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的枝椏,火紅的石榴花,一直探進了廊下,跟在胤禛身後低眉順目的雲溪隻淡淡的撇了一眼,很快就收迴目光,跟隨著胤禛的腳步,上一世胤禛何曾陪伴她,是她獨自一人麵對這群虎狼一樣的女人,有丫頭喊了一聲:“爺來了!”


    布順達站了起來,笑迎著胤禛,晨光灑在她白皙的麵龐上讓她看上去格外的柔和恭順,胤禛的目光不自覺的也軟了幾分:“福晉不必多禮。”


    布順達很快就發現了胤禛的變化,越發的端莊,候著胤禛坐下,自己才跟著坐下,這才看向了站在下首的雲溪,瞳孔微縮,不過才一夜不見,這個鈕鈷祿氏就好像綻放了所有的光華,平凡的樣貌竟然也耀眼起來,露出不凡的氣質,她便越發的和藹親切,笑著叫了行禮的雲溪起來:“不必多禮,以後就是自家姐妹,好好侍候爺。”


    雲溪就露著小心翼翼,格外的恭敬:“奴婢都聽福晉。”


    想著雲溪的膽小懦弱,看著雲溪的恭敬,布順達的心情才好了不少,笑容也更真了幾分,叫雲溪先去跟李氏行禮:“這是你李姐姐。”


    李氏翹著纖細的手指拉起了雲溪,嘖嘖的讚歎:“真是花一樣的人物,看著就叫人憐惜。”又用嫵媚的眼去看胤禛:“也是爺的福分。”


    這樣輕狂的模樣真不知胤禛是看上了她哪一點,布順達格外的看不上。


    雲溪卻不敢小瞧李氏,畢竟這位是和她一直較量到最後的人物,若不是弘時不爭氣,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更何況,過幾日府裏發生的大事跟李氏脫不了幹係,福晉自命不凡,卻也算是栽在了李氏這個她瞧不起的人身上。


    雲溪臉上露著紅暈,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不知所措的樣子,嬌弱讓人憐惜,胤禛垂著眸將茶碗放在桌幾上:“好了。”


    李氏臉上的笑意很快一頓,尷尬又惱怒,沒想到四爺這麽護著這個鈕鈷祿氏,這個新進門的也是個人物,她很快就換成了惶恐的模樣,胤禛淡看了她一眼,便也沒有在多做計較的意思。


    布順達一直含著笑意看完了雲溪給宋氏和武氏見禮,連李氏都不敢造次何況宋氏和武氏,這次見麵就前所未有的順利和睦。


    胤禛還要去衙門就起身離開,後宅的女人們送她離開就又成了別的情形,布順達就著宋氏的手坐迴了椅子上,正堂裏安靜肅穆,布順達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此刻卻是高高在上的模樣,她嚐了一口茶水,微皺起眉頭,茶水上的丫頭立刻跪在了地上,布順達的語氣不辨喜怒:“今日新格格進門我不想多說別的,你自己去領罰。”


    丫頭誠惶誠恐的磕頭。


    雲溪突然有些想笑,上輩子也是這樣,布順達不過一個皺眉就叫丫頭跪下磕頭,她哪裏見過這樣馭下有方的福晉,當時心裏就先對布順達怯了兩分,唯恐自己行差踏錯,後來處處以布順達為天。此情此景叫現在的她來看不過是個小把戲而已,一切都是做給她看的,可她還是恰當的露出了震驚和擔憂害怕,布順達的笑意果然更真了幾分,朝著她道:“你也不用害怕,隻要你按照府裏的規矩來就不會有什麽,隻是若做不好,你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麵。”


    恩威並施,真是用盡手段。


    雲溪緊張的道:“福晉放心,奴婢一定按著福晉說的來,絕不忤逆福晉。”


    果然是個懂事的,布順達輕拍了拍雲溪的手:“行了,今兒就到這吧,你也累了,迴去歇著吧。”


    雲溪恭恭敬敬的行禮,緩步退了出去,外頭的太陽已經升高,漸漸熱了起來,窄窄的院牆隻看的到四四方方的天,逼仄又壓抑,雲溪心裏隻裝著宏圖大誌,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鈕鈷祿府上達官貴人皇親國戚的帖子忽然一下子多了起來,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在京的別院將來的十福晉博爾濟吉特氏的拜帖,十阿哥舅家的請帖,其他的歲末能推的就推了,隻是有關十阿哥的她都特別鄭重,畢竟十阿哥對胤禩不但特別好,而且這些人家將來都會是胤禩的助力,不管是要走哪條路,都先要好好活著才能說。


    科本氏這幾日特別忙,簡直是傾家蕩產來給歲末打首飾做衣裳,那叫人眼花繚亂的東西,便是歲末在無欲無求都看的心動。


    她之前籌備的善堂才剛剛開起,什麽章程都要她來定,科本氏給的跑腿的小廝旺福到機靈,什麽話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她就把福旺的賣身契要到了跟前。又跟科本氏商量著選哪些人跟著她去,科本氏為此也算費盡心機,從娘家挖來了兩個賬房先生為歲末管嫁妝,科本氏以前也曾資助過一位宮裏出來的張姓嬤嬤,聽說當年曾是宮裏極得臉的人物,人卻傲氣了些,侍候的主子一過世,她就自請出了宮,竟然晚景淒涼。


    歲末見過一次張嬤嬤,四十多歲的人了,穿著漿洗的幹幹淨淨的藍布衣裳,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眼裏透著明亮的光卻並不顯得嚴苛,相反讓人覺得慈善親切,手腕上帶著個羊脂玉的鐲子,應該是極有意義的東西,但也看的出是做事有原則的人,說話慢條斯理,一絲不苟的認真:“也算奴婢跟格格有緣,既然格格看的起奴婢,那奴婢就跟著格格。”


    歲末恭恭敬敬的道了謝:“您放心,隻要嬤嬤待我好,我必不辜負嬤嬤。”


    張嬤嬤就微微的笑,竟然有些淡然超脫的意味,歲末並不能看透,說起來這樣不能把握的人並不能隨便用,但歲末卻不懼。


    除過細珠還要在添上三個丫頭,科本氏這裏給了自己一個二等的丫頭花蕊,花蕊沉靜話少不比細珠放得開,但各有所長,還剩下兩個竟然一時不能選出來。


    歲末打算去趟善堂,總歸要看看都收了些什麽人才好,才好給這些人分配合適的工作,胭脂作坊也要盡快做起來,以前那些不願意和她合作的人,自她被選為八福晉都趕著要她的東西,她卻不打算在靠別人了,自己的名頭還是自己用的放心。


    馬佳氏卻又一次來訪,歲末站在窗外聽了幾句。


    “......這丫頭針線做的特別好,就是四福晉都誇過幾次,四福晉那是什麽出身,什麽樣的好東西沒見過,叫她跟在歲末身邊將來歲末拿出來的東西誰敢說不好,那也是有麵子的事.....”


    這必定又是兆佳氏在後麵搗鼓的事,要不然憑著馬佳氏還沒有這樣厚臉皮和無恥,歲末想了想,招手叫了個小丫頭:“你跟太太說,既然伯娘送了了過來那就收下,連賣身契一並拿過來,等我迴來處置。”


    小丫頭連忙答應了一聲。


    鈕鈷祿府上的丫頭婆子車夫格外的熱切,連上馬車的條凳都用袖子擦的幹幹淨淨:“奴才趕車那是一把好手,格格也帶上奴才,奴才必定對格格赤膽忠心。”


    細珠扶著歲末上了馬車,轉過來對著車夫哧的笑了一聲:“你是從哪學的這麽個詞,也不怕用錯了,惹的格格不高興!”


    車夫就嘿嘿的笑了兩聲:“叫姑娘看笑話了,我喜歡聽戲,胡亂學了兩句。”


    細珠上了馬車將簾子放好:“那麽多人想跟著格格走,你說選你就選你,也沒這個道理,好好做,在哪都是給格格盡忠,格格記著你的好。”


    一轉頭見歲末正笑吟吟的看著她,細珠嘿嘿道:“格格看我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長大了不少,越來越有大丫頭的風範了。”說話處事圓滑的多了,也知道替她拉攏人心。


    細珠立刻自豪的道:“那是,奴婢以後要做的事可多了去了,要學的更多,可不能給格格拖後腿。”一麵說著已經給歲末打起了扇子,不緊不慢剛剛好。


    馬車從胡同的陰涼裏駛出,卻忽然停了下來,細珠瞪圓了眼掀開簾子向外看,瞬間又堆滿了笑:“這不是高大哥麽,怎麽會在這裏。”


    能讓細珠這麽客氣熱切的沒有幾個,歲末從掀起的簾子裏看了出去正好看見胤禩的太監高程,端著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朝著細珠點頭,不知道細珠看到了什麽竟然轉身就下了馬車,馬車簾子很快被人挑起,胤禩竟然走了進來大方的坐在了歲末身側,馬車很快動了起來。


    歲末怔了半響,看向胤禩,他穿著一身鴉青色的素紋袍子,幹淨清爽的像是夏日裏的一陣清風,微笑又專注的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好像將她的想法都看的明白,聲音低沉又優雅:“實在太過思念,所以便來了。”這狹小的空間裏,一時間好像空氣都曖昧熾熱了起來。


    歲末就好像是被戳破了氣的氣球,原本的種種不悅竟然頃刻之間蕩然無存,饒是她淡定過人也不由得的臉頰泛紅,像是一朵嬌豔的桃花,眼裏是粼粼的水光:“你這人實在太過.....”


    舌尖上纏繞了幾圈,竟然說不出個合適的詞語,便隻好悻悻作罷,泱泱的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出門?”


    “你身邊有我的人。”


    歲末猛的轉身看向了胤禩,他的目光澄澈坦然,好像說著極其理所當然的事情,歲末原本憤憤不平又一時半會發作不出:“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像是埋怨又是嬌嗔,竟然說不出的嫵媚。


    胤禩眼裏的藍色就深了起來,如大海一般,欺近了歲末,歲末就被籠罩在了胤禩獨特的氣息裏,竟然覺得心驚膽戰,大睜著眼無助又茫然。


    胤禩垂了眼笑著替她裏了裏鬢發:“沒有提早跟你說一聲,是我的不是。”溫柔繾綣,讓歲末的臉不爭氣的又紅了起來。


    歲末很快就覺得自己被胤禩隨意的玩弄於鼓掌間,被他帶著或是高興或是惱怒,她便憤憤的推了他一把:“你這人實在可惱的很!”


    胤禩便皺起眉頭,那濃密的眉好像劃出了一個頗為苦惱的弧度:“你真這樣覺得?”


    歲末就覺得自己好像又不忍起來,又不想輸了架勢,便憤憤的轉身,一聲不吭。


    低沉的笑從胤禩的胸膛發出,好像極盡感染力,歡快的流淌,他握住了歲末的肩膀,迫使她看向他:“你這樣實在可愛,我總忍不住逗你,不要生氣了吧。”


    他的紅唇不厚不薄,剛剛好,看上去格外的柔軟水潤,十分誘人,歲末抿緊了嘴唇,撇過了頭,真是不要臉,難道還想□□她?!


    馬車不爭氣的顛簸了一下,胤禩便靠向了歲末這邊,那柔軟的唇就親在了她光潔的額頭上,歲末心想果真是極其柔軟的,又覺得被冒犯了,瞬間又憤怒起來,胤禩卻就勢將她整個人都攬在懷裏:“我真的等不及要娶你了。”


    歲末的心弦好像被撥動了一般,覺得又酥又麻,還不等她發作,胤禩又很快放開她,坐的筆直,露著堅毅的側臉,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歲末都被折騰的沒了什麽脾氣,覺得自己玩不過胤禩,就往角落裏躲了躲,也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有一搭沒一搭的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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