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限站在一邊瞧著守在城門口的人與壽王寒暄,陸青羽側身站在一旁。葉限看著來接他們的人服製既不像文臣也不似武將,細看之下他們二人的形貌舉止皆是有些像宮裏的內監。明大總管眼光從壽王身上離開看向葉限三人,葉限低下雙眸不去迎接這人陰沉的目光。他與壽王說話之時臉帶笑意,看上去很是溫和,怎麽現在看過來的眼光如此陰鷙,就似一雙利爪扼住了你的咽喉讓人不能唿吸。


    明大總管的目光在葉限三人身上稍做停留,他轉過頭眼帶柔光地對壽王道:“王爺放心,此次入京的伶人都住在紫金別院。”壽王眼眸暗了暗,抬頭對明大總管粲然一笑,道:“多謝明大總管”。


    明大總管指指身邊同行的另一人,對壽王道:“這是紫金別院副總管福全,他會帶王爺過去,三位姑娘可一道同行。”他看陸青羽一眼,輕聲道:“陸大人一路辛苦,還要煩請陸大人與小人迴宮一趟,皇上與陸大人有事相商。”葉限看向陸青羽,皇帝不先見壽王卻要見陸青羽,怎麽這麽奇怪。葉限的眼光落在陸青羽身上的時候,陸青羽剛好也看向她,他向她點了點頭,他在叫她放心。


    福全對壽王道:“壽王爺請上馬車,小人帶王爺過去。”壽王抬腳上馬車,轉頭對明大總管道:“那本王與明大總管就在此作別。”陸青羽與那位明大總管站在一旁,葉限望他一眼,轉身與江畫屏上了同一輛馬車。馬車上早先堆積的滿滿的行李此時竟似憑空消失了,現下連帶葉限共五個姑娘坐在一起都尚有多餘。


    馬車裏很是安靜,葉限覺得靜的有些奇怪,五個女人坐在一處怎麽這麽安靜,難道是因為自己來了,所以她們連話都不說了。葉限看向江畫屏,江畫屏端坐在一側,雙唇緊閉,她又看向童素光那兩個丫頭,不是有一個叫木梨的挺能說會道的麽。


    “怎麽,悶了?”說話的竟是童素光,葉限自認識她以來就沒見她開口說過幾句話,想不到竟是她先開口與自己說話。葉限對她笑笑,開口道:“是不是我來了讓大家不習慣了?”童素光薄唇輕啟:“你多心了,和你並無幹係。途中空曠,說了也沒人聽。”途中沒人聽,那就是現在有人聽咯,葉限迴過味來。這童素光心思真是細密,她在提醒自己既在皇城,怎能還與荒野之中一樣作風。


    自新帝遷都建康城後就下令建了紫金與清平兩處別院,平日用作消暑或狩獵之用。紫金別院建在紫金山南麵,自是山南水北占盡好風光,清平別院卻是建在湯山。葉限從馬車上下來時,已經在一處院落門口了,那位福全副總管與壽王又不知去了哪裏。車夫駕走馬車,葉限與童素光江畫屏站在門口,木榆和木梨提著行李跟在她們身後。


    一位粉色服製的女子站在庭院門口對著葉限三人盈盈一笑,她上前兩步自我介紹:“三位姑娘好,我是北苑丁樓的管事,我姓顧,名清歡。三位姑娘就在這裏落腳了,樓中除了我還有三個丫頭,三位姑娘若有事都可與我們四人說。其他各地來的姑娘們不住這樓,她們住在其他樓,每一樓之間隔一個小花園,若是三位姑娘想串門,可以自行出門,沿著花叢便可直接到達相鄰的樓。我們這是丁樓,東麵是丙樓,西麵是戊樓,南麵是姑娘們鬥舞競藝的鏡台,北麵則是紫金山了。樓中不設小廚房,姑娘們的膳食是共用的北苑的大廚房,我們會有人將姑娘們的膳食按時發放。南苑有貴人居住,大家不要隨意出入。”葉限肚子有些餓了,顧清歡說了什麽她也沒聽進去多少,她覺得顧清歡很麻煩,有什麽話不能進去了再說。


    顧清歡終於移開了腳步不再擋在院子門口,她指著院中廂房道:“三位姑娘可選擇自己中意的房間,這裏一麵是三間房,兩麵是六間房,三位可以住在同一麵,也可以分開住不同麵。”葉限走進院中發現還有三個人站在院中,這三人穿著蔥綠的衣裳站在樹旁邊,她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庭中盆栽呢。


    “三位姑娘可選好了房間,是住在同一麵還是分開住?”顧清歡問道。葉限還沒出聲就聽見童素光已經迴答了:“多謝清歡姑娘,我們三人是要住在同一麵的。”顧清歡點點頭,她指著三個穿綠衣的丫頭道:“這是梅枝、桂枝、芳枝三人,三位姑娘有事可叫她們。”她看了童素光身後的木榆木梨一眼,又道:“我去大廚房確定餐食人數。”


    葉限準備隨便走進一間房,反正都是標配,住哪不都一樣,葉限正要抬腳進房,童素光拉住了她道:“我們住一起。”童素光看木梨一眼,木梨走在前麵,童素光拉著葉限跟在後麵,江畫屏與木榆走在最後。木梨走到北麵廂房停下,童素光點點頭,她指著江畫屏說:“你住這間”,又指指隔壁房對葉限說:“你住這兒”,然後指指最邊上那間說:“我和木榆木梨住一起。”葉限很是不解,明明房間足夠,她們怎麽非要三人住一起。


    到了別院三日,葉限每日除了吃飯就是過去找江畫屏聊天,偶爾聽江畫屏唱唱歌,完全不去為比賽做任何準備。童素光倒是偶爾會在庭院中練舞,不過也隻是幾個簡單的動作,沒有跳過成曲的整段舞蹈,木梨說是她上次傷了肋骨還沒好完全。葉限聽了陸青羽的話,不準備在這次競技中有所表現。


    葉限躺在床上吃點心,點心甜膩,她有點想念陸青羽泡的茶了。“葉家姐姐,你在嗎?”是江畫屏,葉限從床上起身去給江畫屏開門。“葉家姐姐,素光說今日鏡台有盛會,她叫我們都去看看。”葉限拍拍手上點心沫子,對江畫屏道:“那就走吧。”


    童素光今日穿了一身素青長裙,江畫屏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冰藍絲裙,葉限則穿著那日初到建康城那一套絳紫上衣和白裙,三人都穿的一絲特點也無。童素光瞧了江畫屏和葉限的衣裳,笑道:“別人定是不知我們是誰,也許以為是打哪兒來的丫鬟。”江畫屏與葉限捂嘴笑了起來,童素光指指南麵道:“那就是鏡台,今日不知什麽什麽情況,你們都不要貿貿然跑上台去表演什麽節目,我們看完了就迴來。”葉限童素光江畫屏三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鏡台是一處建於水上的樓閣,遠遠看去,亭台浮於水麵像是水中蜃樓。時值初夏,水麵之上已經有些荷花開始顯露尖尖角了。去鏡台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彎曲向前橫穿池麵似懸浮於水麵上的水中長廊,一條則是鏡台背後的直路,那裏直通南苑。


    鏡台之上,姹紫嫣紅,花繁一季,簇簇擁擁。葉限一踏上鏡台就覺得自己入了花叢,這麽多漂亮的姑娘居於鏡台各處,一時襯得繁花都失了顏色。童素光領著葉限與江畫屏坐到鏡台一角,三人很快淹沒於各色脂粉之中。一位著石榴紅裙的女子走上高台,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葉限坐在角落仔細聽她說些什麽。她說:“姐妹們平日裏都住在四處,實在難得遇到,今日端午佳節,小妹借節日東風做東一次,各位到場的姐妹都是賞了小妹臉麵,小妹在這裏多謝了。”她語音剛落就見一眾小婢端著酒壺杯盞瓜果蜜餞走了過來,葉限他們桌上也擺了一壺酒兩盤瓜果。


    “台上這名紅裙女子是金陵魁首唐蜜兒,其他人都是來自大江南北,獨她一人是金陵本地人,由她做東也不為過。”江畫屏開口道。葉限嗤的一笑:“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咱們都初來乍到,你是怎麽認識她的?”江畫屏小聲道:“咱們龍門比賽原本就比朝廷規定的時間要晚上許多日子,咱們還沒比,其他地方的人選都已經確定啦!”


    江畫屏指指高台旁一名白衣女子,對葉限道:“那就是長安魁首冷霜濃”,然後指指一名著粉裙的女子道:“那是洛陽楚詞。”葉限笑道:“那這裏的人你都認識?”江畫屏赧然一笑,露出頰上兩個小梨渦。


    “她定不是全部都認識的,她認識的那些子都是名人,我薜蘿院中有一本冊子,上麵記錄的都是各地名伶還有她們各自的絕技。她這般賣弄,想必她手中也有那本冊子罷了。”童素光為葉限解了惑,原來有人將江南淮北各地名伶集中畫像,再配以各人拿手技藝錄了冊子,賣給各大青樓教坊盈利。葉限笑看江畫屏,調侃她:“不知我們畫屏姑娘可列在其中?”


    江畫屏調皮笑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可得仔細看,別看漏了。”葉限見她笑的促狹,直覺有異,追問道:“怎麽,還有什麽重要的人不成?”童素光接口道:“你迴去看看就知道了。”葉限還要再問,童素光卻豎起手指示意她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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