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那吃下的造畜藥果然起了作用。


    天未亮,顧東來醒了。林子裏有鳥劃過,他睜開雙眼。


    頭頂是淡紫色的帳篷頂。當他用手拉開拉鏈門一角,有個人卻不見了。但東西還在。


    看這周圍早就冷卻的火。這人天沒亮就起了,卻沒叫他。


    對此,顧東來也不去管對方。


    在帳篷裏先用了個清濁咒,讓意識複蘇,雙手揉了揉太陽穴,讓腦子從昨晚那場夢魘中完全地清醒過來。


    之後,他摸了件上衣穿上。又抬起一條手臂,往身上套了件類似遊客登山的衝鋒衣長外套。


    他手上的紅色魔光在皮膚上的一個烙印。跟他自己的傷疤混在一起,時不時還會帶來噩兆下的刺痛。


    但現在的人形暫時恢複,也不用像一隻鳥一樣,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而躲到人工林深處。


    這個季節,山上挺冷。晝夜溫差也大。


    之前他在這裏呆了三天。卻從來沒主動飛離過這一帶的樹林深處。


    當下,顧東來一個人走到半黑的空地,望著遠處伸了一個懶腰。他把外套拉鏈拉上,又在原地走動了一下。


    到天邊有一絲亮起來,長發男人踩著腳下的露水走了一大圈走迴來。


    他插著兜,一手拎出個旅行包。


    這些都是帳篷裏自帶的——張小傑這估計以為他失聯是出去自駕遊了,塞了一堆東西在裏頭。


    當大致翻看了下後,他將包丟在草坪,分別取了登山鏟,火柴,罐裝幹糧,刀還有一些魚線出來。


    魚竿和魚餌不在。目測是被人給拿走了。


    這種,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的事。對顧東來這個看著像個很不靠譜的花花公子的人似乎很遙遠。


    但顯然,要在這裏設法找到解決體內紅色魔光的辦法,就隻能依靠自力更生。


    真到了這種地方,生性如他也有各種辦法活下去。


    等在這大帳篷旁,他先跪在地上,將一整個支好的帳篷收起,又將那柄刀在掌心利落地耍了個花,將邊上防風布的鬆緊給固定了下。


    這一手挺帥。


    他個子很高。一頭長發垂在臉側,肩寬腿長的美男子,這漂亮的單手玩刀讓整個人都有種獨特的魅力。


    當一一固定四角防風布,顧東來一個人搭起了個完整的防風布,又彎腰敲了敲確定無礙後,這才拿上擱在地上登山鏟,就開始劃出一道繞著中心點的線。


    這個線是一個圓形結界。


    四分為東,南,西,北。中間有咒文圖案和梵印。最大也最清楚的七個字分別為悉,波,羅,摩,尼,莎,珂。


    這七個字,連起來是一句佛門咒語。


    佛祖稱其為1淨水咒。旨在將世間一切汙穢水源清洗,供佛菩薩飲用。


    同時,也是一個警戒線,主要提防動物,火源和山林妖邪。


    在此基礎上,顧東來才一手成訣,額外在這道結界的邊緣,加上並畫下一道紫色雷火咒標記這周圍的位置,收迴了手。


    畢竟,現代社會,城市中靈氣不足,一些不多見的魔族散妖就尋找些山和水來供自身來棲息生存。


    正好,這還有個人工湖。


    佛經中有言,一缽水中有八萬四千蟲,水底本就不可測。一切總要謹慎為上。


    想到這兒,顧東來幹完活,就靠在樹下,將半邊身子躺下。又拋出了個空氣枕頭,一下悠哉地墊在腦袋下將一本小說蓋在臉上。


    期間,他劃開一個罐裝幹糧,一邊坐在樹下快速解決了早餐,一邊串好了剩餘的所有魚線。


    天氣很好,頭頂有鳥叫聲。


    他掰了半塊餅幹,又開了罐幹糧在了樹下,並在掌心也灑了一點。


    不過兩三分鍾,小型鳥類聚集,啄食碎渣。


    對此,枕著一條手臂,躺在林子裏的長發男人也不趕走它們。而是任由鳥兒們停在周圍,還攤開一隻手挺有愛心地喂了起來。


    也是鳥吃的正起勁,卻察覺到什麽飛走時。


    顧東來一拿開手,看到的就是消失了一早上的一個人。


    一眼望去,方定海穿著身和他差不多款式的登山服。


    兩人一個穿的瀟灑,一個卻也冷峻,風格不同,卻又都很高,倒是有種莫名的搭調。


    大清早,林子裏天光初亮。一隻隻顏色各異的鳥兒都從那人頭頂低空飛過。


    對方那張像在終年籠罩著寒霜的麵容顯得更五官深刻了。


    “喲,師兄,你迴來了,吃早點了嗎?”


    見是他,顧東來表現得熱情無比地坐了起來。之後又一手扔了個罐頭過去。


    對此,這位師兄本人一隻手提著堆成漁具之類的,從林子深處走迴來時,也接過了顧東來扔來的罐頭。


    但他感覺到某人這態度事出蹊蹺,必定有詐,也沒作聲。


    見他不說話,顧東來笑了,一下湊上去就熱絡地開口道,


    “師兄,你累不累,你去哪兒了?”


    明明昨晚那句的師兄,還叫的不情不願。


    現在顧東來倒叫的很熟練了。


    這一口一句不帶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上輩子就已經是關係親密,好到一心的師兄弟了。


    當對方一步步走迴兩個人露營的地點時。看到了地上紫色的雷火線。


    第一反應,方定海沒去碰,而是繞過去先將自己手上的東西放下開始收拾了起來。


    他手上拿著魚竿。


    除此之外,放下東西的男人手上另有一塑料袋的魚餌,和一桶不知道裝了什麽,但蓋著後,都在不停撲騰濺出水花的東西。


    ——方定海他這是一大早就要去釣魚麽。


    顯然不是,他們倆又不是真的遊客。加上都是佛門弟子,如果沒有必要,也不需要吃這種人間的東西才能活。


    一時間,那被拎著迴來的桶裏裝的‘神秘魚’還在撲騰。


    顧東來沒做聲,走上前去往他身邊一挨。


    接著,他先和方定海一塊蹲在這帳篷,樹下,還有那條畫出的雷火界線前,又往對方耳後一撈,變出一捧白色小花。


    ——同時,還奉上一個帥氣耀眼的笑容。


    顧東來:“師兄,送你的,喜歡嗎。”


    方定海:“……”


    這一捧天然美麗的白色小花,一看就是顧總本人泡妞的一貫套路了。


    然而,這招對人有用,對年輕僧人是沒用。


    因為,下一秒,方定海就冷淡挪開眼睛,繼續忙活了起來。


    方定海:“我對花過敏。”


    顧東來:“……”


    要是沒記錯,這是這人第二次潑他冷水了。


    佛門弟子,不懂人世,不通風情是常事。但像這人什麽都懂,卻裝的一本正經,什麽都不懂,那就是純粹跟他對著幹了。


    對此,顧東來的手頓了下,表情沒變。


    將手上的花先收迴去,往二人身後一丟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麽,又換了個方式就湊了上去。


    可這一次,顧東來終於看清楚了方定海抓迴來的是什麽。


    “你一大早的,不會是去1獵妖了吧。”


    顧東來這個問題,一下解開了那一大桶中正在撲騰的‘活物’的真實麵目。


    何為獵妖。這怕是他們佛門弟子之間才知道的一項修行了。


    顧東來是妖修化形後的佛修。


    為了生存和性命吞吃妖物本是常理之中,但據佛經記載,當年靈山國,小西天,阿鼻道有眾妖出世作祟。


    那時候,還是古代的人間四處有妖。為了能使這些吃人的妖魔妖魔被擊退,當時就有一批本身是人的佛門弟子自己主動請命,出世下凡來到人間。


    獵妖,就是當時,一批主張以斬殺來降服眾妖的僧人們所設下的一種修行方式。


    以佛法獵殺作惡的各種大妖,令其不得吃人作惡,和超度又是另外一種不同的修行方式。


    而大多數吃人的妖魔,本身就是煉製佛門丸藥的藥材,對方一個法僧來說,會懂得如何獵妖,就再合乎常理不過了。


    所以,就在顧東來親眼看著方定海從一捧湖水中倒出一團黃光,又用一隻手扣住的那條怪魚後。


    這魚不可思議的麵目,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摩羯魚,龍的後代,你是從哪兒抓的?”


    一見是這個東西,眯著眼睛的顧東來立刻也來興趣了。


    因為眼前,恰恰是一條條魚尾和身體包裹著像爛泥,但洗幹淨後魚鱗卻像金光閃閃的黃金一般的魚。


    它們的腦袋很扁。


    頭上長著翹起短吻,腮邊有一根根長須,眼珠鼓起,像是龍的後代。


    可這酷似龍的腦袋上卻長著個湖水中鯉魚的身子。


    而且,每條都是五短體型,鰭長呈刃狀,眼神兇惡,一身魔物自身的妖氣,還會發出‘哈,哈’聲咬人。


    顯然,頭長得這麽像龍,又被成為摩羯魚,與魔界同音。這魚的不尋常,就也可想而知。


    所以,方定海倒也沒迴避這個問題,而是將摩羯魚肚皮上很輕地取下一片鱗片,丟進另一邊那個幹淨的桶裏去,這才開口道,


    “你吃下那一團紅色魔光,現在需要用別的替代品來煉藥。”


    “否則,會被那魔性完全控製,失去人性,直到變成下一個女具。”


    “摩羯魚的鱗片就是現在需要的其中一味藥材,但它們隻在日出前的黑夜出沒,且兇惡暴怒,等揭下這鱗片,我就會把它們放生迴去。”


    “……”


    這話終於解釋了他為什麽一早不叫顧東來,而是一個人消失了。


    也是這時,一直隻顧著跟他說話的顧東來才低頭發現,方定海的手上竟都是一塊塊被魚牙咬開了的傷口。


    這些血肉模糊,道道見血的傷,一看就是惡魚咬的。


    僧人不殺魚,隻求取一位藥便放生迴去。


    可這幫小妖倒是仗著自己是魚,反倒肆無忌憚,食其血肉,貪心無比。


    想到這兒,眯了眯眼睛,顧東來眼看這一幫不識好歹的死魚還在衝著方定海‘耀武耀威’,也沒說話。


    接著,他就這麽從方定海手邊的水裏,順手也撈了一條。並一下粗暴地拎著放到嘴邊垂涎地舔舔舌頭,露出了妖魔吞吃血肉的本性。


    “哦?”


    “可我怎麽聽說,不止摩羯魚的鱗片能夠有助於修煉,身為龍族,這一條下去更是能讓法力修為暴漲,不如我現在直接先吃一條解解饞?”


    【“哈,哈!”】


    一聽這話,那條被他用手拎起來的摩羯魚鼓起眼珠子,一陣求救般地撲騰。


    可顧東來這個神經病,一下化出半個原形,兇惡地張開自己的嘴作勢要咬掉他的頭。


    這一幕,把這條倒黴的摩羯魚給嚇暈了過去。


    一下大笑起來的顧東來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手,反而不吃它了,而是將它又一下丟迴了水裏,任由那魚翻著白眼沉了下去。


    顧東來:“哈哈哈,哈哈哈!”


    方定海:“……”


    他這一波‘虐魚’操作。


    不說是魚,連一般人都估計都吃不消。


    然而,下一秒,這個止住笑的瘋子就用他透著孩子般頑皮的雙眸再次湊上來,又隨手撈了一把,變了一捧新的花才戲謔地眨了眨眼睛。


    “師兄,放心。”


    “有我在,不說是這些魚,就是諸天神佛惡鬼來了,都傷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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