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內的瓜果之香配上了些草藥的問道,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雖然不刺鼻,卻讓我感覺極其的不舒服,皇後病重,竟然輪到我去侍疾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是皇後,我照顧她是應該的。


    我裝過病,也病過,故此,我還能發現,這並非是裝出來,她這迴是真的病了,要不是想活命,我真想將事情攤開問問“皇後,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你怎麽就被幾滴血嚇成這個摸樣呢?”


    “本宮真沒想到,世蘭你真的變成了這副摸樣?莫非當初的年世蘭真的死了麽?”皇後見我萬事伺候妥當,不焦躁不抱怨的,覺得很是奇怪,我自己都很奇怪,她要是死了,豈不是更好,為何我還要如此好好地照顧她,祝福他早日的康複呢?


    轉而一想明白了,皇後若是死了,皇上又想著立小阿哥為太子,那菀妃不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後了嗎?那我還在這後宮之中幹什麽啊?她不把我當成“人彘”才怪呢?


    “嬪妾不知道皇後娘娘在說些什麽?”剪秋端著藥進來了,我哪些日子,喝藥都喝得要吐了,現在聞見藥味就難受,我試圖接過親自喂皇後服用,剪秋卻很是不放心地說道:“這些小活兒,不勞煩娘娘了,奴婢來就可以的。”


    “怎麽?本宮沒你侍奉得好麽?”我叱喝道,剪秋無奈不得不將藥交到我的手中,我用藥勺在藥碗裏攪合了幾下,吹了吹,喂皇後服下,她臉色如常的吞下了,我問道:“皇後娘娘不怕嬪妾下毒麽?”


    皇後挑嘴一下道:“你當本宮是個死人麽?”要是我肯定會擔心她會不會在藥中下毒的,我還是沒她那麽的鎮定與淡定,如她這種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即便天崩地裂,她也不會被嚇到的,為何紅纓嬤嬤的一頭血會讓她嚇成那樣呢?


    “跪下!”皇後朝我命令道,我一愣,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你不是要忍楚麽?你不是要改過自新麽?你不是要收斂你的鋒芒麽?你不是要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摸樣,博取皇上的成全麽?本宮成全你,你不是要盡心盡力的來侍奉本宮麽?那你就跪著侍奉!”


    “嬪妾不知所犯何罪?皇後要如此責罰嬪妾?”


    “哼?本宮是皇後,本宮要你跪,你就得跪……”皇後一改從前的賢惠麵目,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她敢如此對我?可是她的話又沒有錯,的的確確是如此的,我隻能跪地伺候。


    “哈哈,年世蘭,果然是一隻沒得爪子的老虎,不足為懼,不足為懼……”皇後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來,她的笑聲顯得有些刺耳而恐怖,我呆滯的跪在一旁,侍奉在左右,冰涼的地鑽,讓我暫時遺忘了恥辱,反倒是想著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終於明白,為何象棋裏有些時候要“以子易子”,而有些時候又不能這樣的互換,如今的我,除了忍辱負重,我還能如何?我從前頗有瞧不起皇後的意思,如今看來我在她麵前從來都不是對手啊?


    待福嬪離開了景仁宮,宜修讓剪秋慢慢地扶了起了她,靠著枕墊半躺著,剪秋不解地問道:“娘娘,您這是作甚?福嬪滿肚子的心眼,讓她侍疾,奴婢真是擔心得很啊!”


    宜修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輕聲道:“你當本宮不擔心,這個福嬪,如今也曉得審時度勢了,莞妃如此春風得意,她竟然能夠忍耐得住?皇上對小阿哥心疼至此,本宮膝下無子,地位岌岌可危啊!”


    剪秋道:“娘娘也不必擔心,莞妃再得寵,終究是個漢人,大清曆代以來,哪有漢姓妃子為皇後的?”


    聽到此話,宜修怒道:“糊塗,佟佳氏曾經不也是漢姓,年世蘭當初不也是漢姓?康熙爺身體不也有得漢人的血液?隻要皇上願意,什麽都不是問題的。”


    剪秋不知道如何答話了,宜修有點累,擺了擺手讓她退下,臨了道:“安嬪的位份一直都沒有封號,告訴她,若是想要跟福嬪平起平坐,就要多多跟莞妃走近點。”


    剪秋心領神會,道了聲“是”,退下了。


    養心殿內紅纓嬤嬤撞牆自殺的事情,讓她還是心有餘悸的,思緒飄到了康熙四十七年,太子一廢的時刻,向來樹倒猢猻散,太子一廢,太子妃跟他的那些妾侍們,也個個如同驚弓之鳥。


    四爺對她道:“皇阿瑪對太子的感情不是我等能夠揣測的,你去太子宮內裏多多走動,探視探視太子妃。”


    她不是很明白四爺的意思,多年來他一直都在太子身邊辦事,此事沒有連累到他已經是萬幸了,如今不急著撇清關係就是了,竟然還要去太子宮,不是引火燒身,不過四爺的心,深如海,她是知道的,他的話,她照辦便是的。


    那一日,她與太子妃言語了很久,太子妃感歎道:“當日的榮耀滿門,如今的門庭冷落,唯有四弟妹還記得我這廢棄之人。”


    她安慰說:“世事如棋,千變萬幻,朝堂之事,與我等女眷何幹?”


    “弟妹雖然是家中庶出,倒是有幾分見識的。”太子妃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便與我先行處理件小事兒吧!”


    額?她驚訝了一下,太子被廢,本以為她會六神無主,不料卻如此鎮定,還有心情處理事兒?


    她陪著太子妃到了後殿,那裏似乎設立一個公堂,隻等著太子妃來裁決,宮女稟告道:“主子,那賤人死活不招。”


    太子妃笑道:“吃裏扒外的賤東西,不招,有的是法子。”


    她命令道:“來人,命人置一甕來,命人在甕下燒火,待那甕壁通紅,將她剝幹淨了扔進去,如此便能活活撕下她一層皮來,那時,生不生,死不死,生不如死,她便知道,背叛主子的下場是什麽?”


    奴才們安置著一切,有人拖著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婢女過來,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女緋月,太子妃向來倚重於她,平常在太子宮就好比半個主子,太子妃朝她道:“許是見我平常倚重於她,竟然做出這種吃裏扒外的事兒,幫著別個來謀害本宮,若是旁人便也算了,偏偏是本宮平常倚重的人,被親近的人咬一口,滋味終究是不一樣的。”


    那緋月看著太監們搬進來的甕,點起來的火,一時嚇得臉色發青,掙紮著一頭撞死在那甕上。


    太子妃道:“倒是便宜她了,來人呐,本宮知道她在宮外還有雙親、父母兄弟、姐妹,給本宮置一封閉的鐵屋子,在屋外點火,活活悶死他們,本宮要讓他們成為幹屍。”


    聽到此處,宜修忍不住地作嘔了,太子妃朝她笑道:“四弟妹,怎麽啦?”


    她賠笑道:“不知緋月如何謀害了太子妃娘娘,禍不及親人,太子妃何必如此對待她的家人呢?”


    太子妃意味深長地朝她道:“四弟妹不懂,便迴家問問四弟,他一準明白,背叛者遠遠比敵人更為可怕,懲罰自然也尤其嚴重,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她成為四福晉也十餘年了,後宅之事兒,妻妾爭寵,她沒少做懲治誰的事情,但是還從未如此毒辣過,迴到府中,她嚇得嘔吐不止,她將太子妃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四爺。


    四爺是明白的,太子妃這是在警惕他,若是太子被廢的事情跟四爺有關的話,那麽他們的下場會很慘烈的。


    那一日,看著紅纓嬤嬤自殺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想了起來,她在惡毒,也不敢用這樣的法子,所以那一日,她失態了。


    待人都離去了,皇上問她道:“宜修,你在怕?”


    她淚眼連連道:“臣妾、臣妾失態了。”


    “朕給你一國之母的位置,不是讓你來失態的,這些年你把後宮打理得很好,對朕也百般遷就,朕給予你的不僅僅是皇後的位置,更是皇後的尊榮與權利,朕不管說小阿哥是老八轉世投胎的事情是誰傳出來的,有這等流言就是你的失職。”


    這麽多年來,他很少如此正式地叱喝她的,盡管她不是他最愛的女人,但是她始終是他最為尊重與倚重的女人。


    紅纓嬤嬤為何會自殺呢?哦,人死了,就死無對證了,是他,一邊是莞妃,一邊福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不是不能查出個緣由來嗎?


    “皇後娘娘依您之見,此事是何人所為呢?誰不知道皇上是最為忌諱八阿哥的,竟然有人拿此做文章?”剪秋好奇地問道。


    皇後明眸一斂道:“此事除了端妃,本宮也想不到旁人了?”


    “端妃?皇後娘娘是如何得知的呢?”剪秋聽後完全迷糊,不明白為何端妃要如此做?她與菀妃不是一丘之貉嗎?


    皇後嘴唇微微一揚,道:“知道皇上與八阿哥恩怨的,後宮之中已沒得幾位,如此痛恨年世蘭,又敢在此時動手的,更是沒得幾個,端妃對年世蘭的恨可是比天高比海深的,難得有個好機會在此,她能浪費?


    不過素來見她與甄嬛頗為親近,如今看來也是別有深意啊?倒是合了本宮的心意,如此一來,皇上隻怕再不會那麽重視小阿哥了,畢竟有著一般漢人的血,此時又鬧出此等傳聞來,嗬嗬……”。


    說到此處皇後忍不住地笑出了聲音,想那端妃那是康熙年間素有佟半朝的佟佳氏,向來以佟佳氏的名號為榮,如今甄嬛這區區漢人卻如此得寵,她心中有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甄嬛身邊有端妃這個暗敵在此,便不怕她將後翻出來天來了。


    隻是端妃這一招未免太過劍走偏鋒了,口口聲聲說什麽“稚子無辜”,還不是照樣拿著孩子做文章?


    如此不但可以讓皇上暫時地厭惡小阿哥,也可以一舉拿下福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兒,可惜竟然被她給逃過了。


    好,好得很,年世蘭要對付,不過莞妃更是容不得。


    宜修抿嘴微微一笑,這後宮從來都不怕亂,不怕有事端,怕就怕你們太過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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