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彰與福安從紅葉雅居出來。福安看了看四周確定無恙後對身後的馮彰點點頭,二人這才疾步出了小巷。迴到府中便聽說有黑衣人入府之事,馮彰連忙差人去請馮漓過來。福安則趕緊盤問所有下人當時的情況,因為問縷親眼所見黑衣人,因此福安問她問的最為詳細。


    “漓兒,可有傷著哪裏?”馮彰見到馮漓後,上前關切的詢問。


    馮漓微笑著搖搖頭,“父親,女兒都很好,不曾傷著哪裏。”馮彰上下打量女兒一番,這才放心的點點頭,長舒一口氣,連連說著:“沒有傷著便好!沒有傷著便好!”轉身吩咐福安:“全府上下仔細搜,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遺漏!”“諾!老奴這就去安排。”福安說罷便出門退下。


    馮彰細細看著自己的女兒,一陣心疼湧上來,歎口氣:“沒想到就這幾個時辰的工夫,府裏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馮漓未做聲,隻是輕輕歎口氣,轉而問道:“父親可有什麽懷疑的人?”


    馮彰低著頭,若有所思,在他心裏,現如今最大的敵人便是寇損!莫非是寇損差人來探我虛實?其他人馮彰倒真想不出,一是因為朝堂之上馮彰行事作風謹慎、謙虛,不會得罪別人;二是現在朝臣哪個不知馮彰是劉秀跟前的大紅人?怎的敢光天化日之下就探進了府中?想到這,馮彰心裏的猜測已是八九不離十。


    “父親?”馮漓又低聲叫了一聲。


    馮彰迴過頭看著馮漓,微笑道:“說不定是哪個小賊進府欲盜竊些錢財之物。總之,我的漓兒沒有被嚇著傷著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馮漓總覺得父親隻是在安慰自己,其實事情應該並沒有這麽簡單,另有隱情,隻是父親既然這樣說了,那也就作罷吧。隻是可惜了自己的那把琴,馮漓想到這,不自覺的輕聲歎口氣。


    馮彰看到女兒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走過來輕聲問道:“怎麽?漓兒可還有其他疑問?”馮漓看著父親,神情有些落寞,良久淡淡的說道:“沒什麽其他的……隻是伴女兒多年的那把古琴斷了一根琴弦……”


    馮彰聞言,稍微愣了一下便笑了,輕聲說道:“漓兒,這洛陽城中從來不缺少琴,改日為父給你買一把上好的古琴便是!”


    馮漓聽後並無喜悅之情,隻是淡淡開口道:“雖然那是一把及其普通的古琴,可那是奶娘在我八歲生日時送我的生日禮物。”


    馮彰聽聞後,恍然大悟,知道了女兒心疼的不隻是把古琴,更多的則是對一手將她撫養長大的奶娘的懷念。於是點點頭,微笑著說:“漓兒不必擔心,這洛陽城中的手藝人可是隨處可見。如果漓兒願意,父親改日將古琴送往琴師處。這樣可好?”


    馮漓微笑著點點頭,馮彰見女兒一笑,笑著說:“隻要我的女兒開心,為父做什麽都願意。”


    紅葉雅居中。


    蘇之遙安靜的坐在銅鏡前,卻並未看鏡中的自己。趙姨娘走過來,幾次欲言又止。


    最終,趙姨娘歎口氣,輕輕道:“姑娘,你可都想好了?”


    蘇之遙帶著些無奈,淺淺的笑了笑,卻並未表態。趙姨娘上前,張口想說什麽,蘇之遙卻突然開口道:“姨娘,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趙姨娘低下頭,心裏卻如刀絞一般,眼角有些許淚花,卻為了不讓蘇之遙看見,故意將頭低下。豈料這些蘇之遙悉數透過銅鏡看在了眼裏,心下也是不舍,卻又別無他法。


    蘇之遙轉過身,看著趙姨娘,緩緩說:“趙姨娘這些年為了之遙辛苦了。”“姑娘,切莫這麽說……”說罷,趙姨娘的眼淚終是沒忍住,一滴滴落下。


    “當年若不是姑娘,老身怕早已餓死街頭了……”趙姨娘說著泣不成聲。


    蘇之遙的眼睛裏閃著點點淚光,起身,雖然雙眸依舊清澈,可隱隱帶著的滿是落寞。


    蘇之遙依然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那年在洛陽城,一個剛下完雪的冬天,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姨娘時,姨娘的眼神讓之遙感覺就如自己的母親一般。”


    趙姨娘抬頭,已是老淚縱橫,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蘇之遙接著說,“事實證明,之遙是對的。這些年有姨娘陪伴著,之遙總覺得這日子如白駒過隙一般,從指間就這樣一點點的劃過了。姨娘教我廚藝,教我刺繡,教我調香,今天的之遙離不開姨娘一直悉心的教導……”蘇之遙細數著曆曆在目的往事,腦海裏不斷湧現的亦是這些年在紅葉雅居與趙姨娘相依為命的日子。


    “姑娘……姑娘,不要再說了,老身……”趙姨娘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蘇之遙苦澀的笑了笑,搖搖頭說:“之遙命硬,一出生便克死父母。承蒙姨娘不嫌棄,一直伴在左右,往後的日子怕是吉兇難料了……”蘇之遙苦澀的笑了笑,聲音卻依舊那樣溫婉,拉著趙姨娘的手,含著眼淚說:“他日若之遙真有什麽不測,姨娘一定要賣了這紅葉雅居,也算以後的生活有了著落。”


    “姑娘可不許胡說!”趙姨娘“撲通”一聲便跪倒在蘇之遙腳下。“老身求求姑娘,萬萬不能這樣說……老身願陪著姑娘一起,無論前路有多兇險,姑娘都帶著我這把老骨頭吧,老身絕不會讓姑娘一個人去麵對!”


    蘇之遙聞言,眼中的淚珠一滴滴落下,扶著趙姨娘的肩膀,哽咽著說:“此生有姨娘的這般疼愛,之遙隻怕此生無法還姨娘了!”蘇之遙柔弱的身子緊緊依偎著趙姨娘,早已淚如雨下。


    朝中形勢千變萬化,馮彰與寇損之間的爭鬥日趨白熱化。馮彰得到密報,寇損甚至勾結個別朝臣,欲合起來參奏馮彰,並且奏折已經密呈於劉秀。可不知怎的,奏章送上去後,劉秀好似並未有任何反應,既不見他在朝上對馮彰有什麽表示,下了朝後依舊在後殿召見馮彰,臣子二人聊天時也並未提起有關寇損參奏之事。


    馮彰有些迷惑,以他對劉秀的了解,即便劉秀有意偏袒,也是隻會在朝堂之上給他留足麵子,私下召見之時肯定會問清楚。隻是如今劉秀這般行為倒讓馮彰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劉秀問起,自己該如何迴話,如何迴答的巧妙,既讓劉秀感知自己確實並未做任何對不起大漢天下與劉家之事,也要措辭得當,將寇損捏造事實的一些真相據實稟明,還不能讓劉秀對自己起任何疑心,免得讓劉秀認為他為了寇損參奏一事而報複他。劉秀向來厭惡臣子們相互勾結、串通一氣,如果馮彰說的不妥當,會牽扯出很多朝廷官員,劉秀自然會一查到底,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現在還無足夠的證據證明寇損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如果此時跟劉秀說起,怕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到時候再讓寇損倒打一耙,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隻是現在看來,不管劉秀現在是出於何種原因選擇默不作聲,既然他當做沒有發生過這件事,那自己也當做沒有發生過任何。


    這天一下朝,寇損便走至馮彰身邊,似有深意的笑著對馮彰說:“我說馮大人,現如今你的本事是越來越大了啊!”


    馮彰盯著寇損,冷笑一聲,迴道:“寇大人說笑了。大人是大司空,可謂當朝第一臣子,老夫怎敢在大人麵前有所顯擺?”


    寇損聞言,笑著譏諷道:“哦?馮大人也知道這當朝第一臣子非我寇損莫屬?隻是如今我這大司空是越來越難做,有些人卻隻用動動嘴皮子就能讓陛下對他睜隻眼閉隻眼,怕是將來這些人早晚會得寸進尺,我這大司空的位置保不齊那天就讓這樣的人去坐了。”


    馮彰冷冷道:“老夫聽不懂寇大人在說什麽。大司空若無其他事,老夫先行一步,還請大司空自便。”說罷,丟下了一臉愕然與憤怒的寇損,大步走出大殿。


    寇損看著馮彰離去的背影,恨得牙癢癢,心裏暗道:“我看你馮彰還能得意多久!”


    馮彰出了大殿門,一路向南平城門走去,打算出宮迴府。豈料還未走兩步,便聽身後有人喊著:“馮大人,請留步。”


    馮彰聞言,停住腳步,轉身一看,原來是太子劉莊。


    馮彰慌忙跪下向劉莊行禮:“老臣參見太子千歲,殿下萬安。”


    劉莊笑了笑,上前扶起馮彰:“馮大人快請起。”


    馮彰聞言,謝過劉莊起身。“不知殿下有何事?”馮彰謙恭的問道。


    劉莊側著身子,微笑著搖搖頭,說道:“並無其他大事,隻是如若大人閑來有空,可否入我承光殿一敘?剛好本太子對有些經典中的注釋不甚理解,還請馮大人不吝賜教。”


    馮彰聞言,連忙謙卑的迴道:“讓殿下見笑了,老夫豈敢,豈敢!”


    劉莊依舊站著,俊逸挺拔,笑著說:“滿朝文武,也就馮大人的才學能夠令本太子頗為讚賞,大人若這樣說,那本太子隻能理解是大人吝惜自己的意見了!”


    馮彰一時語塞,慌忙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承蒙殿下器重,老臣豈有拒絕之理?”劉莊聞言,高興的對馮彰做了個“請”的手勢,馮彰隻好先行,前往承光殿。


    承光殿高大華麗,金碧輝煌。殿內裝飾華美,美輪美奐。上好溫潤的白玉鋪成的地板,遠遠便能看見其閃耀著的點點光芒;殿內香氣繚繞,雲頂檀木作梁,一根根鑲金大柱矗立與殿內,柱子上盤旋著的金龍雕刻的栩栩如生。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隻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如此奢華的裝飾,可見劉秀對太子的寵愛程度。


    劉莊緩緩走至坐榻前,隨手示意馮彰入座,馮彰有些恍惚,隻覺得慌亂中自己隻對劉莊行了謝禮隨後便入座。


    劉莊屏退了所有的宮人,隻留馮彰一人在殿中。馮彰見此情景略有些許詫異,卻隻見劉莊儒雅一笑,道:“馮大人不必緊張,今日本太子想請教大人一些朝堂之事,還請大人知無不言。”


    馮彰聞言,不知道劉莊到底想問的是什麽,隻是略微遲疑後便輕輕點頭。劉莊從幾案上拿起一本折子,遞給馮彰,笑著說道:“大人看看這本折子。我思來想去,終究覺得還是壓在我這裏較為妥當,因此並未送呈父皇。”


    馮彰起身從劉莊手上接過折子,打開一看,原來是寇損上奏自己的折子,其中不乏捏造與編造的所謂的“事實”,但卻寫的句句詳實,有理有據。馮彰的額頭頓時密密的一層細汗。這本折子一旦陛下看見,即便陛下再信任自己,自己也要長滿一身嘴,恐怕才能將這些說清楚!馮彰心裏不由的感到恐懼,一是因為這本參奏的折子,二則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寇損居然有這樣大的能力!看來之前真是太低估他了!


    劉莊看著有些發愣的馮彰,還是那樣的微笑著,說道:“馮大人不必擔憂,這折子我是不會送呈給父皇的,”劉莊頓了頓,看著馮彰繼續說道,“也就是說,馮大人是安全的。”


    馮彰聞言,慌忙起身向劉莊行了一個大禮:“老臣謝太子殿下!且不說這折子上句句皆編造之言,隻是光陛下看見這本折子就讓臣無法辯解啊!”


    此時,劉莊收起笑容,神色嚴肅的說道:“我相信馮大人並未做過折子上所奏的這些事。隻是他既然敢這樣上奏,就必然會有應對措施。馮大人,我覺得你情況怕是不妙。”


    馮彰一身冷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劉莊話鋒一轉,說道:“馮大人祖上一直為我大漢效犬馬之勞,這些父皇都是看在眼裏的,隻是如今寇損在朝中的勢力一點點自加強,這終究不能是長久之計。我知道馮大人一直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因此我才將折子壓下來。”馮彰聞言,感激的說道:“謝殿□□恤!謝殿下信任!”


    劉莊起身,隻低頭踱著步子,仿佛若有所思。不久,劉莊抬頭說了一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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