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本氏和馬佳氏在大門外迎接了歲末,歲末穿著良妃賞給她的一身內製造的旗袍,披著羽紗的大紅大氅,前唿後擁的走在人群中,看起來越發的雍容華貴氣度不凡。


    看的科本氏暗暗點頭。


    跟在科本氏後麵的還有娘家嫂子章氏,他們專門做的綢緞生意,所以最是知道歲末身上的料子有多講究,是江寧織造出的東西,因為過於考究和費時總共也就出了兩匹,都送進了宮裏,這天底下能用的上這東西的也就一兩個人更何況是做了一身的衣裳,這裏麵的說頭可就更大了!


    章氏看歲末的眼就越發帶了敬畏和幾絲光亮。


    科本氏的氣色也很不錯,畢竟可以外出走走,對女子來說也是一件非常不易和難得的事情,然而馬佳氏卻非常疲憊人也老了不少。


    歲末親親熱熱的挽著科本氏的胳膊又同章氏和馬佳氏都點頭問好,章氏笑著道:“八福晉跟嫂子真是感情好,看的都叫人羨慕。”


    歲末笑著一麵走一麵道:“月牙兒聽話懂事,以後還會比我更孝順舅媽。”


    章氏連忙道:“哪裏能跟八福晉相比,那孩子到底生在我們家裏,沒有什麽見識。”


    歲末隻笑了笑,並沒有接話,章氏眼裏的失望一閃而過,然而很快還是打起精神同歲末閑聊。


    歲末知道章氏是什麽意思,隻是皇家的水深,月牙兒年紀又小,並不見得去她那裏對月牙兒有多少好處,若等到月牙兒年紀在大些,她自己還一心向往的是嫁給高門大戶,她自己並不介意幫一把。


    尼珠氏是站在院門口等著的,她畢竟上了年歲,而且又總是腿疼,不能站太久,走路也不利索,看見歲末進來還是笑著向前快走了幾步,歲末幾步上前扶住了尼珠氏:“這麽冷的天您出來做什麽,都是自家人用得著這麽講究?”


    尼珠氏笑嗬嗬的拉住了歲末的手:“有些日子沒見,隻聽下頭的人說你過的不錯,但總不放心,現在瞧你的氣色,確實應該不錯,還胖了幾分,這樣我就放心了。”


    仔細想尼珠氏其實一直對她都不錯,該有的從沒少過。


    大家說說笑笑的進了屋子,聽說歲末迴來,家裏聚集了不少親近的親戚,有好的想要更上一層,有不好的就想要好起來,都指望著能靠著歲末得上一星半點,兆佳氏的嘴皮子最利索,不過已經學乖了,說話中聽了許多:“你舅舅往常最會算賬,都說他是個富貴命,以前不覺得,如今仔細一思量可不就是這樣,福晉也把他叫進府裏當個管家,叫外人管怎麽會有自己人貼心,叫他也有個一官半職,可就是光宗耀祖了!”


    瞧著兆佳氏的嘴臉科本氏就覺得添堵,皮笑肉不笑的指著章氏道:“福晉的舅媽在這裏坐著呢!”


    章氏也笑著道:“我也沒聽懂這位嫂子的話,皇子府上管賬的聽說多半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不知道嫂子嘴裏的舅舅簽不簽得賣身契?”


    到底兆佳氏臉皮厚,渾不在意:“哎喲,我這人沒見識,到說了笑話了!”自顧自的又是一笑。


    尼珠氏瞧了一眼歲末,見歲末隻是垂著眼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又覺得她這裏烏煙瘴氣亂糟糟的就吩咐科本氏道:“人老了,也沒多少精神,你帶著福晉在你那裏去,你們娘倆說說體己話,等到晌午的時候咱們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


    科本氏感激尼珠氏的體貼,見歲末也點頭讚同,就忙站了起來:“還是額娘心疼我們!”


    到了科本氏那裏就隻剩下章氏幾個親近的人,又都識趣的躲在了一邊,歲末才得以和科本氏說上幾句私房話。


    科本氏心疼的扶著歲末的脊背:“雖然人人都羨慕你,但額娘知道你也不容易,咱們這樣的人家嫁的好卻沒有多少根基,受累的也是你自己,在瞧瞧外麵那些人都趕上來巴結,生怕慢了一步就沒了自己的好處,你也別害怕,對付他們還有額娘,不用你費心,你隻要把你的日子過好就行!”


    自過繼過來,科本氏待她就一直非常盡心,歲末也非常珍惜這份真心,斟酌著道:“其實我也仔細想過,都是親戚若是一點都不顧忌那也不應該,就像舅舅一家一直都很本分也確實有些能耐,不過差一些機遇,我瞅著機會稍微提上一把,他們的日子就能更紅火,到時候外祖母高興,您心裏也舒坦。”


    歲末的話沒有說完,科本氏卻聽明白了弦外音,事實也是如此,自從歲末嫁進了皇家,親戚們見了她真的是恨不得抬著她走路,若是歲末真能做一些實事,往後她在親戚中間就更有威嚴更有體麵,歲末心裏也在為她籌劃,科本氏心裏熱乎乎的,就更不想叫歲末為難:“你也是大人了,想的比我周到細致,但隻有一樣,不許為難自己。”


    歲末笑著答應。


    又說起了外出的事情:“再過五日就要啟程,你瞧瞧,屋子裏已經收拾的沒多少東西了,不過這幾日還有別的事情,給成斌說親的人都快踩壞門檻了,以前可沒有這樣的事......”


    因為姐姐必定會提攜弟弟,更何況又是長弟,成斌隻要不是傻子以後的前途隻會好不會壞,歲末仔細一算:“他現在十一歲,過上幾年也該成親了,我也給留心著,若是有什麽好姑娘就幫著相看相看。”


    科本氏就叮囑道:“我也不看門第,隻要孩子是個通情達理能幹的,能跟成斌好好過日子就行。”


    歲末點頭表示讚同。


    晌午吃飯的時候歲末就見到了淩柱和國柱,淩柱看上去眉心的皺紋深了不少,可見最近煩心事很多,國柱卻恰巧相反,神采奕奕又透著自信,仕途上應該很順當。


    尼珠氏看上去一臉心事,等到吃完飯,特意留下歲末說話,歲末坐在炕上給尼珠氏剝瓜子,白白胖胖的瓜子全部放在白瓷碟子裏,看上去賞心悅目,尼珠氏卻無心欣賞,坐在另一麵斟酌了半響才緩緩的開口:“你大伯現在的仕途非常不順,常有人特意為難,我揣度著應該是四福晉那邊的人,我不知道雲溪現在怎麽樣?”後麵的一句是在問歲末。


    如果那拉氏的人特意為難淩柱,那隻能說明布順達和雲溪已經正麵交鋒了,歲末唇角的笑意一閃而過,用幹淨的帕子擦了擦手:“雲溪很受四阿哥的喜歡,聽說最近連四福晉也要退避三舍。”


    那麽這就說的過去了,尼珠氏下意識的想要抽上兩口煙,然而因為知道歲末要來,歡喜已經早早的把她的煙收到了一邊,她便摸了個空,半響才道:“那你是怎麽看的?”


    “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雲溪傷害了四福晉的利益那就是傷害了那拉氏的利益,那拉氏自然會反擊,我想雲溪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她這樣做,必然是有她自己的想法,而四阿哥未必不會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怎麽處理,四阿哥難道會去得罪那拉氏而討好他們?且不論那拉氏多麽有權有勢,便是因為嫡庶之分,四阿哥也不能這麽做。


    國柱和淩柱的境遇截然相反,根本就在各自的女兒身上。


    尼珠氏看了一眼歲末,歲末頭上的頭飾非常簡單,是個喜鵲登梅的樣式的發簪,做的比較大,盤踞在把子頭的小半邊,仔細看每一朵梅花其實都是用紅寶石做成,熠熠生輝,非常豔麗好看,這樣的首飾不管是用料和做工都非比尋常,她自詡也見過幾件好東西但歲末頭上的發簪還是叫她咂舌,恐怕也是宮裏的好東西。


    歲末見尼珠氏看她的頭發,笑了笑解釋道:“是宮裏的良妃娘娘給我的,說她上了年紀帶著不好看。”


    尼珠氏微微頷首:“良妃娘娘看樣子很喜歡你。”


    “額娘是個一心為子孫著想的大度人,我十分敬重她。”


    歲末的話看似隨口而說,卻聽的尼珠氏心頭一震,原來歲末早窺破了她所猶豫不決的事情,怪不得歲末能做八福晉,她這分敏銳的心思和洞察力就非常人能比,尼珠氏決定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點了出來:“我也就不畏畏縮縮了,到顯得我老婆子還不如你們這些年紀小的,我心裏早在你和雲溪成親之前就盤算過要分家,朝堂的局勢我雖然不是很懂,但多少也是經過事的,如果太子能一直坐在太子位子上也便罷了,但若不能,這些皇子之間必然會爭個魚死網破,更何況四阿哥跟著太子,而八阿哥是跟著大阿哥的,我們不過是個小門小戶,這樣夾在中間猶如在火上烤,也叫你們難做人,或者也是我的一點私心,若真要是其中一個有什麽事情,至少能夠保全另一個,所以還是分家的好。”


    尼珠氏能說出這樣的話,確實叫歲末刮目相看,確實分家是必然的,但若是能選在合適的時機,對誰都好,至少在他們而言對外也能有個明確的立場,她雖然要針對布順達和雲溪,但前提確是不影響胤禩,不影響她和胤禩的正常生活,她的重新來過是為了要享受美好人生,而不是活在仇恨裏,被仇恨牽著鼻子走。


    “您跟雲溪說了嗎?”


    尼珠氏擺了擺手:“這事情不用了,她也不過是個格格,平常自己都不自由,知道不了多少事情,說了也沒有什麽意義。”


    看起來尼珠氏對於雲溪對淩柱的種種不好影響還是很怨懟的。


    歲末並沒有說讚同或者不讚同:“您說的分家的意見就我來說是很讚同的,雖然是家事我想著還是跟八爺說一聲。分家之後我還是希望您能跟著我們的,但不管怎麽樣,我都尊重您的決定。”


    其實尼珠氏會跟誰歲末也能猜到,但凡父母總會不由自主的去偏幫那個比較弱的一個,尼珠氏選擇跟著現在勢頭不好的淩柱,若是真有什麽事發生有尼珠氏在國柱或者歲末看在尼珠氏的麵子上怎麽也要幫扶一二。


    尼珠氏並沒有現在就說跟誰,隻是道:“我在想一想,在跟你阿瑪和大伯說一說,要是有了確切消息就叫人跟你送信,家裏的事情你也不必太操心,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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