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裏頭有了動靜,外麵突然起了一陣的腳步聲,門被打開,五六個人蜂擁而入。領頭的,卻是東城陰口中要救的東城席玉。


    東城席玉負手而立,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唐寧夕,說話聲音低沉:“把她給我帶出去。”


    原本笑著的唐巧巧見東城席玉進來不由僵住,聽了這話正要鬆口氣,誰知道後麵的赤月教弟子卻奔她而來把她架出了外麵。


    “你、你們幹什麽?不是找她的嗎?要帶我去哪裏?”


    “別吵,教主要見你。”


    “給我解開腳上的繩子,我自己能走。”


    “不必了,夾著比較快!”


    說完,兩個弟子架著,兩個弟子在後麵跟著。


    原本吵鬧的房間,驟然就隻剩下了東城席玉和唐寧夕二人。


    東城席玉緩緩走到唐寧夕麵前,坐在床沿邊。


    “你、你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居然還說要請我來救你。眼下是你要救我才差不多!把針□□!”


    “你那天打傷了柳殺,跑了。”沒有理會唐寧夕的話,東城席玉反而像是來問罪的。


    “這不廢話嗎?不打傷她我怎麽跑。何況你們就沒有打傷我?”


    “你受傷了?哪裏?”東城席玉聽了,上下打量著她,臉上依舊是死氣沉沉。


    “受傷?我摔下懸崖差點死了好嗎?”


    “哼,那是自作自受。”東城席玉冷笑一聲:“我從來沒有失手過,能逃出來算你命大。”


    唐寧夕氣得正要發作,突然反應過來:“等等,現在說的不是重點。先前我不是說過了,我會把解藥給你,隻要我迴去就一定會跟我師父問清楚給你解藥。從此兩清,你不要再找上門了。”唐寧夕疑慮著:說起來,就眼下他這態度這語氣,誰會相信他是中了什麽終情蠱?難道蠱毒沒發作時還是清醒的?


    “那解藥呢?”


    “我都還沒迴去!你要是不信任我,就寫下字據嘛!”唐寧夕沒好氣道,“我才不是那種不講信用的人。”


    “難說。”


    “那你想怎樣?反正眼下我是沒有解藥的。你能拿我怎麽樣?”唐寧夕這麽一想,反而輕鬆起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東城席玉看著她的表情轉瞬即變,千奇百怪;一時說得激動了,連鬢邊的頭發也落在臉上,因為動不了,隻能用嘴使勁吹開。他從未在別人臉上見過那麽多的表情。雖然他見過的人很多,但那些或高傲、或自負、或輕蔑的表情,最後都會化為驚恐,最終死前,都是非常難看的臉。隻是那些表情對他來說有什麽關係呢?他根本不認識那些人,除了名字,更何況那些隻是要死的人。好看難看,都跟他沒有關係。他所追求的,相信的,就隻有自己手中的武器,自己手中的劍。


    偏偏這個女人不行。該死的蠱毒,隻要他一鬆懈,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啊!你幹什麽?”眼見著東城席玉把手伸過來,唐寧夕想躲又躲不了。


    東城席玉手停滯在半空,原本迷離的眼神慢慢清明。轉而把唐寧夕紮在脖頸上的銀針拔出,卻更為迅速地點了她的穴道。


    “不用這麽狠吧?被紮了那麽久,至少也要一個時辰才能緩過來。你還點我的穴,氣血太久不通很容易癱瘓的。”


    “再吵點你啞穴。”東城席玉看了看手上的銀針,輕輕一彈,針便斷為兩截。這時才看著唐寧夕,幽幽道:“你要找你師父才能解毒?你師父比唐碧梧厲害?”


    “話也不能這麽說。正所謂術業有專攻,也許唐掌門不是製作終情蠱的,解不了蠱毒也不是他的錯。也許人家能做出更好的□□啊,說起來終情蠱也沒什麽用處對不?”唐寧夕一陣冷汗流過:開玩笑,要是承認師父比唐掌門厲害,豈不是讓赤月教找上門拿自己要挾師父她老人家幹些不正道的東西?


    終情蠱沒有用?東城席玉微微一愣,想起東城陰先前跟他說過的話。


    “若不是是事情敗露了,你還想瞞我多久?幸好下毒的女子太笨,沒什麽手段。你要是被紅裳雪那妖精迷住,我養你又有什麽用?”


    東城席玉眼睛微微眯起。他十分清楚自己在東城陰的心裏就是一件好兵器,殺人不眨眼的武器。武器是不能被金錢女人迷住。而他也確實沒有這方麵的興趣。


    但是唐寧夕的出現打亂了這一切。現在東城陰想要的是原來的沒有任何感情的武器,而不是眼下這個受其他人控製的武器。武器這種東西,若不是握在自己手裏,指不定什麽時候刀口就會麵向自己。


    在入世城的那一戰打得太過辛苦。而終情蠱的子蠱離母蠱太遠時,就會吞噬寄主的真氣。東城席玉帶傷離開後就暈倒了。這件事震驚了東城陰。


    被柳州州收留了一陣子的柳殺迴了赤月教。馬上就被東城陰找上門。以東城陰的眼力自然不會看不出柳殺是女子。一番嚴刑,所有被掩藏的真相全都浮了出來。


    “為什麽要給我解藥。我讓你差點死了一次,現在我中蠱毒,你不是應該高興?”


    唐寧夕一愣。東城席玉所說的確實是最正常的邏輯,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


    “不知道。或許是……”唐寧夕皺著眉頭,沒把話說下去。


    “是什麽?”等了半日沒有聽到後麵的話,東城席玉忍不住問道。


    或許是自己從來沒把自己當作這個世界的人,隻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跟自己沒關係。他是差點讓她死了,但原本的目標不是她。反而是曲萬丘,她才不會放過。或許是東城席玉不殺女子的原則讓她潛意識中覺得他不是那麽十惡不赦,隱隱覺得他是有故事的人。盡管這個世界似乎誰都有故事。或許是她已經決定不闖江湖,安安靜靜躲在穀裏寫本毒草著作什麽的。既然不闖江湖何必隨隨便便就殺人呢?


    這世上有太多的問題,不能用一個簡單的理由能解釋得清。


    “看臉。”唐寧夕一陣哂笑,“就你這模樣,半夜出門恐怕閻王都會被嚇到。我留著你是想自己找罪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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