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七年的新春,一如既往地完成那些曆年經曆的繁文縟節,不過這一次後宮祈福的事兒則是皇後主導的,沒有皇太後的紫禁城,並沒有帶來什麽不愉快,因為惠太妃的緣故,胤禛與皇後連祭拜皇太後都不能在忌日舉行,免得讓皇親國戚與文武百官想起那件令皇室蒙羞的事兒來,皇太後若是泉下有知非得氣得活過來不可。


    和妃經曆了那一鬧並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責罰,隻是被剝削了些特殊權益而已,找了資深的老嬤嬤們過去教她大清後宮的規矩與禮節,對於蒙古草原上來的和妃,的確也是夠遭罪的,灩嬪呢,倒是因禍得福,恩寵漸漸了多了起來,甚至還讓她的阿瑪升官了。


    胤禛似乎對她有了真感情似的,對灩嬪的好很是明顯,賞賜是一批多過一批,不過大家都習慣了,得寵時,要什麽有什麽,不得寵時,要什麽沒什麽,誰也沒有羨慕,不過是覺得皇上給予的恩寵太沒保障了,要在這個後宮活著,好好地活著,單單依靠著皇上的恩寵是遠遠不夠的。


    雍正七年的元宵節,皇上在太和殿宴請了後宮眾嬪妃,一則是慶賀元宵佳節,二則也有著讓和妃與灩嬪重歸於好的意思,和妃的傲氣可比甄嬛這個柔弱女子要高得多,她一開始就敢跟灩嬪動手,哪裏會將灩嬪看在眼中,灩嬪即便得了皇上的眷顧也不敢輕易地去挑釁這位蒙古來的女俠,因為她壓根就不講道理,直接就動手,我慶幸自己會些拳腳功夫,不然那日皮開肉綻,紅肉外翻的人就是我了。


    看慣了和妃穿蒙古服飾,卻從未見過她穿大清的旗袍,今兒見她一聲薰衣草色的旗袍,外罩著件銀白色坎肩,領子與衣袖處白絨絨的滾毛,很是高貴,挽著的是平常的結式發髻,將真發梳好結於腦後並成一縷,以發簪、朱釵等固定,再配上假髻別在真發間,以步搖、華勝等飾品固定,再簪些絨花等,真真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啊!


    女人漂亮就是好,就連吃飯都覺得香些,淑妃的容姿依舊是貌美的,身上穿戴配飾等比和妃更勝,卻因為身子消瘦的緣故看上去不那麽的健康,有些不足之氣,我暗自從太醫院得到的消息說,淑妃已經多次懷孕、小產、難產等緣故,身子已經有些壞掉了,怕是沒得機會再受孕,即便受孕隻怕也難以存活,故此她該感謝我,是我讓茱萸公主正大光明地迴到了她的身邊。


    酒過三巡,歌舞完畢後,眾嬪妃輪著給胤禛敬酒,頗有興致,胤禛道:“今年元宵多了不少人了,比以往更加熱鬧些。”我心想不就是多了裕嬪與和妃嗎?少了敬妃與秀嬪他怎麽不說呢?


    裕嬪隻是淺笑,和妃依舊是一張不冷不熱的臉蛋,感覺在座的各位都是她的殺父仇人似的,聽聞大年初二的那夜,胤禛留宿了永和宮並且侍寢了,這下子猜測她是清顏的顧慮完全可以打消了,我的清顏不知來自何方,也不知去了何處?留給我的是,數之不盡的疑團。


    胤禛見和妃悶悶不樂便問:“和妃好似不開心怎麽啦?”


    和妃雖然喚上了旗袍卻依舊不肯說漢語,不知道是什麽的緣故,琪琪翻譯道:“昨兒午夜之時,推開窗戶看永和宮內的雪景,那麽的純潔與浪漫,好似一個個靜靜安睡的仙子,微弱的月光之下好似穿著一層層亮晶晶的輕紗,那光芒下的雪花飄舞起來更是妙不可言,可是今晨睜開眼睛卻發現一切都變化了,純白的積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鹽巴撒過的痕跡,餘下一灘肮髒的水珠,顯得粘稠而沒有生氣,看著便心有所傷。”


    爾雅翻譯的是:“昨夜雪花飄零唯美,妙不可言,因為孤枕難眠,故此獨自一人推開窗戶賞雪,可是清晨起來再觀看一切都變了模樣,因為等待的那個人沒有過來,故此那雪不再是潔白的,看著便心有所傷。”


    不知道胤禛聽到耳朵裏是什麽意思?這和妃很是明顯是喜歡上我們大清的皇帝了,不然也不會因為灩嬪邀寵而發那麽大的火兒,服喪剛剛完畢就立刻邀寵,讓眾人有著一種勢不可擋的感覺。


    胤禛道:“嗯,雲桑格生在蒙古長在蒙古,隻當你性格冷傲,隨性瀟灑,沒想到還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麵,讓朕真是不知該如何待你好?離你近了怕熱著你,離你遠了怕冷著你,這該如何是好呢?朕還從未有過如此拿不準分寸的情況過。”


    “如果珍惜愛護我,請您下令不要再鏟除這些純潔的雪花,讓這些美麗的精靈生命更加長久一些。”琪琪翻譯道,道路上的雪不命人鏟除了,那宮中的人怎麽尋走的啊?莫非為了讓這美麗的雪花生命更加長久一些,紫禁城內的人都不生活了,矯情……


    “雪花總有一日是要融化的,你即便再愛惜也是留不住的。”


    “正是因為短暫,才令人如此喜愛的,本是無形的一片霧靄,因為寒冷的緣故慢慢地結成了雪花飄落到了人間,我們應該愛惜它,而不是摧殘它,自然賞賜給我們的東西總是美的,如風、如雨、如夕陽、如日出、如朝霞、如彩虹……”


    吃個飯還咬文嚼字的累不累啊?那日還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今兒又是楚楚動人了的小女子姿態,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卻更讓胤禛沉迷,我提議道“聽聞和妃通文墨,不如在這個元宵佳節裏,好好的表現一下,也讓我等開開眼界。”


    淑妃附議道:“熹妃言之有理,不如和妃就以雪花為題作詩一首如何?”


    胤禛覺得是再好不過了,忙著道:“嗯,這個提議好,不如,大家來玩抽行酒令如何?”


    皇後也覺得甚好:“這倒是好,都是自家姐妹,沒得外人在,玩一玩是好的,剪秋,快去拿花簽來,臣妾來當東道主,可好?”


    我想著你明知道我不懂詩文,還這麽有興致,然後自己又跑得那麽的快,忙著道:“那怎麽行?行酒令沒了皇後怎麽好玩呢?臣妾不通文墨,不如臣妾來做東道主,大不了,若是有人被罰了,臣妾同罰便是了。”罰酒比當眾出醜可要強得多。


    胤禛指著我的笑道:“嗯,這個‘逃’倒是‘逃’得正大光明,但是朕偏偏不如你所願。”朝皇後身邊的剪秋道:“剪秋,你來做東道主,行酒令一開始,便是你最大了,人人都聽你的……”


    “這,奴婢……”


    “皇後怕丟了端莊,熹妃怕遇見難題被罰,人人都怕來拍去,有何好玩的?都不準逃,人人都要參加……”胤禛一言不由多了幾分樂趣,後宮之中許久沒這般熱鬧過來了。


    剪秋得到皇後的許可後便道:“那各位主子,奴婢可要得罪了,無論是誰,到了這個行酒令上,可是要尊著奴婢最大了,要如何玩,如何罰,可都要依著這行酒令的規矩了。”


    那邊惠嬪催道:“好丫頭,皇上都說了尊你最大,我等哪裏敢違抗您這個行酒令的東道主呢?快快開始吧,都等不及了……”


    丫頭端上一個乳白色的描繪著豔紅挑花的瓶子,裏麵裝著花簽,另一個丫頭被用絲巾蒙住了眼睛,手拿著棒棰等著敲鼓,剪秋從花瓶裏拿出花簽道:“各位主子聽明白了,這兒有十二支花簽,分別是以十二花仙牡丹、蘭花、杜鵑、桂花、蓮花、芍藥、水仙、梅花、挑花、菊花、山茶、海棠為題的,若是抽中之後便需要以花簽上的花仙為題,賦詩一首,若是能成便是賞,若是不能成便是罰了,上麵也寫著賞賜與處罰,各位主子可以自由選擇的。”


    淑妃道:“聽著蠻有意思的……臣妾記得,還是剛剛入宮的時候與眉姐姐、陵容妹妹,還有淳兒妹妹玩過的,許久沒有玩過了,倒是忘記了規矩了。”好好地提起淳嬪,這是在挑釁我嗎?


    胤禛付之一笑道:“那你們才幾個人,今兒必定更好玩一些。”


    剪秋繼續道:“本是該傳遞紅梅作為信號的,但是各位主子都相離得太遠,不如就用轉盤來決定吧……”胤禛與皇後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便應允了,有兩個小太監斷了轉盤上來,放在正中間。


    剪秋道:“各位主子做做準備,奴婢先試一試……”說著便命蒙著眼睛的宮女擊鼓,剪秋親自搖動了這轉盤,鼓聲一停,轉盤便也停,指針指著誰便就由誰抽簽了。


    剪秋道:“熹妃娘娘,您要開個頭局了。”這運氣也太不好些吧,我忙推遲道:“這不是試一試嗎?這局不算的,剪秋你還沒有說正式開始呢?”惹得胤禛與眾人都笑了起來。


    剪秋道:“那各位主子注意了,這局就算是正是開始了……”說著鼓聲再次想起,轉盤轉到了淑妃的位置,剪秋端著花瓶,遞到淑妃麵前道:“恭喜淑妃娘娘您開彩頭了……”


    淑妃抽了一根簽道:“杜鵑,賞,酒一杯,左右各一杯;罰,酒三杯,吃蜀地白色泡椒一枚……”惠嬪聽後便哈哈大笑起來,朝德端貴妃道:“哎呀呀,這可挑錯位置了,貴妃娘娘,這該如何是好,我們是該期冀她做出來呢?還是做不出來呢?”惹得眾人也笑了。


    淑妃道:“剪秋這個頭彩開得不好,橫豎都是要喝酒的,不過自然是要做出來的,誰人不知,我是最吃不得辣椒的……”說著便沉思一下,吟道:“杜鵑,三月三日杜鵑開,漫山遍野丹豔紅,風迴日暮吹芳芷,月落山深子規啼……”


    眾人一頓掌聲,淑妃便朝德端貴妃與惠嬪敬酒道:“兩位姐姐這可是賞賜的酒,咱們得一幹而盡的好……”說著三人便舉杯幹了。胤禛道:“上闋是‘丹豔紅’,下闋是‘子規啼’,對得好,對得好!”


    第二輪開始了,轉盤轉到的是惠嬪,惠嬪隨意抽了一根花簽展開道:“菊花,賞、朱釵、絨花各十隻,罰、對門飲酒三杯。”她的對門是裕嬪,裕嬪忙道:“這題倒是不難,想必這就我是喝不上了。”


    惠嬪道:“姐姐若是想喝酒,待妹妹了得了賞賜,再邀姐姐喝一杯。”又朝帝後道:“皇上、皇後,這賞賜可該誰提供呢?莫非是剪秋這個東道主麽?她的朱釵、絨花,臣妾可不要的……”


    胤禛笑道:“朕剛剛與皇後商量好,若是頭飾便由皇後提供,若是此外的,便是由朕來賞,怎麽惠嬪還怕沒得賞麽?”


    惠嬪微微一笑,吟詩道:“我花開時百花殺,獨立深秋別樣它。寧可殘枝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又是一陣掌聲,胤禛評價道:“怪不得眉兒喜歡菊花,如此氣節,不輸男兒,不與百花爭豔,寧死不屈,這種氣節正是朕喜歡你的地方,皇後這賞賜不能輕,不能輕,要挑上等的朱釵與絨花才好的……”


    皇後見胤禛高興,自己個也很是開心忙道:“是,輕不得,輕不得……”


    惠嬪舉杯朝裕嬪敬酒道:“姐姐,這可是賞酒,您也要一幹而盡的好。”


    裕嬪舉杯道:“托了妹妹的福了……”


    第三輪轉到了和妃,和妃拿了花簽看了看,臉色有些慌張,遞給琪琪,琪琪讀道:“梅花,賞,黃金百兩,罰,歌舞一曲。”


    我道:“哇,這是個好簽啊,黃金百兩也好,歌舞一曲也罷,我等都能看著精彩啊?”


    裕嬪道:“和妃若是做出了詩句,賞賜的黃金都是她的,我們哪裏能看出精彩來了?”


    我道:“如此重的賞賜,少不得我們的一杯賞酒喝啊?”


    和妃沉思了一夥兒,用滿語說了些什麽,琪琪翻譯道:“做得一首來,賞黃金百兩,若是能做出三首來,皇上賞多少黃金呢?”


    “哦?如此說來,和妃是胸有成竹了,皇後,這該怎麽辦呢?”胤禛故意朝皇後問道,皇後道:“和妃如此有誌氣,咱們豈能辜負她的一番才情,黃金千兩如何?”眾人一聽,皇後啊,你是覺得國庫不是你家的啊?黃金千兩,那是你多少年的俸祿啊?


    “嗬嗬,嗯,和妃,你聽到了,黃金千兩,不過賞賜翻了十倍,這懲罰也要翻個倍可好?若是做不出來,便要應了在場眾人每人一個要求,或命你唱歌,或命你飲酒,都不得拒絕……”


    和妃不屑道(琪琪翻譯道):“那各位姐妹不必思考要如何難雲桑格了,雲桑格對這千兩黃金勢在必得。”


    說著便吟詩道:“詠紅梅花的“紅”字,桃未芳菲杏未紅,衝寒先已笑東風。魂飛庾嶺春難辨,霞隔羅浮夢未通。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滿語)”


    話音落下便聽見胤禛道:“好詩好詩,好一句,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和妃你是怎麽想到的?”


    “皇上您謬讚了,不過是臣妾喜歡紅梅罷了,隻可惜,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也是轉眼即逝罷了……”一提到這句詩,裕嬪與淑妃的臉色都不看,胤禛也是滿臉深情的點點頭。


    和妃沉思一下在吟道:“詠紅梅花的“梅”字,白梅懶賦賦紅梅,逞豔先迎醉眼開。凍臉有痕皆是血,醉心無恨亦成灰。誤吞丹藥移真骨,偷下瑤池脫舊胎。江北江南春燦爛,寄言蜂蝶漫疑猜。(滿語)”


    眾人又是一陣叫好,連裕嬪也道:“隻當蒙古的女子擅長騎馬射箭,不料文采也如此出眾,佩服佩服,和妃娘娘,嬪妾敬您一杯……”和妃便與裕嬪一同飲了一杯。


    胤禛問道:“詠‘紅梅花’,這‘紅’與‘梅’你都詠了,眼下該詠‘花’了吧,眼下心中可有了?”


    和妃再次吟道:“詠紅梅花的“花”字,疏是枝條豔是花,春妝兒女競奢華。閑庭曲檻無餘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夢冷隨□□笛,遊仙香泛絳河槎。前身定是瑤台種,無複相疑色相差。(滿語)”


    此詩念完道,眾人竟然是一陣沉默,連胤禛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和妃隻當自己做的不好,問道:“怎麽?此詩不好麽?”


    胤禛鼓掌道:“好,好,哪裏不好了?好得難以形容啊?上闋美,下闋更美,好一個‘春裝兒女競奢華”,好一個“無複相疑色相差’啊?”


    淑妃道:“隻可惜有些美中不足……餘雪化了,春天來了,紅梅也該謝了……”


    和妃道:“既然已經燦爛過了,自然就該謝了……(滿語)”。


    “和妃在兩首詩中都用到了‘瑤台仙子下凡塵’可見對紅梅的摯愛,你為何喜歡紅梅呢?”胤禛問道。


    “本是不愛的,隻因我心愛的男子喜愛,便也愛屋及烏了……(滿語)”這一句琪琪沒翻譯,是爾雅翻譯給我聽的,胤禛也用滿語說了一句:“謝謝你……”不由覺得驚訝,堂堂皇帝對自己的妃子說謝謝,有些奇怪。


    “和妃這詩做得好,這千兩黃金受之無愧,我們一起幹一杯,恭賀和妃吧……”皇後提議道,此時我有些抱怨自己讀書讀少了,區區幾首詩就得了個黃金千兩,比起讀書考功名的男子要強上千倍百倍啊?


    胤禛道:“今兒高興,人人有賞賜,來來來,再幹一杯……”。


    第四輪是轉到了裕嬪,依舊是梅花,裕嬪道:“這怎麽好,剛剛和妃娘娘作梅花作得如此好,臣妾做什麽都比不過了,皇上開恩讓臣妾令抽一個吧!”胤禛應允之後裕嬪便再抽了一個。


    裕嬪讀道:“蓮花,賞,金蓮子八十八顆,罰,在場所有人酒一杯……”頓時不由掀起了一陣喧嘩,裕嬪笑道:“這簽真好,那臣妾便不作了,在場各位都喝一杯罰酒吧!”


    胤禛忙著搖頭道:“不成,不成,這是誰下的賞罰,要不得,要不得,怎麽賞是她的,罰是別人的呢?”


    皇後道:“這倒是無所謂的,隻是裕嬪自動認輸,這個要不得?怎麽金蓮子不要了?可是嫌棄這賞賜輕了不成?”


    裕嬪笑道:“哪裏又嫌棄的,皇恩浩蕩,高興來不及呢,隻是想著借著緣由敬皇上皇後與眾姐妹一杯罷了……”說著便舉杯朝眾人敬酒,也輕輕鬆鬆賦詩一首,引來眾人的讚賞與誇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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