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蹙了蹙眉。


    陳平上前一步,笑道:“在下與令兄亦穀大人是多年故交,此番亦步兄入我漢都,作為老友,在下焉能不盡地主之誼。”


    早年,陳平在白登山,曾通過賄賂亦穀,才得以麵見匈奴的大閼氏,閼氏為阻止漢人進獻美人,便與亦穀聯合勸說冒頓,才使得冒頓單於在圍攻漢軍時有意打開了一個缺口,劉邦因此成功潰圍。


    後來,莫紫嫣被封為大漢皇後,冒頓單於卻突然得知,當初兩國交兵漢人曾向匈奴進獻過“美人圖”議和一事,因此當年才有了親自入漢與莫紫嫣的一麵之緣。而這個消息的散播者,也是亦穀。


    陳平與亦穀私下裏有過兩次合作,而這兩次合作,莫紫嫣都知道。


    今日,陳平便是以亦穀故交的身份,也是拋開漢國丞相的身份,以個人名義宴請亦步。亦步在漢宮大殿之上,受了大漢太後的一番嘲弄,顏麵盡失,如今有這位左丞相出麵,也算挽迴幾分薄麵,遂欣然接受。


    之後,陳平將亦步安置在大漢國接待外國使節的驛館內。


    亦步小住三日,這期間陳平不但設宴款待,還請他入漢營,參觀軍隊的操練。


    風和日麗的大漢都城,到處可見林立的商鋪,往來於都城的各地商賈車馬絡繹不絕,大漢用八年時間,漸漸走出四年楚漢相爭的頹勢,如今已是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


    而漢軍訓練大營內,陳平與匈奴使者亦步站在城樓之上,看著下麵正在緊密操練的軍隊。


    麵對漢軍如此高質素的訓練,一直抱臂不語的亦步,眉頭緩緩地皺起。


    雖然心中對漢軍的訓練強度、排兵布陣、專業素質等,均感到意外,但亦步口上卻說道:“漢軍如今已今非昔比,沒有了韓信、彭越、英布這三員大將,連燕王盧綰也公然反叛,樊噲、周勃這些將軍皆老矣,怕是不堪一擊吧?”


    陳平“哈哈”一笑,朗聲道:“亦步老弟既是覺得韓信、彭越、英布如此驍勇善戰,可他們又如何會兵敗被誅的呢?”


    聞言,亦步微微一愣,雙眉一挑看著陳平,等待對方為他解惑。


    陳平指著下麵的軍陣,說道:“亦步老弟不妨猜猜,這些漢軍鐵騎的陣型,是何人布陣?”


    “嗬嗬,”亦步冷冷一笑道:“無非就是樊噲、周勃,抑或是灌嬰之流,除此之外,你們漢國還能有何人?”


    “哈哈哈!”陳平笑聲朗朗,他擺著手道:“非也非也。”


    “哦?”亦步疑惑地看了看陳平,又看了看騎兵的衝鋒陣:“難不成,還有其他人?”


    陳平雙手撐在欄杆上,看著下麵的陣型,自信十足地勾了勾唇:“這軍營之中,以及昔日戰場之上,所有的軍陣,都是我大漢的太後娘娘親自排兵布陣。”


    “怎麽可能?!”亦步揚手一揮,認為陳平之言,簡直是一派荒謬之言!一個女人竟然也懂兵法?而且是到了此等出神入化的地步?陳平這話,根本就是把他當傻子騙!


    可是下一刻,當看到陳平並沒有對他的反駁做出任何解釋,反而笑得更加自信時,亦步卻突然對自己的判斷表示懷疑。


    亦步出言問道:“你們漢國太後,當真懂兵法?”


    “何止兵法?!”陳平高聲讚著,滿臉的自豪之色,指著下麵的軍隊道:“你可知道,那昔日戰無不勝的西楚霸王,為何能打敗秦國?又為何會敗給我大漢?”


    “為何?”亦步的好奇心陡然大起。


    “這當然是因為我們太後娘娘了。”陳平認真地敘說著:“太後自幼習讀兵法,除了《孫子兵法》,就連失傳已久的《太公兵法》,都能倒背如流,實乃天賦兵才。她若幫誰,誰便能稱霸天下。”


    亦步聞言,麵色越發沉重,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如果大漢太後真懂得兵法布陣,並且如此出神入化,那可真是千古奇聞!


    卻聽陳平繼續道:“太後兵法,曾令秦人喪膽,故而能成就西楚霸王。然而後來,太後棄楚入漢,那項王自然就敗了。亦步老弟方才提到韓信、彭越、英布,此三人還不都是敗給了太後訓練的軍隊?看著吧,燕王便是下一個重蹈覆轍之人,他必敗無疑!”


    這番話,讓亦步難辨真假。要說一個女人懂兵法或許可能,可真能如陳平所說,到了如此神乎其神的境界嗎?可他細細一想,這女人貌似二十芳華,實則卻已年過三十,且一介女子能垂簾聽政,掌管大漢天下,讓一眾文武大臣甘心屈服,在她身上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想必是真有這本事。


    何況她似乎與生俱來的那份高雅聖潔、又威嚴霸氣的氣勢,是他親眼所見,親身領教過的。出使過那麽多個國家,也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論智慧,論能力,竟是不輸天下任何男兒。


    陳平見亦步陷入沉思,轉而道:“我聽說,貴國單於在自己的大帳中,曾遭遇偷襲,醒來之後,卻全然不知自己險些喪命?”


    “哈哈哈!”亦步故意笑得很大聲:“此等子虛烏有的傳聞,想不到連天下第一智囊的陳大人也會相信?倒是令我有些意外啊!”


    “哈哈哈!”麵對亦步的諷刺,陳平完全不惱:“當真是子虛烏有麽?”


    “那是當然!”亦步凜然地捋著胡須:“這世上能暗殺我匈奴單於,並且有此等箭法的人不是已死去,就是還沒生出來吧!”


    陳平就那麽笑看著亦步,也不揭穿他的話,這時,有侍衛從遠處小跑過來,拱手上前道:“丞相大人,帳內已備好宴席,請丞相和匈奴使者入宴。”


    陳平點了點頭,然後對著亦步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說道:“請吧,亦步老弟。”


    亦步當先走在了陳平的前麵。


    二人到得帳中,上座和客座的案幾上擺了兩份一模一樣的菜肴,十分豐盛,尤其是每個案幾之上,都有一隻剛剛炙烤出的、還在冒著熱油的豬肘子,看上去香嫩無比。


    旁邊的各色菜肴,也足見對這位匈奴使者算是厚待。


    “亦步老弟久居漠北,平日裏食多了生猛的牛羊肉,也來嚐嚐咱們中原稚嫩的烤豬肉。”陳平道。


    “哈哈哈!陳大人可有所不知,我們匈奴人生性勇猛無比,就是喜歡吃生肉、喝羊奶,除此之外,騎馬、狩獵、射箭、揮刀,個個精壯無比,我們匈奴的勇士堪比虎狼!”


    陳平不置可否的一笑,就與亦步相繼入座。


    侍者為二人各斟了一樽酒,陳平輕輕揮手令帳中的侍者全部退下。


    二人邊說邊聊,幾樽酒下肚,聊到興致大起,竟然有些覺得相見恨晚。


    “亦步老弟啊,你有所不知,其實呢……”陳平謹慎地看了看四下,然後向亦步的方向傾了傾身子,小聲說道:“我大漢之所以戰無不勝,是因為還有一個秘密。”


    “哦?”亦步圓目大睜,好奇地道:“陳兄說的是何秘密?”


    “呃……”陳平突然打了一個飽嗝,懶洋洋彌漫著酒氣的身子突然就坐直了,再之後,他看上去像是突然反悔要告訴亦步這個秘密,轉而有些耍賴地道:“沒,也沒什麽秘密。”


    “陳老兄,你這樣可就不君子了,”亦步被吊起了胃口,顯然對陳平欲言又止故意賣關子的行事風格,很是不滿,他冷冷一哼:“這般故弄玄虛,怕是你們漢國並沒有什麽真刀實力吧!”


    “誒!亦步老弟,你實在是不了解我陳平的為人。”陳平揉了揉微醉的眼睛,說道:“就憑我與你兄長亦穀大人的交情,我與你又如此談得來,我至於故弄玄虛嗎?其實此事,想必令兄也能猜到幾分的。”


    “那到底是何秘密?”一連幾大樽酒下肚,亦步黝黑的麵膛,已經有些發紅。


    陳平的眼睛半睜半閉,看上去頗為為難。


    他皺著眉頭,有些舉棋不定該不該將秘密說出,踟躕半響,他認真而嚴肅地看著亦步,說道:“兄弟,我若將秘密告訴你,你可不能出賣我啊。”


    “那是自然。”亦步向前傾了傾身子,聲道:“到底是何秘密?”


    “好吧。”陳平輕輕一歎,再次傾身過去,緩緩道:“太後娘娘乃有神明庇佑,每每能於夢境中預見先機,故而先帝才能多次化險為夷。”


    “越說越不像話,簡直是一派胡言!”亦步直起腰身,冷嗤一聲,實難相信陳平之言。


    “哎呦!亦步老弟,這秘密在我朝之中其實並不算秘密,幾乎是人盡皆知,想當初先帝被你們匈奴軍圍困在白登山,便是神女托夢作畫,救了我們先帝;後來的韓信、英布等人叛亂,神女再次托夢,先帝和當今陛下才能每每出其不意的製勝。”陳平道。


    此時此刻,帳外五百步之外,正有一個人對著大帳的方向彎弓搭箭,按照早已默算好的射程,準備就緒。


    “嗖!”


    一束箭矢破空而出,快入閃電般,直穿過帳外一眾守衛的縫隙,穿透亦步將要拿起的豬肘子,將整個豬肘射穿。


    快!準!穩!狠!


    亦步大驚失色!


    “大人,大人您沒事吧?”


    匈奴護衛齊刷刷衝進大帳,卻見亦步麵色蒼白如紙,驚怔地看著被箭矢射穿的豬肘子。


    有那麽一瞬,亦步甚至懷疑,他和豬肘子一同被箭矢射穿了。


    因受到驚嚇,瞳孔大縮的目光凝滯在豬肘子之上,亦步知道,如果對方方才要想取他的性命,現在被射穿的就不是這隻豬肘子,而是他亦步的胸膛。


    也就是說,這個射程、目標,甚至力度,都是被精準地計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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