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羽方國送來的幼種,周身以綠羽為主,毛色鮮豔,朕為它取名奉天。”


    我呆若木雞地聽完,見他神情挺認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還道他想說啥,沒想到他正經八百跟我探討的,居然是那隻胖紙鸚鵡?


    我整顆心瞬間放了迴去,剛想長籲一口氣,驀然想起小胖子前幾天不是被二哥給揍了嘛?


    等等!我悄悄打量皇帝的神情,別提多嚴肅,難道是家長來找茬了?!瞬間,我背脊陣陣發涼。他是怎麽知道他家的寵物在我這兒挨揍的?


    刹時我腦中浮現聞人翼說的話,他說那些人監視我的時候不長,也就近幾日的事。之前我沒留意,現在迴想一下算算時間,不正是胖鸚鵡被二哥揍迴去不久的事嘛!


    我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胖鸚鵡挨了揍迴去告狀,結果這一狀告到皇上跟頭,簡直太犀利了。


    我幹咳一聲:“皇上,您說的那隻鸚鵡,臣妾確實見過。”


    佑嘉皇帝沉吟:“奉天自幼養在朕的身邊,朕不拘束它,它便格外喜歡在外麵悠轉。本是一切安好,可最近它從外麵迴來,卻是受了傷。”


    “哦,真是太遺憾了。”


    佑嘉皇帝挑眉,我趕緊改口:“真是太可憐了。”


    左右是躲不了的,我無奈,決定主動招了:“請皇上恕罪,其實小鸚鵡的傷……是臣妾所為。”


    “哦?”


    “其實是這樣的……”我心裏斟酌托辭:“近日臣妾宮裏頭鬧失竊,好端端的一盤幹果子突然不翼而飛。臣妾追查蹤跡,發現並非人為,還道是宮裏養出了小老鼠,這才命人偷偷準備埋伏……孰料這一抓竟抓著了一隻小鸚鵡,那傷口便是被陷阱所傷。臣妾當時並不知那是哪來的鸚鵡,但臣妾見小鸚鵡養得這麽幹淨漂亮,準是有主的寵兒,便趕緊將它放了……”


    “臣妾不知是皇上您的寵兒,還請皇上恕罪!”我惶恐又誠懇:“那小奉天沒事吧?臣妾思及自己傷害了如此嬌弱的小生命,心中惴惴、日日不安啊。”


    確實是挺惴惴不安的,為了這隻小鸚鵡被你監視,皇後我隻覺自己實在冤得慌。


    他不知可信了我這番話,反正我這臨時找來的借口,他還能為了心愛的寵物砍我腦袋不成?


    佑嘉皇帝沒發作,淡定道:“已經檢查過,沒什麽大礙。”


    我滿臉欣慰:“那就好。”


    “隻不過,它日日張嘴隻喊一句話,朕實在有些憂慮。”


    我嘴抽:“什麽話?”


    佑嘉皇帝深深地看我一眼,麵癱著說:“釀釀泥醉梅。”


    “……”我耳朵已經自動過濾這句話,翻譯成我所熟知的那一句。“咳——咳咳咳,這定然不是臣妾教的,肯定是小胖、小奉天在哪個宮裏頭被哪個沒規矩的人給教壞了的!”


    看見他癱著這麽一張臉說這句話,我好想喊救命!!不對,這話說得實在有些欲蓋彌彰,我輕咳一聲:“這釀酒什麽的,興許是在司酒坊學來的。”


    “有道理。”他抿了抿唇,眼中閃過幾縷流光,熠熠生輝。


    我一呆,愣愣地仰頭看他。


    等等,他剛剛那是笑嗎?不對,他從來不這麽笑的,他哪裏會笑得這麽好看!他不是隻會冷笑諷笑蔑笑麽,高深莫測得很,肯定沒有那麽笑過!我一定是看錯了看錯了!


    我猛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些,一定是剛剛泡了水,才會產生這麽無謂的幻覺。


    “皇上,您今日怎會出現在鳳儀宮?”我剛擠出笑臉,猛地想起這一茬。


    對啊,他為什麽會在我鳳儀宮?


    被我一提,佑嘉皇帝仿佛才想起這件事:“是了,朕聽聞皇後的趣味很是不一般。”


    我無語,什麽叫趣味不一般?


    我發怔,他默然。他看我真沒聽懂,指了指窗外,吐出兩個字:“烏龜。”


    烏、龜!


    我大窘,平日粉撲得厚多少還能擋得住小臉一紅,今日素顏,我臉這麽燙,一定紅得不堪入目了!饒是平日臉皮厚,可我素顏起來臉皮就薄了啊!!


    “這這這是臣妾不入流的小小小的喜好,讓皇皇皇上見笑了。”我結結巴巴,隻恨不得搥嘴巴一拳好鎮定一下。


    他低唔一聲:“倒是很奇特的喜好。”


    果然,那幾縷不著痕跡的笑意再次浮現他的唇邊。


    我看得癡了,我想我定是魔障了,肯定是因為佑嘉皇帝今天太古怪,我也才變得那麽古怪。


    他若使美男計,放眼整個後宮,定然無人能招架得住。可惜皇上有為國君的威嚴,這種不上道的手段哪裏是他會做的。其實他就是不使美男計,隨使一個眼神也足夠把整個後宮的女人放倒了。


    我就是太蠢,年紀小小便被他給俘虜了心,直到現在,還撒不開手。


    “咳咳……”我嗓子有點癢,從剛才就忍不住咳嗽,估摸這秋寒按不下去,恐怕是會發起來了。


    佑嘉皇帝倒是好心,倒了杯熱茶給我。


    我借著飲茶的姿勢掩飾偷瞄他的動作,心念電轉,不若趁這個機會提一提關於莘月的事?


    可這得怎麽說才好呢……


    我揚唇,故作不經意地瞥向窗外:“這天一冷啊,人就容易感染風寒。臣妾記得莘月公主自秋獮過後一直久病臥床,真是令人擔憂。”


    “唉,莘月公主如此風華絕代的嬌美人兒,可惜自從生病以後,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麽憔悴……”


    “公主之姿曾經確是風采過人。”佑嘉皇帝附合一句。


    我眼珠子往他身上溜一圈,暗暗撇嘴,麵上心疼地歎息:“我們大祁宮中那麽多的太醫都治不好……皇上,您說這會不會是心病?也許是思鄉情切,害了思鄉病?”


    佑嘉皇帝盯著我手中的杯子,漫不經心道:“嗯,朕確實想過派人護送她迴國。隻是不久前,辛香國的右相來信時懇請朕留下公主,怕隻怕公主迴國不利於她的安危。”


    那是,人家還得留在這裏謀你的皇位呢。


    “臣妾若無記錯,莘月公主同為皇儲後選,右相如此關切莘月,看來莘月在辛香國的地位並不簡單啊。”我微莞爾,“相必皇上也是因為這一點,才會將她安排在後宮居所,方可確保她的安危。”


    佑嘉皇帝抬首,我立刻假裝低頭喝茶。


    隻見他語氣平靜地問:“皇後可是覺得朕留公主於後宮別有他意?”


    不不不,你能不這麽直白麽。我立即否認:“怎麽會?公主雖美,但我大祁後宮佳麗卻也各有千秋、姿色出眾,絕不比之遜色多少。皇上怎麽可能是個為一已私欲假公濟私的人?臣妾絕沒有這麽想過。”


    他默了半晌:“朕確實不是這樣的人。”


    我凜然地頷首,假裝自己看不懂他神情的意思,又愁眉深鎖起來:“聽聞辛香國朝上兩派相爭,國勢如此不穩,她一定焦慮萬分,歸國心切。隻可惜她如今身處異鄉,又是病了……”


    我試探著問:“皇上難道沒有想過派遣使者出使辛香國?”


    “朕確實曾考慮這個問題。隻是辛香國內變局始料未及,若說派遣使者……”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嘴邊的話嘎然而止。半晌,他若有所思道:“隻是派遣使者,意味著朕要插手管他們國家之事,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一聽,登時冷汗涔涔。


    歪了歪了,我是說可以派人慰問一下,再怎麽說人家現在依附於你,遣個人過去無可厚非。可怎麽你一說就歪到要管別人國家的事來了?你果然是打著辛香國的主意吧!難怪人家莘月作死也不靠你,就是你把人家給逼的!


    我幹嘛好死不死提這種鬼意見,萬一皇帝一時興起說皇後賢惠,替朕出的主意去給你們國家管一管,莘月豈不恨得拿刀插死我?!


    我趕緊撇清:“臣妾隻不過一介無知婦孺,不懂時政,還是皇上說的對。”


    “皇後過謙了,莫要妄自菲薄。”


    “嗬嗬……”我繃著神經。真要命,現在他每說一句話,我都會忍不住去逐字斟酌,生怕自己一時不留神說錯了什麽,陷入了他的什麽圈套。


    時時刻刻都在防備著一個人,這種感覺真累。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接下來該怎麽想、怎麽做就是他的事了……


    薰香嫋嫋,我兩眼蒙蒙,腦袋沉沉,架不住渾身乏力困倦,我強撐精神睜著眼:“皇上,恕臣妾失禮。臣妾實在乏了,隻怕不能相陪……”


    “嗯,你睡吧,朕再坐一會。”


    ……你不是應該說‘哦那你睡吧我走了’麽?我自暴自棄地躺了迴去,實在沒力氣地理會他了。他愛咋咋的,反正我這宮裏頭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唯二的兩件其中之一的烏龜被你發現了,另一件龐然大物聞人翼隻怕你發現不著。


    我啊,可不怕你搜,隻怕你不好好摸個清楚,還繼續派人監視我,多不自在啊。


    隻是……整個皇宮都是你的,還需要這麽偷偷摸摸作甚?你是心虛呢,還是假情假意?


    算了,也不關我事。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上一覺,已經滿足……


    我眯了眯眼,亂七八糟地想著,很快沉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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