘曆,喊道:“弘曆哥哥,你、你竟然竟然動手打我?”


    “這一耳光朕早就該打了,從前你便對太後無理過,隻怪朕覺得你不過是心直口快,有口無心,都原諒了你,沒想到你更是變本加厲,太後年事已高,你跑過來胡言亂語,若是讓太後受了刺激該如何是好?”


    皇後也隻怕是氣急了,喊道:“她若是不用歡宜香來害我?我能夠對她無理嗎?”


    提到“歡宜香”我更是激動了,心口更是疼,綿德與翎筠忙著照看我,弘曆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你知道為何我嫁給你那麽多年都沒有孩子嗎?是因為富察氏在我的景仁宮裏埋了歡宜香,而這件事情皇額娘知道得一清二楚,而秘而不宣,我事後調養了好些年,這才調養好了身子,可偏生我的孩子又那麽的命薄?現在就剩下永璂一個了。”


    綿德見我唿吸急促忙著喊道:“皇爺爺,您快來看看□□母啊?□□母都快被皇祖母給氣壞了。”


    弘曆便忙著過來照看我了,等著我再次恢複神智,才知道弘曆一氣之下便將可嫻給了廢了,而可嫻這性子也是心高氣傲的,一日連續受到打擊,聽聞皇上要廢後,更是情緒激動,一剪子將頭發給剪了。


    弘曆道:“父母在,不斷發,你此時斷發隻要詛咒額娘死嗎?”更是反怒,當日就命人將她遣送迴了京城。


    這場南巡也就結束了,乾隆十三年時,他在東巡的時候失去了富察氏,此時又在南巡的路上出了這樣的事情,迴到京城之後,弘曆的盛怒還未消,連續收迴了冊封可嫻為嫻妃、嫻貴妃、嫻皇貴妃、皇後的玉冊,還直接將皇後打入了冷宮。


    我勸都勸不住,弘曆道:“這個惡婦,都怪朕平常太過放縱她,這才讓她什麽話也敢說?無論事情是真是假,她一句話便敗壞了額娘與孝賢皇後的名譽,朕哪裏還能夠容得了她?不給她點苦頭吃吃,她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同年,封令貴妃魏氏為令皇貴妃,攝六宮事。


    乾隆三十一年


    可嫻在冷宮之內派人來請我,說眼下已經是病入膏肓,隻是想著臨死之前見我一麵,我也隻能是歎息一聲了,想來我與她也是相識了幾十年,再則這件事情的確不是她的錯,在冷宮內待了這麽久,什麽懲罰也都夠了。


    她拉著我的手哭訴道:“我、我十歲就嫁給了弘曆哥哥,我一直都以為他很喜歡我……直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我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愛過我,在府中他寵我,待我好,是因為我的姑姑是皇後,因為我深受皇考的喜歡,入住紫禁城後,他依舊愛我寵我,那時因為他要我去平衡後宮勢力,即便他一手將我捧上了皇後的位置,也是為了阻止富察氏再次送女入宮,我、我的孩子,對於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等著有一天,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他便將我棄如敝履了,可憐我、我這一生為了他勞心勞力,待他全心全意,倒是不知他竟然是這般無情之人……”。


    哎!聽她如此說,作為一個女人,我是十分同情她的,我早早便知道她的結局不會好,但是真沒想到她會走到這一步?隻是安慰道:“你莫要這樣想?皇上隻是在氣頭上,你們夫妻這些年,他若是真心待你無情,便不會如此重責於你,等著他的氣消了,他自然會讓你複位的。”


    可嫻哭著道:“額娘,他待我如此無情,即便再複我皇後之位,我也不能與他成為夫妻了,可嫻隻有一件事情放不下,求額娘替我好生撫養永璂,在這塵世上,也唯有永璂值得我去惦念了。”


    她跪下給我磕頭道:“求額娘看在可嫻也喊了幾十年的額娘份上一定要答應我,可嫻這些年沒少冒犯額娘,額娘就當可嫻是個不聽話的女兒,不要跟可嫻計較,若是有來生,可嫻做牛做馬來報答您……”。


    “額娘要是與你計較,又怎麽會讓你成為皇後呢?額娘怎麽看啊,怎麽看你這個性子跟額娘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啊!爭強好勝、心高氣傲,目下無塵,眼睛裏啊揉不得半顆沙子,比起富察氏來啊,額娘更加喜歡你,真性情,不虛假,好孩子,你在忍一忍,可千萬莫斷了心誌,等著皇上想明白了,自然會放你出去的。”


    可嫻聽話地點了點頭道:“額娘放心,可嫻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不會就這樣冷冷清清地自裁在這冷宮,若是不能做他最愛的女人,那我便做他最恨的人。”


    當夜,靈芸哭著跟我稟告道:“額娘,出大事兒了。”


    我心中已經猜到了三分,道:“皇後終究還是自裁了是麽?”


    靈芸捂著嘴道:“額娘,皇後簡直是瘋了,她、她在冷宮裏與一個侍衛赤身裸體的死在了一起,此時皇上都要被氣瘋了。”


    哎!這個可嫻啊!臨死之前她竟然背叛了弘曆,她是真心想要讓弘曆記住她一輩子啊?哪個男人能夠承受這樣的羞辱?何況那個人還是天子。


    又連累了一幹無辜的人,弘曆簡直是親自在冷宮裏完成了一番血洗,事後,恨不得將可嫻挫骨揚灰啊?挨著還有永璂在,他聽了我的勸,沒有如何,可是喪禮去特別的簡單,連一個皇貴妃的儀仗都不願意給。


    此後更是許多年都是耿耿於懷,每當提起可嫻來,都是咬牙切齒,對待永璂也是極其的不順眼,幸好我還能護著他一點。


    可嫻死後,我將綿德與翎筠、憶林、令皇貴妃一同叫到了慈寧宮,冷冷問道:“你們告訴哀家,皇後如今這般慘死,皇上如今氣得病重,誰該來負這個責任?”


    我雖然身體老了,但是眼睛還沒有瞎,心也還依舊明亮,我拄著拐杖,一步步地走到他們的麵前。


    他們紛紛道不知道我這話的意思,我重重地將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道:“你們不知道哀家的意思,好、好得很,那邊讓哀家來好好來問問你們,說,那個叫雪吟的歌女是誰找來的?”


    令皇貴妃的頭低得更下了,我繼續道:“哀家再來問問綿德你與翎筠為何那般巧地來到了哀家的船上?再則,皇上又為何那般巧的來了?憶林,你告訴哀家,你沒有在你皇阿瑪麵前進言,讓你皇阿瑪將她放到冷宮裏去?”


    被我問了幾句,個個都沒有話說了,我問道:“哀家再問你們一遍,此事,你們認是不認?”


    綿德道:“□□母,綿德隻是關心□□母,所以才到□□母的船上去的。”話音剛剛落下,我一拐杖就打在綿德的身上,喝道:“還敢扯謊?你不曉得哀家與皇後談話的事情,都沒得旁人麽?你靈芸嬤嬤攔著你們,不讓你們進去,你非要進去的,你關心什麽?關心皇後會殺了哀家不成?”


    我這年紀大了,身上也沒得多少力氣,然這一拐杖著實也不輕,綿德連忙求饒道:“□□母,綿德知道錯了,綿德隻是心中不服氣罷了,綿德的祖母那般年輕就歿了,阿瑪也是那般命薄,而這一切與她都分不開幹係的。”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了憶林的麵前,問道:“憶林,你就這樣教育哀家的曾孫麽?”


    憶林淚流滿麵道:“皇祖母,從前您是那般疼愛憶林的,如今、如今怎麽為了那個女人而這般叱喝憶林?憶林說的不過是事實而已?何況,憶林的皇額娘那年為何會突然薨在東巡的路上,斷斷與她是脫不開幹係的。”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我是恨鐵不成鋼啊?想要抬起拐杖打她,可惜被靈芸給攔住了,靈芸道:“太後娘娘,您快別動氣了,即便你當真要責罰這群晚輩們,也不必親自動手的。”


    我道:“說得對極了,哀家這般大的年紀了,怕是與你動不了手,憶林你、你給哀家自己掌嘴!”


    憶林頂嘴道:“皇祖母,憶林到底做錯了什麽?”我見她這般嘴硬,狠狠地朝她的背上打了一無拐杖道:“你還敢頂嘴?你是要氣死哀家嗎?”


    憶林連忙道:“皇祖母,憶林知錯了,您別生氣。”


    我又喊道:“皇貴妃,你、你……”。


    令皇貴妃倒是很識相道:“皇額娘,臣妾知錯了,皇額娘若是要責罰,臣妾毫無怨言,隻是請皇額娘給臣妾留些顏麵,不要在晚輩們麵前責備臣妾,不然臣妾怕是沒臉活了。”


    “你還曉得要顏麵?你明知道皇後的性格,明知道皇上的性格,還敢設下這樣的毒計,來讓帝後反目,鬧成今日這番模樣?”令皇貴妃無話可說,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道:“臣妾、臣妾並未想得這般周全,皇上喜愛歌女,臣妾也是想要投其所好。”


    “好,好一個投其所好,那麽哀家便喜歡看著你自己打自己,你此時便好好地來投其所好,好好地討好一下哀家吧!”她也不敢不從,左右開弓地打起了自己來。


    我又指著翎筠道:“還有你,翎筠啊?你是綿德的妻子,是三公主的女兒,也是哀家的第一個曾孫媳婦兒,哀家這般疼愛你,你不能輔佐夫君成才便罷了,你還能幫著三公主在他耳邊胡言亂語,讓他小小年紀充滿了仇恨,你、你該當何罪?”


    翎筠忙著道:“翎筠知罪了,□□母息怒。”


    綿德求情道:“□□母,您要罰就罰綿德吧!翎筠如今懷裏綿德的孩子,您就饒了她吧!”聽他如此說,我也是高興不是,難過也不是,我這般動怒,然而又擔心打壞了她的孫子,她肚子裏的可是我的曾曾皇孫啊!”


    便也隻好作罷了,便也令令皇貴妃停止了掌嘴,指著他們道:“哀家今日這般喝你們,懲罰你們,不是要為皇後出頭,也不是說她沒有罪?哀家隻是氣你們,竟然想著利用哀家這把老骨頭?你們平日說自己如何孝順,如何孝順?莫非就是這般孝順的麽?”


    她們紛紛道知錯了,我這一番大怒,也覺得體乏了,便道:“你們利用哀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令皇貴妃,從今日起,你給哀家去欽安殿抄寫佛經,為皇後的亡靈超度,抄夠七七四十九為止,憶林,你、你給哀家以女兒的身份為皇後守喪,要誠心誠意,不可虛假;至於綿德與翎筠兩個小的,禁足在家,哪裏也不準去,好好地替哀家養著小曾曾孫,若是出了個好歹,哀家、哀家饒不了你們。”


    這麽多年來,我都沒有發過脾氣,倒是沒想到臨了,人都要入土了,我竟然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這些年,我瞧著後宮這些女人的爭鬥,真的是看厭了,於是決定搬到清漪園裏居住,隻能想著眼不見心不煩了。


    乾隆四十年


    弘曆已然是六十五的老人,來清漪園看我,我問道:“自從可嫻死後,你的後宮便再無皇後,你是怎麽想的?”


    弘曆道:“朕都這般的年紀了,有無皇後都無所謂了。”


    “可如今朝堂上都在唿籲你立太子,你不立皇後,該立誰也太子呢?哀家知道,如今你膝下的幾個孩子裏,你最中意的便是十五阿哥,魏氏,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麽?這些年,她這個皇貴妃也很是稱職!”


    “沒想到她已經遊說到額娘這裏來了,立不立皇後倒是無所謂的,關鍵她是想要朕立太子,朕的確是想要立永琰,但是偏生她這般讓朝臣們來給朕壓力,朕便偏生不妥協。”


    “你、你開始厭惡她了麽?”


    “那倒不是,隻是帝王都喜歡聰明的女人,卻偏生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這便是當日皇阿瑪的淑貴妃當不了皇後的真正原因啊?浮萍此人頗有見識,根本就不是一個普通的養花女,她說她這般見識與才學是因為在四書庫裏所學,然而若是在進入四書庫之前她如同個孩子般單純,光看那些死書也變不成這樣?


    他比朕小了十八歲,如今也不過是青年,真若是立她為皇後,立永琰為太子,朕不知道朕這個皇帝能夠活到何時啊?何況永琰年方十五歲了……”弘曆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最後道:“不過朕這個年紀也的確該立太子了,不過,朕得效仿漢武帝,立子殺母。”


    同年,令皇貴妃魏氏浮萍薨。


    乾隆四十二年


    這一年我已經是八十幾歲的老人了,就連靈芸曾經在我眼中如同一個孩子般的人物都已經滿臉的皺紋了,人啊,終究是會生老病死的,到了這番年紀,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了。


    弘曆僅僅拉著我的手道:“額娘,您再陪陪我!”


    “都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怎麽還如同個孩子般?弘曆,你返老孩童了麽?”我雙眼迷離地瞧著他,仿佛他依舊是當年那個年輕俊氣的小夥子,殊不知他此時走道也快不了了。


    “那麽多的女人,那麽多的孩子,都不能陪著我,唯有額娘才可以的,額娘若是沒有了,我、我可該怎麽辦啊?”


    “人固有一死的……最近啊!我常常想起過往的事情,想來五十多年前,我年家覆滅的時候,我年世蘭便該死了,沒想到竟然有命活到了現在,真是老天眷顧啊?”我一手拉著靈芸的手,一手拉著弘曆的手道:“你們兩個啊!就這樣彼此陪著吧!這皇家也不知道為何總是有這些糟心的事情,能夠如你們這般相伴多年的,不容易,要、要好好真心,曉得不?”


    我當真沒想到自己的一生能夠活著這般長?從前齊妃便說過,人活著便是來受罪的,如今想想,要享受這人間的榮華富貴,自然也要承受這人間各種苦楚了。


    在我彌留之際,腦海裏閃過很多很多的故人,我時常非常地想念他們,我愛過的人,愛過我的人,我恨的人,恨我的人,每一個都是那般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那時的我,明豔、美麗、傲氣、跋扈、張揚,那時的我會高興開懷的笑,會氣急敗壞的怒,會肆無忌憚的哭,會在喜歡的男人麵前撒嬌,會對我痛恨的女人大打出手,會爭強好勝,會與後宮的女人針鋒相對,對瞧不起的人嗤之以鼻。


    而隨著年歲的增長,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當那些人從你的生命裏逝去,什麽愛與恨,什麽恩與怨,所有的一切都不會重要了,你依舊會懷念他們,因為他們出現在你最美麗的青春裏……。


    我緊緊地抓著弘曆的手道:“弘曆,我、我這輩子最、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就是認了你這個兒子……”。


    我隱約感覺淚水打在我的臉上,隱約聽見他的聲音道:“額娘,我這輩子印象最深刻的一幕便是有個美豔絕倫的女人摔倒在碎冰的禦河上……”。


    “冰天雪地,深夜寒漏,四阿哥一襲單衣長袍,不冷麽?”


    “弘曆,一介匹夫,受慣了風霜雨雪,身子已然麻痹了,自然不冷,娘娘,錦衣貂皮襲身,金銀鬥篷禦寒,為何會冷?”


    “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銀冰垂樓宇,凱雪照孤人,哪裏會不冷的?”


    “雨雪瀌瀌,見晛曰消,再冷的日子,也總會有春暖花開的時日。”


    “本宮真心認你為子,你可明白……”。


    乾隆四十二年二十三日子刻,皇太後鈕鈷祿氏“痰忽上湧,遂於醜刻病逝”,終年86歲。


    舉國致哀,尊諡號定為“孝聖慈宣康惠敦和誠徽仁穆敬天光聖憲皇後”(後世稱其為孝聖憲皇後),葬於泰東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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