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佝僂著背的母親,一個九歲的女孩,兩個人一起不停地往牆上甩著彈球。


    她們的動作一樣,節奏一樣。


    “咚噠咚噠……咚噠咚噠……”


    彈球的聲音,如同溫暖的音樂,敲響在兩個人的內心。


    怎樣才能了解一個人的內心呢?


    是直接問她心底有著怎樣的溝壑,曾經經曆過何樣的挫折,如今生活在怎樣的痛苦之下,假模假樣地對她進行開導說,你這樣不對,你那樣不對,你應該好好生活,想象死去的那些愛你的人,想象他們在天國看你的樣子,他們是希望你繼續勇敢地活下去,還是希望你像現在這樣頹廢?


    不,你不要玩彈球了,來跟我聊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你這個想法是不對的,不管怎樣,我們要堅強,我們要勇敢,誰的人生路上還不遇到點挫折,誰又能保證一帆風順,愛你的人終有一天迴魂歸九泉,活下來的人還是得一步步往前走。


    你不能總躲著不見人,你不能時時刻刻將傷口拿出來舔,你聽那風聲在響,你看那太陽在亮,你的腳踏在大地上,那厚重的感覺,這才是生活,這才是活著的意義。


    你聽懂了嗎?喂,你到底聽懂沒有?


    我沒有太多時間整天開導你,我有工作,有老婆孩子要養活,我每天生活在壓力之下,錢再多也不夠花,有問題你就找我,我一定會幫你,一定會。


    轉身,離去,眉頭皺著,口中念念有詞,開導者何嚐不是在滿足自己畸形心理,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看到別人比自己更加的難過,更加的痛苦的時候,其實他的心底有一種喜悅正在滋生。


    牆角落裏,在陽光永遠都照不到的地方,孤單的身影依舊孤單,親友的一席話如同刀尖深深地刺在心髒上,他們說的話都很有道理,自己確實應該這樣活下去,可是,可是……


    孤單的背影轉過頭來,望著窗外刺眼的陽光,聽著外麵的車輛的轟鳴,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我深陷在痛苦中無法自拔,我想要訴說可無人傾聽,我的眼淚代表著懦弱,我的孤單是無法融入社會,可我……可我……隻是想要找一個肩膀,隻是想要拉起一雙手,我知道我不勇敢,也不堅強,我知道我內心充滿恐懼,還怕黑,可我……可我……


    孤單的背影再次轉過身去,在陽光永遠都照不到的地方。


    梁哲躺在沙發上,望著牆壁前站立著的兩個人影,她們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連對方都未曾看過一眼,可她們在共同完成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們在相互溫暖著對方的內心。


    梁哲忽然很想抽煙,這真的很奇怪,在家裏的時候,他基本上不抽煙,可是,現在他非常想抽,這個念頭一旦出現,想壓都壓不住,他隻能急急忙忙找出煙來,立馬點上。


    煙圈吐出,煙霧繚繞在眼前,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在肺部,全身在瞬間舒暢了許多。


    連著抽了幾口之後,梁哲忽然想起來,小雪有哮喘病,隨即梁哲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在黎墨的家裏的情形,同樣的煙霧繚繞,甚至霧蒙蒙地,好像深陷在大霧之中。


    明明小雪有哮喘病,為什麽黎墨會在家裏抽煙,還抽的那麽厲害?


    難道說,那本身就是黎墨故意設下的迷局,讓梁哲看不清楚局勢,並誘導自己和他一起去往旗山?


    梁哲的眉頭輕皺著,下意識地將煙頭掐滅在了煙灰缸裏,然後繼續望著牆壁前的小雪。


    為什麽自己會在黎墨臨走之時,說出‘我要跟你一起去’那句話,那是自己心底的真實想法嗎,還是在黎墨的潛意識誘導之下衝動的想法?


    在那一趟旗山之行自己到底充當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黎墨為什麽會千方百計地讓自己和他一起去?


    梁哲的食指輕輕地按在鼻翼上,自言自語道:是不是黎墨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和他一起去?


    而小雪按理說,應該由譚維來進行照顧才對。


    梁哲咬了咬牙,再次想起了那個讓他經常睡不著覺的問題:譚維的拉人如夢到底是特殊能力,還是故弄玄虛?


    黎墨和譚維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在工廠裏,譚維在電話中和黎墨說了什麽?


    還有,那個手帕,手帕上那個血紅的‘x’,如果真的是小雪繡上去的,那麽是不是說明小雪早就知道這件事……


    對了,手帕,手帕在哪?


    ※※※


    後記:最可怕的孤單不是身旁沒有人,而是明明有那麽多人,卻沒有人聽自己說話。


    第105章 新的病人


    第二天,梁哲來到診療所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那個手帕,可裏裏外外翻了一個遍,手帕還是沒有找到。


    譚維推門而進,看著梁哲忙碌的身影問道:“找什麽呢?”


    梁哲頭也不迴地道:“你看見一個手帕了嗎?”


    譚維的臉色微微一變道:“手帕?什麽手帕?”


    梁哲:“上麵繡著一行子:爸爸生日快樂,是小雪送給黎墨的,我記得放在診所了,怎麽就不見了。”


    譚維將手插進褲兜裏:“沒見過……是不是你上次出去的時候丟在外麵了?”


    梁哲轉過頭來,望著譚維,譚維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閃。


    梁哲:“嗯,有可能,不然要是在診所裏肯定不會找不到。”


    譚維:“那個手帕很重要嗎?”


    梁哲含糊著道:“沒,也不是很重要,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了,丟了也沒啥。”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道:“我不在的那幾天裏有沒有病人來預診?”


    “有好幾個呢——”譚維一邊說著,一邊將記事本拿了進來,坐在沙發上道:“有一個病人,說自己害怕白天,隻有在黑夜才敢出門,而且極其向往黑色,有一次他對著鏡子看見自己白色的牙齒都害怕的不行,第二天就去將牙齒全部拔掉了,鑲上了黑牙。”


    梁哲:“男的還是女的,多大年紀?”


    譚維:“男的,28歲。”


    梁哲稍微想了一會道:“你和他說,讓他蒙上眼睛,生活一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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