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胤禛的靈柩去皇陵的時刻,胤祥的遺體我也一並命人送入了他的陵墓,與十三福晉合葬,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思了,緊隨著弘曆冊封了她的後宮,嫡福晉富察氏苼瑤為中宮皇後,居長春宮,側福晉高氏采和為慧貴妃,居承乾宮,側福晉烏拉那拉氏為嫻妃,居景仁宮,格格蘇氏凝為純嬪,居儲秀宮,追封側福晉富察氏思妍為哲妃。


    等著紫禁城內一係列事情都處理妥當之後,我想我也該離開紫禁城了,唯有兩件事情,我還未能來得及處理,一則是安陵容,二則是甄嬛,弘曆登基之後,國務繁忙,一邊是先皇喪事,一邊是朝廷政務,忙得不可開交,我竟然是沒得機會去見他的。


    紫禁城內,多有傳言說弘曆要封我為皇太後,我隻當是聽過笑笑,我去意已決,何況,我離開比我留下,對於弘曆而言更有好處,這日,我正命人整理行囊,卻突然聽見有人喊“額娘”,迴首一瞧,隻見有位亭亭玉立的姑娘離開門口,不等我看過明白她便朝我跑了過來,一頭就紮入了我的懷中。


    “額娘……我、我好想您啊!”待她靠在我的懷中,我這才認出來是誰來?


    “靈芸?”我有些激動地喚道,當年讓她去慈雲寺為玥珊守孝了,眼下已有三年時光,倒是不知道竟然長得變了模樣,也是,這幾年怕正是她錦瑟華年,自然這般嬌豔迷人的,“你、你怎麽迴來了?”


    “額娘,是皇上接我迴宮陪伴額娘的。”


    “弘曆?”我驚訝道,想著我這就要出宮了,他將這丫頭接迴來做什麽?陪著我去皇陵麽?靈芸點了點頭,我追問道:“也好,即便你不迴來,額娘也會派人接你迴來的看一看的,你這般年輕貌美,又到了這婚嫁年紀,可不能讓你陪著我這老骨頭去皇陵那般冷清隱晦之地。”


    聽到此處,靈芸有些不高興了,拽著我的手撒嬌道:“額娘,您為何要去皇陵呢?四阿哥都當了皇上,您自然是皇太後了,您的好日子剛剛來,怎麽能夠離開紫禁城呢?”我見她發絲有些亂了,抬手為她撥了撥。


    命人上茶,吩咐廚房給她做了她愛吃的“黃金絲”甜點,這丫頭從前不能說話,後來能夠說話了,在宮廷內也頗有隱藏,此時,怕是無所顧忌,倒是格外的開朗起來了,當日將她送到慈雲寺也是為了保護她,身邊撥了兩個精明的姑姑,三個小宮女一同過去的,想必這幾年也過得還不錯的。


    我道:“這其中複雜幹係,額娘自然不能跟你一一道來,但是這紫禁城額娘是萬萬不能留下的,這個皇太後額娘是萬萬不能當的。”


    靈芸突然一下子就跪在了我的麵前道:“額娘,靈芸求您了,求您留在紫禁城,求您當這個皇太後吧!”我連忙去扶她問道:“靈芸,你這是做什麽?你快快起來!”


    靈芸道:“額娘若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我這才明白,她是弘曆請來當說客的,我無奈道:“靈芸,你不是不知道……額娘……”我不忍說出口,我作為一個女人而言,我是個不貞了的,對於胤禛,我背叛了他,對於胤祥,我又沒有為他守節,而他們待我終究都是有始有終、有情有義的。


    “額娘,這並不能怪您,當日情景,誰還能夠想到您能夠再次迴宮呢?何況,先皇與怡親王都已經逝去,您去了皇陵又能如何呢?您到了那邊無依無靠,您讓皇上與靈芸又如何能夠放心呢?難道您不要我們了嗎?”


    我無奈道:“你不懂!”


    “我懂!除了擔心這個,額娘還擔心自己不是皇上的生母,害怕名不正言不順,害怕難以在後宮立足;又擔心自己曾經是年氏,是罪臣之妹,可是額娘,這些擔心都不必您來費心的,有皇上來操心呢!您就安安心心地在宮中做皇太後便好了,這樣您與我們就可以永遠永遠地在一起了,靈芸也可以陪伴您一輩子了。”


    “靈芸,你在說什麽?難道你要在宮中停留一輩子嗎?”我吃驚道,卻怎麽也扶不起來她。


    “額娘,我的阿瑪如今深得皇上重用,而且、而且……”聽到此處,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鄂爾泰這個卑鄙小人,當年瓜爾佳氏罹難,隻因害怕被連累,連親生女兒都不要了,若非是我相救,隻怕這個女兒早早就被人謀害了,現在新皇登基,他倒是湊得夠快啊!


    我追問道:“而且、而且什麽?”


    靈芸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說道:“額娘,您難道從來就未發現過嗎?靈芸喜歡皇上,喜歡得不行了,靈芸想要入宮,留在皇上身邊伺候,但是,額娘如果不在宮中,靈芸就不可能留在皇上身邊,靈芸的命是額娘救的,肯定是要跟額娘走的,額娘去哪裏,靈芸就去哪裏。”


    聽到此處,我倒是覺得自己糊塗了,想來弘曆救過靈芸兩次,一次是將她從宮廷救出交給頌芝送到了我的身邊,一次是從雪地裏抱起了她,這個小的孩子,又從小受了那麽多苦楚,此時有個男人,一個能救自己於生死之危的男人,何況又是皇族之人,哪裏會有不動心的道理。


    “靈芸啊,你、你……”到了此處,我是更加無奈了,我在宮廷這些年,太過明白宮廷險惡了,哪裏還會想著讓自己親近之人入宮來呢?“你、你怎麽生出了這樣的情愫?你、你在宮廷長大,你不是不知道宮廷的險惡啊?知道的人避之不及,你怎麽還往裏麵鑽呢?額娘倒是希望你能夠找一個普通的男人,簡簡單單地過完一生,憑著你與額娘的情誼,額娘肯定會讓皇上好生安排你的,何況,你那個阿瑪,幼年時,他拋棄了你,你又何必為了他的前途……”。


    靈芸聽到此處竟然哭了,道:“可、可額娘,他終究是我阿瑪啊?我終究是西覺林氏的女兒啊?再則,靈芸、靈芸的心已經是皇上的了,還請額娘成全。”


    “你……”此時我便有些頭疼了,這孩子,怪我,怪我後來自顧不暇不能親自撫養在身邊,我苦口婆心道:“靈芸啊!你才多大點?心智還不成熟,先不說你的心,我們隻說這宮廷的兇險,你兩位姨娘乃至你自己的額娘都喪命在這宮廷之中,你額娘一家更是全部因為宮廷鬥爭而做了陪葬,你不怕麽?再則,你還小,遇見的男兒也太少,你的心也許現在是皇上的,但是過段時間,也許你會遇見更好的男兒呢?你可知道進了宮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啊……”。


    話音剛剛落下,便聽見弘曆的聲音道:“原來在額娘的眼睛裏,這世間還有比兒子更好的男兒啊?”他的聲音裏微微帶著些戲謔,靈芸見了他,則是一臉的欣喜,抱歉而又委屈,還略略帶著幾分嬌羞道:“皇上,靈芸無能,說服不了額娘!”


    弘曆一手將她攙和起來道:“起來吧!地上涼!”靈芸滿是歡喜地道:“謝皇上!”很明顯,一顆少女心如數都給了出去,怕是再也收不迴來了。


    “額娘的考量,朕不是沒有考慮過,額娘,朕知道如何保護靈芸,朕不會給她太高的位份,也不會讓她多參與到後宮紛爭裏去,就將她與額娘安置在一起,好不好?額娘就成全我們,留在這宮裏,永遠地與我們在一起吧!”


    弘曆稍稍有些哀求地口吻說道,我隻是歎氣道:“弘曆啊,額娘的考量你不是不知道的。”


    “朕知道,朕都知道,但是額娘您真的不用考慮這麽多?朕已經擬好聖旨,隻要額娘點一下頭,立刻就可以宣讀,朕會追封額娘為皇考皇後,封號都定好了,‘聖’字如何?額娘可滿意?”


    “聖?”這聖乃是最為崇敬的人,人格高尚、智慧超群的人?皇後也不過得了“敬”字,我何德何能能夠得到這個“聖”字呢?


    “額娘一定是在想,您不是朕的生母,認朕為子的時候,朕已經是成年,既沒有‘生’恩,又沒有‘養’恩,然而對於朕而言,生母什麽也不是?我不知道她是誰?沒有見過她一麵,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額娘以為我會為了惦記這樣的生母而忽略您這個養母嗎?萬萬不能的,安心留下吧!”


    弘曆與靈芸一左一右地攙扶著我坐下,我依舊不放心道:“可、可若是……”。


    “永類與靈芸您還不放心嗎?皇阿瑪的名譽與十三叔的名譽,包括額娘您的名譽都是朕的名譽,朕如今作為一國之君莫非還沒得能力保住自己的名譽麽?”弘曆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道。


    “額娘,咱們現在這樣一家人不好麽?從前宮中常為人壓製,如今唯有咱們一家子人,您不高興麽?”靈芸幫腔道,我的確有些盛情難卻,思量再三,我道:“弘曆,額娘是年氏的人,你新皇登基,我知道你不能為年家平反,如此便是駁逆你的皇阿瑪,若是我當了這個皇太後,隻怕要讓你為難的。”


    “額娘,您不是年氏啊,您是鈕鈷祿氏,誰敢多言?如今天下都是朕的,還不是朕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敢多言一句?至於年家之事,朕如今的確不能立刻為年羹堯平反,但是此後總會有機會的,額娘您放一百個心吧!”


    既然他想得那般周全,而我本就是無枝可依的人了,他若是願意讓我依靠的話,我又何必如此抗拒呢?


    隻是道:“弘曆,我受封這個皇太後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我即便留在這宮中也是想要頤養天年的,你要囑咐這後宮眾人,無事莫要來擾我,我有靈芸陪著便是最好的了。”


    弘曆欣然答應道:“自然!額娘安心吧!朕會安排好一切的,朕能夠有今天,額娘功不可沒,朕絕不會讓額娘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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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想的是什麽?就這般半推半就地答應了,當日晉封皇太後的聖旨已然昭告天下,我想要反悔也是不能的,對於旁人而言,能夠成為皇太後這是何等殊榮?即便對於我本身而言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結局,弘曆待我總是還有幾分情誼的,並不如胤禛說的那般無情。


    然而不知為何,我總是覺得心中不安,隱約預感有重大事故要發生一般!年紀大了,身子便容易勞累,靈芸服侍我睡下,便張羅著為我移宮的事情,既然受命為了皇太後,自然要移居到慈寧宮的。


    夜裏,我隻覺得做了個夢,夢裏我子孝媳孝,兒孫滿繞!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然而夢又不完整,時而又夢見了我兒時在娘家的日子,時而又夢見初入雍王府的事情,還有與胤祥在江南的日子,唯獨沒得在宮廷的日子。


    雖然受封大典還未舉行,然而已經有了名目,靈芸攜著幾個婢女伺候著我起了床,待到梳妝打扮之時,卻已然發現所穿的服飾、挽的發髻、配搭的發釵都已然變了模樣,即便是妝容也不是從前那般少婦姿態,是了,我已是四十不惑的年紀了,已經是居寡的婦人了。


    靈芸比我更為歡喜,邊為我梳發邊稟告道:“額娘,慈寧宮那邊都收拾完畢了,額娘在翊坤宮的東西也都裝點好了,皇上又添加了好些物件兒,唯恐額娘短了什麽,聽聞額娘愛好紫蘭鵑花,偏生自從百合姑姑辭世之後,此花也無人能夠培植,那年額娘出宮,皇考又命人將所有的紫蘭鵑都燒毀了,皇上為了重新培植此花費了好些功夫呢!說待到來年開春,必定讓紫蘭鵑開遍慈寧宮,以便額娘賞心悅目。”


    說起紫蘭鵑,我便又想起了百合,我還隱約記得雍正三年初次見她的模樣,她於我介紹紫蘭鵑的時候便道:“此花名為紫蘭鵑,是用紫鵑花與紫羅蘭花嫁接種植而成,傳聞當紫鵑開得漫山遍野之時便是神靈降凡之時,而紫羅蘭寓意高雅、淡泊、賢德、高潔,更寓意永垂不朽的美好,小主貌美如仙,超凡脫俗,豔冠群芳,更如紫羅蘭般高貴儒雅,故此皇上特意賞賜小主紫蘭鵑,願小主永續青春美貌,福壽延綿。”


    哎!那個伶俐的丫頭,一轉眼也離開我六七年了,她離去後,我身邊有過豆蔻、錦瑟、碧痕、曼姬、夏荷等人,雖然都各有長處,卻無人能夠比得過她的全麵與見識的,而豆蔻與錦瑟也不在了,碧痕那年我被幽禁,她便也出宮嫁人了,如今便也相夫教子了。


    “費這勞麽子心做什麽?倒是勾起我的愁緒來了。”


    “那怎行?皇上說,額娘喜歡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要尋過來的,如今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做這些都不過是小事兒罷了,隻是隻要是額娘的事兒,再小也是大事兒的。”


    今日要正式受封,一大早,翊坤宮內便是忙得不可開交的,來來迴迴的送東西的,朝服、朝珠等等,倒是熱鬧得很了,為了佩戴受封時的朝冠,請來梳發的嬤嬤便是七八個的,一屋子的人,來迴賀喜。


    年紀大了,便越發不愛這繁瑣禮節了,隻想著早些結束的好,帝後身邊的小太監們也是來來迴迴的稟告,如帝後如今在做什麽?什麽時候來迎接我起駕雲雲?


    忙得是不可開交的,弘曆在冊封後宮嬪妃時,禮儀都是從簡,倒了我這裏,打著盡孝的名頭倒是打算要大肆操辦的,我也推脫不掉,倒當真沒想到我年世,竟然還有如今的風光日子,可見老天憐憫,不忍我的疾苦白白承受啊!


    “秉太後娘娘,裕太妃奉上賀貼,恭賀太後娘娘榮登鳳寶……”


    “秉太後娘娘,果親王福晉特奉上拜帖慶賀,恭賀太後娘娘福壽綿延……”


    隨之便是怡親王府、各親王府福晉都送來賀貼,倒是覺得欣慰的,靈芸道:“裕太妃、和親王等今日都會入宮來觀禮哦……”


    “那要留下裕太妃為好,哀家要好好與她說說話的。”當了這個皇太後,怕是又多了一層束縛,此生能與我促膝長談的怕也隻有裕太妃了,自然,將後所談論的也不過關於子子孫孫的事兒了。


    在這一群朝賀之聲裏,偶爾出現過一個不一樣的聲音,便格外的刺耳,有個女聲道:“奴婢揚州前任知府楊之孝之女楊雨霖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迴首瞧去,隻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跪拜在地,靈芸問道:“你是哪個宮的?有事兒要稟告太後娘娘麽?”


    那女子抬起頭,雖然穿著宮女服飾,然而眉目之間頗有靈氣,一看就是江南那水靈之地出來的姑娘,五官嬌小玲瓏,甚為貌美,楊雨霖道:“奴婢不是哪個宮的,此番特意以宮女之名入宮拜見太後,乃是請太後為奴婢伸冤……。”


    “冤?”到當真是沒想到,在我受封為乾隆王朝皇太後之際,竟然有人喬裝打扮入宮來找我伸冤?倒當真是驚奇了。


    “大膽,太後娘娘受封的日子,你來喊什麽冤?即便真心有冤,自有父母官來處理,哪裏能夠來驚動太後娘娘?”靈芸叱喝著,急忙命人進來道:“將她帶下去,查查是哪個放進來的,太後娘娘何等尊貴?豈是人隨隨意意能夠麵見的?”


    楊雨霖倒也不畏懼,隻是匍匐在地痛哭起來,道:“太後娘娘,此事若是父母官能夠做主,奴婢又何必千裏迢迢來京城呢?若奴婢的冤情是任何人都能夠審理的,奴婢怕也不會背井離鄉千辛萬苦伸冤到這紫禁城裏來的。”


    我見她如此,怕是有著重大冤情,便道:“你有何冤屈?說來聽一聽?若真是冤,哀家自然會為你伸冤,若不是冤,你喬裝入宮,不僅僅你違反了宮規,就連放你入宮的人也是,紫禁城從午門到這翊坤宮要經過多少宮門,饒過多少宮道?其中又有多少關卡?這一幹人等怕是都要被你所連累啊!”


    “奴婢之冤,足夠炎炎六月飛霜飄雪,並且唯有太後娘娘可以替奴婢做主。”她很是隆重地說道,說著抬起了頭,滿臉淚花地瞧著我道:“奴婢所稟告之事,事關重大,還請太後娘娘屏退左右。”她哀求道,更是讓我不知如何是好?這是何等冤屈,竟然要這般慎之又慎?


    “放肆?你是何等人,莫非還要讓太後娘娘與你單獨共處一室不成?誰知你居心何測?”靈芸教訓道!


    “此事,事關先皇名譽、事關先怡親王名譽、更是關乎太後娘娘名譽,還請太後娘娘明鑒……”聽到此處,我不由緊張起來,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說到了胤祥的名譽?糟糕?揚州知府?莫非……我心中有了個不好的念頭,急忙命令道:“靈芸留下,你們都下去,沒得哀家懿旨,任何人不得入內……”。


    眾人見勢,也隻好紛紛退下,頓時宮內便安寧了,靈芸有些疑惑地瞧著我,我朝她點了點頭,她便朝楊雨霖道:“你有何冤情快些說,若是誤了太後娘娘的受封大典,可是要出大事兒的。”


    楊雨霖淚眼連連地謝恩,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副畫軸來,道:“奴婢呈畫一副,還請太後娘娘過目,不知太後娘娘可否認識畫中人?”


    我與靈芸又是麵麵相覷,靈芸忙著取過那畫軸,我道:“慢!”指著楊雨霖道:“你自己打開!”當日去承乾宮,毫無防備,若非弘曆事先知情,隻怕就死在戴麗顰的毒茶之上,此女子來路不明,我也不能輕信,若是“以畫傳毒”也並非是什麽新鮮的事情?


    此時此刻,我怕也是有幾個暗敵的,楊雨霖聽了命令,便將畫卷打開,畫不是很大,然而去足夠讓我看清楚,上麵畫著一個翩翩少年,負手而立站在一所江南亭子裏觀景的情景,一襲黑色長跑,神色冷漠淡然,周身都散發著冷傲高貴的氣息。


    不等我開口,靈芸便吃驚地道:“皇、皇上……”這女子怎麽會畫弘曆的畫像呢?莫非,又是他在外麵惹下的風流債不成?不、不對,若真如此,他還能讓人家女子跑到我這裏來伸冤麽?


    “大膽,你何以私畫皇上畫像?”靈芸喝道,那女子更是哭的撕心裂肺,道:“奴婢並不認識此人,隻是五年前的三月底,此男子曾經拜訪過奴婢的府宅,奴婢父親與長兄都十分殷勤接待,然而,不久之後,一群來曆不明的殺手,殺了奴婢全家,隨之一把火更是將整個家宅如數燒毀,父親見我年幼,將我藏身於枯井之中,奴婢才得意逃生,而,父親那時告知奴婢,我楊家之所以遭受此難,隻因上了一封彈劾怡親王的折子……”。


    越是聽,我內心已越是不能平複,五年前的三月底,不正是雍正八年的三月嗎?四月初胤祥就受到了召喚他迴京的聖旨,隨之,迴京,隨後,自刎而亡!


    楊雨霖繼續道:“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畫中的翩翩少年,雖然奴婢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何?但是父親不過區區一個揚州知府,即便怡親王做錯了什麽事情?父親又豈敢彈劾先皇最為寵信的弟弟、權攬朝堂的怡親王呢?所有的一切都授命於此少年……。”


    聽到此處,我已經支撐不住了,當日彈劾胤祥在揚州圈養□□鍾離歌的揚州知府竟然是授命於弘曆?不!這、這不可能?他怎麽會知道我在揚州呢?


    “你胡說八道什麽?”不等我叱喝,靈芸便已經開了口。


    “奴婢不敢胡言,其中緣故,奴婢本是不知道,知道前不久有人來揚州暗訪,找到了我,我這才知道我楊家滅門慘案,竟然全部都是因為此人,而其中緣故,竟然這般離奇?竟然關乎到先皇、先怡親王、還有太後娘娘您……”


    說到此處,那楊雨霖待我已然是橫眉冷目了,道:“事情這般大,奴婢也知道,此番入宮必有一死,但是即便是死,奴婢也要來問一問太後娘娘,當日是否與先怡親王在揚州有過情愫,若真是如此,我楊家為保護皇族名譽而死,也是值得的。”


    聽到此處,我隻覺得心口一疼,連忙捂住了心口,靈芸過來照看我道:“額娘,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她此時來稟告此事,必定居心不良,誰能夠證明她所言是真是假?”


    楊雨霖道:“是真是假,太後娘娘將皇上請來問一問便是了……太後娘娘不知廉恥,與皇叔通奸,當今皇上又令我父親彈劾,彈劾過後,又殺我楊家滿門滅口,奴婢隻聽聞過宮闈秘史極其離奇,倒是沒想到離奇到了這般地步?皇族之人做錯的事情,何以讓我楊家來當這替罪羔羊?”


    說著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匕首來,道:“我小小民女,自然不敢冒犯權威,然螻蟻再卑微,也是生命,自知不能為我楊家滿門伸冤,也更不可能活著走出此門,今兒我楊雨霖便血染紫禁城,死後冤魂永久盤旋於皇城宮牆內,讓你們皇族之人永世不得安生……”。


    說著一下子就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我隻覺得眼前一片血光閃過,捂著胸口更是覺得唿吸緊促,靈芸也是慘叫一聲,門外有人聽見動靜,見了此等場景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遠遠傳來太監的傳告聲道:“帝後攜帶後宮嬪妃恭迎太後娘娘起駕昭仁殿……”緊隨著便是禮樂之音,喜慶一片……。


    “額娘……”靈芸哭著喊了我一聲,“靈芸扶您出去好不好?莫要信這女子的話?絕不會是皇上所為,一定是有人挑撥您與皇上的關係,故此才想出此等計策的,您可千萬不要中計啊?”


    是啊!這必然是個計策!可是畫像可以作假、楊雨霖的話也可是假的、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胡編亂造,可、可她知道我與胤祥的事情,她能夠知道,旁人也能夠知道,今日我若當了這個皇太後,豈不是要拿著整個皇族的名譽當陪葬嗎?


    “去叫皇上進來見我……”我命令道,靈芸也法子,急忙去喚了。


    然而,弘曆卻不敢來見我了!


    我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弘曆啊弘曆,你可知道,你越是不敢來見我,便越是證明那楊雨霖所言非虛啊?竟然是你?是你命人彈劾胤祥?讓他迴京斷送了性命,更是你,一步步地讓我重新迴到了紫禁城。


    命豆蔻錦瑟誤導我以為甄嬛才是害死胤祥的真兇,讓我在宮中與她苦鬥了多年?


    到了今時今日,我才知道,從頭到尾,我、我竟然就是你手中一枚奪嫡的棋子?雍正五年我認你為子,已有八年時光,我竟然今時今日才認明白你,我狠狠地將扯下脖子上掛著朝珠,那朝珠便散落在地上,落下、彈起、再落下,又彈起……一時隻覺得心悶氣短、頭重腳輕,“哐當”一聲倒在地上,便再也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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