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秋末,溫馨的暖陽灑在身上,令人渾身舒暢。這時候實在容易犯困,我眯起雙眼,小桃紅這死丫頭居然當著我的麵打瞌睡,真是不能太寵,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我懶洋洋地聽小鋸子打報告,秋獮期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皇宮內外發生的大小事宜,無論是我還是佑嘉皇帝,自然有屬於自己的耳目匯報。


    所幸秋獮營地發生了刺殺,這京城反倒太平,唯一一件事令我毛骨悚然。


    當日失蹤的那個守營將軍,數天前在自家宅院的一口井底被發現,打撈起來後仵作斷定,其人死了足有一個月。也就是說當日隨行前往狩獵林的守營將軍很有可能早在一個月前已被刺客調包混入其中,伺機而動。


    在營地我多少也見過那名守營將軍,有過幾麵之緣,一想到那張臉的真正主人早在一口井內腐蝕潰爛,我就忍不住犯惡心,實在有些後怕。


    如今屍體是找著了,可線索也斷得徹底。皇帝手中有我佟家箔牌,是鐵了心認定刺殺一事乃我們佟家所為,哪怕再多一分的線索也好,否則可真是水洗都不清了。


    我暴躁地摳著石案,縱使小鋸子再心思玲瓏也斷然猜不透皇後我這會兒心裏煩些什麽,隻能小心翼翼地挑撿別的事給我說:“說起來工部近期動靜不小。據聞工部仆射蓸斐今年沒有參加秋獮,而是著手構思了雙灌水車,頗受外界讚譽,連皇上也褒獎說構思前衛,巧奪天工,堪為大用者,可謀天下福誌。以奴才看,這蓸斐年紀輕輕本事不少,還頗得皇上青眼,往後仕途必然亨通,興許還將成為佟尚書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看不出小鋸子這麽有眼力。我眉心一緊,被他這麽一提,我算是想起來了。


    蓸斐這個人很早以前我就聽說過,他確實能力不低,不久的將來他會晉為工部尚書,在官場上一路高歌猛進。前生我死前他已是禦史大夫,是個忠貞不二的保皇派。


    等二哥接任爹的位置後,這人就徹底成了他的死對頭。


    如果我沒記錯,往後的日子佑嘉皇帝將會逐步揭開遮掩彤婕妤光芒的麵紗,將她的才華一步步地展現在眾人的眼前,日後這蓸斐也會將那好名聲拱手返還,因為真正心靈手巧的人不是他,而是彤婕妤。


    我驀然想到一個可能,也許彤婕妤在秋獮頭幾天正是被佑嘉皇帝暗中送到蓸斐那裏,為的是構思雙灌水車。


    他做得這麽鬼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無非是想保護彤婕妤,不讓她過早暴露鋒芒,避免受人覬覦。


    畢竟以彤婕妤日後展現的才華和天賦,足以引起天下戰火,簡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大殺器。


    也就隻有佑嘉皇帝那小眼神犀利的,才能從芸芸眾生中挖掘人才,這一點令我不得不對他甘拜下風。我雖羨慕嫉妒,卻也不得不對彤婕妤的能力表示佩服。


    得!所以比起這麽沒用的我,佑嘉皇帝才會更傾心於彤婕妤。


    好吧,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甘。


    一點點而己。


    哼。


    忽而起了一陣風,我身上有傷,比平時要畏冷,瑟縮了一陣,小鋸子貼心地迴去鳳儀宮給我加衣。小桃紅這死丫頭瞌睡打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我忍著掀醒她的衝動,起身到園子裏走走。


    被小鋸子這一提,我這思緒老忍不住往以前的事兒飄,心頭沒由來地沉甸甸,看那凋零的紅花,更是免不了情緒低落,這是不是就叫做傷春悲秋?


    皇後我豈是這樣整日鬱鬱寡歡之人?我哼哼小調,強作精神,抬頭那是一片風清日和,陽光普照……然後我默默地低頭捂臉,真是白天不能說人,禦花園這麽大的地兒我隨便選個角落曬個太陽也能撞得見彤婕妤,真是孽緣。


    園子另一頭的簷廊過去,彤婕妤的身影赫赫在目,也不知在幹什麽,身邊連個人也沒帶,彎腰駝背、縮頭縮腦,跟做賊似的。


    我眯起雙眼,凝神思忖。


    這不至於真的在做賊吧?宮中珍寶雖多,當真做賊可不容易,她也根本沒必要犯這個禁冒這個險。


    嗯,此事有鬼。


    我迴頭瞟過一眼流著口水的小桃紅,體貼地不告訴她,自己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跟了過去。


    宮裏人其實挺多的,奈何這皇宮更大,若說你走到哪個角落都有人,絕對是不科學的。像這會兒我悄悄跟在彤婕妤身後,一路也是一個人也沒遇上,隻能說她走得太偏僻了。


    等我尾隨彤婕妤走了一段路,我發現自己原來不是螳螂捕蟬,而是背後黃雀。怎麽說呢,我發現彤婕妤她不是偷偷摸摸去哪裏,而是像我一樣偷偷摸摸跟著誰。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再一次確定後方情況,指不定我也根本不是黃雀,而是不知在誰眼皮底下的螳螂或蟬。


    等我發現她跟蹤的人是誰,更是嚇了一跳,因為這個人出乎意料的竟是莘月。


    莘月不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養病,怎麽會獨自一人鬼鬼崇崇地跑到這樣偏僻的地方?


    我心中警鈴大作,無論莘月偷偷摸摸跑去做什麽事我都不會奇怪,但若是被彤婕妤發現並且抓住了把柄,那可就不是麻煩兩字可以說得清了。


    我暗暗記住莘月前往的方向,當下快步上前,從後頭按住彤婕妤。


    她嚇了一跳,猛地轉身,發現是我,驚愕得合不攏嘴。


    “彤婕妤,你這是要去哪兒?”我微笑看她。


    “皇、皇後娘娘。”她有些結巴,神色閃爍不定。我就是剛剛沒有一路尾隨,看她這麽心虛也肯定是要抓她辮子試探幾句。彤婕妤本是心虛,被我突襲得毫無防備,平日多機靈的人一時也卡了殼。


    我見她不答,倒也不問,神情自若地說:“本宮近日悶在宮裏養傷,還是小桃紅提議來這兒放的風箏。誰料今日的風真大,把這一個兩個的線都刮斷了,現在還不知四散跑去哪找那丟了的風箏呢。”


    說著,我又看她一眼:“怎的?莫非彤婕妤也是上這兒放風箏的?”


    彤婕妤趕忙擠出笑臉:“啊,不是……臣妾方才正是被風箏吸引過來的。”


    我輕挑眉:“哦?那彤婕妤可是要與本宮一同放風箏?”


    彤婕妤不著痕跡地低瞥莘月離去的那個方向,雙眉輕顫,暗暗咬牙:“不了,臣妾不會放風箏,怕是會打攪了娘娘的興致。臣妾還要迴去編寫新的故事,等過些日子有您的傳喚,方可以為您講解精彩的故事呢。”


    “那你可一定要迴去好好地醞釀一番才成,本宮很是期待。”我含笑頷首,這才鬆手放走了彤婕妤。


    隻要她不那麽慌神,稍稍定下心想一想,說不定就會注意到我這番話的破綻,甚至可以答應留下來陪我放風箏,那我這臨時撒的謊也就無所遁形。


    可她怕我,自秋獮過後,她注意到我對她不再像從前那麽親切友好,她開始猜忌、懷疑,所以她開始怕我。


    她獨自跟蹤莘月,也許是發現了什麽,但這點什麽肯定不足以構成任何威脅或者傷害,甚至她本人根本還在雲裏霧裏不知所措,所以才會如此慌亂,不敢冒進,所以才會被我有機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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