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新如鉤,清清淡淡的風無所顧忌地撥弄著女人輕綰的發絲。


    “如此說來,果然如尊者所料,珠相玉算的確是還活著。不過可惜,縱使他藏至天涯海角,尊者一樣還是能教他無所遁形!”女人媚眼輕揚,冶豔攝魄,“所以,你殺了他?”


    “尊者有令,燕王求賢,能人異士,非必死不殺。”清冷的少年,清冷的聲音。


    “哈哈哈!”女人開始肆無忌憚地笑,美麗飛揚的女人,風韻猶存的女人,“曲非白會為燕王所用?這還真是荒天下之大謬啊!不過,此事既是尊者所囑,如此也便罷了……”


    武林中人不會忘記珠相玉算曲非白這號人物,就像朝野上下不會忘記後朝軍師劉伯溫。即使他們銷聲匿跡經年之久,事跡傳聞卻仍舊被各色人等津津樂道眾說紛紜。曲非白與劉基,本就師出同門,劉基人至壯年功成名就之時,曲非白青年出道亦自意氣風發。傳言二人皆盡先知先覺料事如神,有問天通地之化陰解陽之本領。不過當年劉基誌在仕途,而曲非白則意盡江湖。不過仕途險惡,江湖莫測,劉基晚年辭官淒涼度日,曲非白則幾乎在同一時刻人間蒸發。


    皇太孫朱允炆雖然已經即位,但燕王朱棣的計劃卻仍舊有序不紊緊密進行。能得珠相玉算曲非白之解惑星辰預測未來之能事,就如太祖皇帝朱元璋得劉伯溫時,開國之力有如神助。


    女人眼波流轉,盡是挑逗之色:“縱橫兩河的長空幫一幫之主長刀傾雲任天長,失蹤多時的江湖異客珠相玉算曲非白……你想不想知道下一人又會是誰?”


    “哈哈!想想當年他也算是英俊瀟灑的人中之龍!”女人一聲嚶嚀,嗲氣十足,“磨山凝劍園的空明劍靳遠之,這次,尊者要他的項上人頭!”


    少年未語,對女人的風情好似置若罔聞,雙眸微垂,纖長的睫毛卻仿佛在有意無意間掩飾了雙眼神色的空洞玄虛。他並非沒有殺過人,隻是他仍很少殺人,他的任務,向來不是殺人。可是自從雅烏刺殺洛陽軍務參政王加祿失手以後,玄衣尊者便似乎有意讓他接替了雅烏的使命,於是他也開始殺人。


    “你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女人話鋒一轉,溢出一臉蕩漾,“卻不知,你是否已是個真正成熟的男人。”她伸出香豔的指尖,貼近少年清俊的麵龐,“所以,我要你。”


    禮貌地撩開了女人一隻有如罌粟花般妖豔的手,少年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挪腳步。


    “怎麽了,小弟弟,你在害羞什麽?”女人笑得花枝亂顫,“難道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我是怕你的那些男人會吃了你。”少年自始至終保持著友善的微笑。


    女人先是一愣,隨即嫵媚地道:“放心,他們不在這裏,他們也不吃人。我們,盡可隨心所欲。”嗲氣地一聲嚶嚀,女人輕柔地挽起香氣淋漓的袍袖,露出一截光嫩靜滑的小臂,這是她多年至今仍能引以為傲的資本,她置信這已足夠讓任何正常的男人為之心動。


    少年卻在搖首,雖然他仍然微笑,可是他的心底卻已經開始有感無奈這個自以為是,惡俗不堪,並且上了年紀的女人,尤其還是一個惡貫滿盈加之□□紅塵的女人。


    “對不起,我看不見的。”少年微笑卻漠然不帶一絲情感。


    女人恍悟,眼前人目中無神,黑如點漆的雙眸不過形同虛設,她竟已忘記這雙美目的主人,竟是個不能視物的盲人。但她自信挑逗的手段絕對有能力誘惑世間任何的男子。


    “瞎子又如何?”女人柳眉一挑,“我知道,你不是個不解風情的人。”扭動的腰身不斷強迫四周的一切接受來自女人身體的濃烈的異香。


    “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麽?”女人又一次主動貼近了少年的胸膛,“我就是喜歡你的清心寡欲,喜歡你的處事不驚。”


    女人已可感覺到少年那有著略微起伏的前胸,她更加開心了,一隻手已然擒住了少年飄逸的袍袖。可她卻也吃驚,那來自少年掌心的冰涼徹骨的寒意,那不似生命體應有的溫度。


    少年的手似是微微掙紮了一下,可最終卻未能逃過女人的束縛。少年依舊選擇沉默未語,他已卸下了掌中所餘不多的勁力,亦或許是他自願妥協,任由女人擺布?女人已將那猶如千年寒冰的掌心貼上了她溫熱濕嫩的臉頰:“你不想知道我的樣子麽?”


    女人就是如此這般執著少年毫無力道的手掌,雙目凝望著少年不置可否的神情,任由那冰冷的寒意掠過自己張弛有度的眉眼,微微上翹的鼻尖,飽滿豐華的唇峰,弧度圓潤的下顎。


    不知何時,女人露出頗有些陶醉的顧影自憐的笑意,她早已料到自己纖細柔嫩的脖頸之下,被自己操控的少年的指尖已然將要觸碰到那羞澀露出的酥胸,那裏隱藏著自己依舊肌如白雪,堅韌挺拔的雙峰。


    女人是否知道,已過不惑之年的女人,仍要賣弄皮肉風騷的女人,在少年看來,也可以是個可憐的女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罪惡滔天的女人,視人命如草芥的女人,令無數氣勢洶洶的男人最終痛不欲生的女人,必然是個令人恨之入骨的女人。


    少年不能自主滑落的指尖,似是就在這一刻稍作停頓,女人但覺胸前膻中穴突得微微一癢,內息已然混亂,香豔的嬌手卻是再也無力執起少年的手臂。


    “流鳶……”女人不得已鬆開了臂膀,“你……”


    少年卻隻是淡定自若地退後兩步:“對不起,罌鵂,或許老天爺也認為,你我之間最好的談話方式,便是保持距離。”


    女人揉揉胸口,已是不痛不癢,她明知眼前的少年步步留有餘地,可她仍舊覺得羞恥,天下間,隻有為數不多的男子能夠抵擋自己的誘惑,當然,這些為數不多的人們大多也都因此死相可怖。望著眼前人,女人暗暗咬牙,她隻能想象自己瞧見了那清臒的身軀蜷縮在地上匍匐,隻有這樣她才能獲得快感,得不到的東西,不如遲早毀滅。


    “即使不是現在……” 女人切齒呢喃。她整了整衣衫,已不願妄做最後的努力。若非使命難為,她一定即刻要了這盲眼少年的性命。


    “流鳶,你聽著,切莫忘了尊者這次予你的任務,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前定要得手,這已經是最後通牒。”女人惡狠狠地甩下最後的字眼,幾個起落,身形已消失得無跡可尋。


    清風過隙,隱去了手執紫玉竹杖的單薄少年蒼白的笑容,那不是件易事,卻是必須成功的事。他本不願被卷入任何的江湖紛爭,然而江湖紛爭,卻仍舊日日都在上演,甚至,某些時候,紛爭,已不僅僅局限於狹隘意義上的江湖。或許人這一生,總有許多事身不由己,所以有那麽一刻,他幾乎隻想到一個人遠遠遁去,再不理會這些惹人神傷的是非恩怨。


    於江陵看來,殺人,永遠都不可能是件令人開懷的樂事。


    但這世上,偏偏卻又有許多人為了扼殺生命的存在無所不用其極。


    長空山水,壯麗巍峨,花待擷眼前的寸土寸金,身下的龍頭之位,都曾經是任天長的麾下之物。花先生,花大俠,花幫主,花待擷一路貿然挺進。“花某人當之無愧!”花待擷可以一次又一次堂而皇之地在眾人麵前鮮衣怒馬。


    殺人之於花待擷,本如甕中捉鱉般手到擒來,但是現如今,不能殺人,卻已令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那日林間的決鬥過後,任天長便與玄衣尊者一同不知所蹤。任天長還活著,在一個自己毫不知曉的秘密之地,花待擷坐困愁城。誠然,在他不為人知的內心深處,也清晰明了自己的背叛,罪不容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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