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呂雉已無生命危險,但虞姬還是有些擔心,一直陪在呂雉身邊等她醒來,累了便倚在呂雉的床邊小憩一會兒。


    在床上整整躺了三日,呂雉的手指終於開始微微動了。


    呂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竟是倚在身旁的虞姬,她撫了撫還有些暈乎的額頭,輕輕挪動這身體,生怕驚醒了身旁的虞姬。她突然想起什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異常的平坦,這倒是讓她輕輕舒了一口氣。


    等等,這身衣裳!呂雉趕緊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袖口,哪裏還有絹布!為了這孩子,她實在憂心太多,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她不禁有些慌亂起來!


    “呂姐姐,你醒了。”正當她慌亂之時,虞姬似乎感覺到了一點動靜,也醒了過來,忙問道。


    “我睡了多久了。”呂雉本就臉色蒼白,這倒是完美地掩飾了她的慌張。


    “姐姐已經躺了三日了,身體感覺怎麽樣?”虞姬替她墊好背,扶她坐好。


    “三日了……”呂雉有些恍惚,“難道,這三日都是妹妹在照顧我?”


    說道這個,虞姬的臉色還是有些微慍,若是她真的就此醒不過來了,她總歸還是欠了她的,口氣裏不免有些怪罪之意:“姐姐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這個做妹妹的怎麽能不替你多操心些?”


    呂雉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昏迷這麽久,問道:“怎麽會這樣?我肚子裏的孩子……”


    虞姬為呂雉倒了一杯熱水遞到她的手中道:“孩子是已經沒了,可是姐姐,你可知道墮胎藥對女人身體的損耗有多大嗎?太醫給你的單子中將藥的用法用量寫得清清楚楚,你為何不按太醫說的來?若不是給你送飯的侍衛及時發現,恐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呂雉接過水抿了一口,輕輕道:“是嗎?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虞姬接過呂雉手中的杯子,一臉愁容地盯著呂雉道:“姐姐,我認識的你可不是這樣一個軟弱的人。“


    “軟弱?“呂雉冷笑:”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怎麽稱得上軟弱?“


    虞姬低頭:“對於很多事而言,或者才是最需要勇氣的,不是嗎?“


    呂雉沒有迴答,氣氛突然陷入了一陣沉默。


    許久,呂雉才問了虞姬一句:“你身邊的丫鬟呢?我身上的衣服……“


    虞姬還未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鶯歌對項大哥心存不軌已經被押入大牢,你身上的衣裳是我換的。“


    呂雉微微一怔,隨即卻坦然問道:“你都知道了?“


    虞姬輕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難道我會忍心對你怎樣嗎?“


    “虞姬。“呂雉有些歉意地望著虞姬。


    “姐姐,你很清楚我的弱點,但你這樣一次次地利用我的弱點,難道不怕我反擊嗎?“虞姬別過臉不看呂雉。


    呂雉笑笑:“是,我很清楚你的弱點,但我何嚐不知道你心裏很明白我在利用你的弱點,但你每次不是依舊會選擇被我利用嗎?“


    虞姬望了一眼呂雉:“因為我隻想求一個心安。“


    呂雉迴望:“那這一次呢?你又會作何抉擇?“


    虞姬沉思了片刻:“這一次不一樣,我總該為項大哥活一次。“


    呂雉望著虞姬,許久,突然嘴角牽起了一絲笑意。


    “你會如何同他說?我和鶯歌相互勾結?那鶯歌會怎麽死?還是我設法和外麵取得了聯係?那除了你,我還能如何與外麵取得聯係?還是你要他提防劉季使詐?他會信嗎?“


    虞姬無言。


    她說得沒錯,這兩日她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她該如何說?憑他項羽的性格,他會相信這些陰謀詭計嗎?還是隻會笑自己多慮了?鍾離昧未能平了齊國叛亂,他是否早就對他生疑?他對自己的誤解是否已經消除?還是會選擇誰也不信?她不知道,她已經太多次站到了他的對立麵,又如何再和他並肩作戰?她的一生都在不停地做著選擇,她卻已經不明白自己是否做過對的選擇。


    “妹妹怎麽不說話了?“呂雉仿佛總能輕易看穿虞姬的心思。


    虞姬輕聲應道:“有些事成功與否並不能作為做與不做的標準。“


    “那現在你的項大哥人在何處?“呂雉的嗅覺總是出乎常人的敏感。


    虞姬起身:“既然姐姐醒了,那我便叫太醫再來看看吧,姐姐一定要好好休息。“


    “你已經決定要和他並肩作戰了?“呂雉看著虞姬的眼神有些許懷疑。


    “妹妹先迴去了。“虞姬未作迴答,直徑轉身離去。


    數月後,滎陽。


    項羽兵臨城下,劉邦卻始終城門緊閉,隻防不攻。


    “看來,他是要和我們耗上了。“範增眉頭緊皺。


    “耗就耗,我倒要看看他能耗多久。“項羽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大王,這滎陽易守難攻,我們又是長途跋涉,而且若是這邊耗的時間太長彭城恐生變數,耗下去是對我們不利啊。“範增的憂慮甚重。


    “這一次,我一定要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項羽的語氣不容置疑。


    “大王!“門外士兵匆匆來報:”夫人來了!“


    “什麽?!“項羽和範增幾乎是同時發出這樣的驚歎,隻不過一個帶著驚喜,而一個卻帶著惱怒。


    “這是在行軍打仗,她來做什麽?!“範增難以掩飾怒氣。


    項羽卻絲毫未估計範增,直徑走到士兵前問道:“她人呢?在哪裏?快帶我去迎她。“


    “不用迎了,為了早些見到你,我自己進來了。“虞姬笑著掀開軍帳,卻看見了項羽身後範增那張青黑的臉,立即又欠了欠身行了禮。


    範增看見虞姬,一語不發,隻別過了頭。


    “虞姬!“項羽卻不顧旁人,一把抱住了虞姬。


    “項大哥。“虞姬臉頰微紅在項羽懷中掙紮著:”這麽多人……“


    “走!“項羽將虞姬攔腰抱起,直徑走出了營帳,直朝自己休息的營帳走去。


    “項大哥!“虞姬有些微微的生氣。


    “怎麽了?“項羽放下虞姬。


    “亞父他們還在議事,你這樣走了他們心裏肯定不快,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時候去找你,你快些迴去。“虞姬立即推搡著項羽。


    “不管了!“項羽再次將虞姬擁入懷中,”你可知道我這些日子有多想你嗎?“


    “我當然知道,:“虞姬輕輕環住項羽的背:”我何嚐不是呢?“


    “虞姬,你知道嗎?我後悔了,我後悔讓你去找韓信,我很害怕,害怕你真的走了,再也不迴來了。“項羽難得地語氣溫柔,恍若一個害怕丟失自己心愛之物的孩子。


    “項大哥,你真傻。“虞姬笑中含淚:”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心中的韓哥哥早就死了,現在隻有項大哥。“


    項羽欣喜異常:“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


    虞姬笑著答道:“不然我為何要跑過來找你?“


    項羽如獲至寶地將虞姬摟得更緊了。


    虞姬輕輕湊到項羽的耳邊,語氣裏帶著甜蜜:“除了我的項大哥,還有誰會如此待我呢?“


    “大王。“門外傳來士兵有些猶豫的喚聲。


    項羽裝作未曾聽到。


    “項大哥。“虞姬掙開項羽,示意他應一聲。


    “什麽事?“項羽不耐煩地問道。


    “範大人他們命我前來請大王迴去共商大事。“士兵有些怯懦地迴應道。


    “告訴他們,今日我要陪夫人,讓他們自己商議,明日告知我結果即可。“項羽不耐煩地迴道。


    “這……“士兵有些猶豫。


    “項大哥!“虞姬有些嗔怪地看著項羽:”既然是大事,你又怎能缺席?我既然都來了,難道你還怕我跑了不成?你快去做你的事,我會在這裏等你迴來,我們的日子還很長,又何必急在這一時?他們陪著你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你怎麽可以為了我寒了他們的心?“


    “可是……“項羽有些不舍。


    “沒有什麽可是的,我長途跋涉也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兒,你快去吧。“虞姬趕緊打斷了項羽的話。


    “那好吧。“項羽依依不舍地握著虞姬的手:”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忙完了就過來陪你。“


    “恩。“虞姬笑著點點頭,目送他離去。


    項羽隻能返迴議事的營帳。


    “你們聽說了嗎?鍾離昧鍾將軍意圖歸順漢王。“


    “可不是嗎?這大王能有今日的成就,範亞父和鍾將軍功不可沒,可惜啊……連個封土都沒有……“


    “你看這滎陽久攻不下,我看啊,不僅鍾將軍有意歸漢,恐怕連範亞父也有此心了……“


    “是啊……“


    項羽走在路上,卻無意間聽到其他營帳外的竊竊私語,他們的話還未說完,卻突見一柄飛劍直插眼前,伴隨著一聲低沉陰冷的聲音:


    “你們剛剛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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